燕赵雄风
上哪儿去呢?干什么呢?这个问题一直在脑子里转着,不知不觉间,竞走到了哈回回的骡马行附近。
他心中一动,李歪嘴这头公骡虽然神骏,到底不能跟马相比,如果要闯江湖,他应该有一匹好马。今天就是为了骑马,才跟刘奎起了冲突,挨了一顿打,还给赶了出来,他觉得应该弄一匹更好的大马骑着出出气!
于是他敲开骡马行的大门,满脸络腮胡子的哈回回正在用晚饭,围着炉子,烤着大块的牛肉,香气直往鼻子里钻,使他感到异常的饥饿。
本来他今天就没有好好吃过东西,大鱼大肉,只用了一点,就送给王寡妇,回来后又闹了一场纠纷,此刻闻见了牛肉香,更觉得饥肠辘辘!
哈回回有几个伙计,都是回回,开了门扣,哈回回瞧见是他,老远就嚷了起来:“小兄弟,真有你的,听说你把通达镖行的刘镖头给打了……”
张自新听了就气,又感到惭愧,低头道:“是他打了我,如果不是总镖头赶了来,我差点还被宰了!”
哈回回笑道:“小兄弟,你别太泄自己的气,刘奎那王八蛋在京师一向是横行霸道惯了,除了刘总镖头外,他谁的账都不买,今天你能把他的鼻子打淌了血,就是了不起的大事!”
张自新道:“你怎么知道的?”
哈回回道:“有个瞧热闹的人告诉我的,京师街上不少百姓都知道了,全都在夸你呢!
刘奎这下子可垮了,以后连人都不敢见,说不定别的镖局会请你去当镖头呢!”
张日新苦笑道:“凭我这两下子,还能当镖头吗?”
哈回回笑道:“一定成,你的材料就是练武的架子,大家都说你只要找个明师学学招式,一定会比刘奎强得多,来来!小兄弟,我们贺你一杯!”
说着把他拖了进来。
张自新道:“我还有牲口!”
哈回回瞧瞧那头公骡,不禁赞道:“这可是头良种,你在哪儿买的?”
张自新道:“是李大叔送的!”
哈回回道:“李大叔,是那个歪嘴吗?真瞧不出他养着这么头宝贝呢!”
张自新道:“李大叔平常把他拴在后院里,难得一骑,不过他的脚程很快!”
哈回回笑道:“当然了,它是咱边疆天山的种,只可惜不能传代!”
张自新想想道:“哈掌柜,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把它卖了!”
哈回回一怔道:“老弟!你别开玩笑了,这家伙的身价值多少,有谁买得起?”
张自新也怔了一怔道:“值多少?”
哈回回道:“照市价,至少值一千两!”
张自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失声道:“这么多?”
哈回回叹道:“一千两还是少的,只可惜耳朵长了,骑着不很神气,用来拉车子,则又太可惜,因此找个买主还真不容易。”
张自新也知道这是实话,骡子虽好,总不如骑马来得气派。
如果它真值一千两,人家可买匹像样的马了,如果用来拉车子,谁也不肯出那么高的价钱的。
因此他想想道:“不拘多少,把它卖了吧!我再贴上一点,跟你买匹马吧!”
哈回回道:“老弟,我做生意一向有个规矩,绝不肯吃亏,也不占人便宜,这头骡子九百两我都不卖,否则就是对不起你,慢慢给你找个识货的主儿吧!”
张自新道:“不行!我急着要离开!”
哈回回奇怪地说:“小兄弟,你别骗人了,我知道你姥姥过世了,家里也没有别的人,你要上哪儿去?”
张自新豪气干云地道:“我要闯江湖去!”
哈回回笑了,一面拖他进来坐下,一面道:“兄弟,你的个子长得像个大人了,心眼儿可没有多大成长,你以为闯江湖是怎么个闯的?”
张自新被他问得怔住了,张着大眼道:“骑着马,海阔天空,想往哪儿就往哪儿,一路上行侠仗义!”
哈回回大笑道:“你说得轻松,以你的本事,普通三五个人也许对付得了,可是遇见有能耐的强人,老弟,我不是泄气,恐怕你的命得送掉!”
张自新低下了头,稍微有点羞惭地道:“我知道自己的功夫不行!”
哈回回道:“今天你跟刘奎动手的情形我听人说了,动拳脚,你的力气大,身手利落,所以才能还他两下,如果动家伙,你实在还差得远!”
张自新道:“是的,我根本就不会使兵器!”
哈回回大笑道:“那就更不行了,江湖上险恶多,人家可不跟你讲客气,即使遇上一伙小毛贼,每个人都拿着刀枪对着你,老弟,你的身子可不是铁打的!”
张自新没有话说了。
哈回回又道:“这还是小事,最主要的是你还得有个行业,有个生财之道,否则你是在路上,饿了要吃饭,夜了要住店……”
张自新道:“我有银子!”
哈回回笑道:“银子会用光的,等你山穷水尽的时候,你又怎么办?去偷?去抢?”
张自新道:“那当然不会!”
哈回回道:“那该怎么办呢?难道又去打柴卖,别处可不像京师,有的地方人很穷,可花不起买柴的钱,多半是闲时自己来砍的。”
张自新低下了头道:“我是准备另投名师学点功夫。”
哈回回道:“那你就不应该离开镖局,据我所知,北五省论好汉英雄,就数八步赶月刘金泰,否则他的通达镖局不会那么生意兴隆。”
张自新十分失望地道:“那没有人比他更高了?”
哈回回道:“也许有,像武当派的道士,少林寺的和尚,都有独擅的功夫,可是他们不收徒弟,除非你肯跟他们当和尚、老道去。”
张自新呆住了,和尚、老道,他自然不肯干,可是武功又不能不学,没想到闯江湖、学武功会有这么多的困难……
想到这儿,他简直发愁了。
哈回回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你别灰心,江湖上当然还有不少奇人异士,他们不愿意出名,很少被人知道,如果能遇上一个,凭你这份资质,也许会引起他们的兴趣,教你两手,准保能胜过刘金泰!”
张自新连忙问道:“上哪儿去找这种人呢?”
哈回回一笑道:“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不过京师是卧虎藏龙的地方,在这儿,你碰到异人的机会还多一点,依我看,你不如留下来吧!”张自新道:“我在京师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哈回回笑道:“小兄弟,这个你不必担心,就住在我这好了,我空屋子很多,粗茶淡饭也还供得起……”
张自新刚要推辞,哈回回却飞快地接着道:“当然我知道你不肯白吃白住,我瞧你在镖局把几匹马照料得很好,我的骡马行正缺这种人手,闲着你就帮帮忙,替我照应一下马匹。”
张自新还在沉吟不决,哈回回大笑道:“你不是想要一匹好马吗?你在这儿等一阵子,我已经派人上老家去接马了,等那批马来了,我让你挑一匹最好的。”
张自新心动了,想想道:“我恐怕买不起。”
哈回回笑道:“没关系,你有一头好骡子,就把它折给我,换一匹好马,小兄弟,你放心吧,我绝不占你的便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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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三 章 两小无猜
张自新道:“其实你那匹大青马已经很好了。”
哈回回摇头道:“那匹马只是长像好看,走不了长程,如果你想要一匹走江湖的马,那还得往咱们老家去找,不是我吹牛,天山之下,才是出好马的地方,几百里的沙漠草原,跑起来两头都能见到太阳,劲儿足,速度快……”
张自新无限神往地道:“真有这么好的马吗?”
哈回回道:“我绝不骗你,最多等个把月,那批马就到了,这次是京师禁卫营的龙将军要托我代办的军马,预付了一大笔银子,我才特别叫人回天山去捕捉野马来施以训练后再交给他们,小兄弟,你帮我一个忙,我就让你挑一匹最好的。”
张自新终于被他说动了,想想道:“等我有了马,我还是要走的。”
哈回回道:“那当然了,我这个小池塘也不能把你这条神龙圈住一辈子。”
说定了,张自新的心也安了。
参加哈回回的一伙儿,吃着大块的烤肉,喝着用马乳煎熬的酥茶,也学着大人的样子,饮着烧喉咙的烈酒。
虽然他不善饮,但仗着先天的底子好,居然也干了好几碗,最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当他被一阵焦灼的口渴激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小屋子里,身上盖着一床羊皮褥子,而且有个大眼儿的小女孩对他笑着。
望望窗外的天色,早已亮透了。
那个小女孩大约十三岁,穿着回,回的长袍,穿着皮靴,梳一条大辫子,红红的脸,圆圆的大眼儿,淡蓝的眼珠,高鼻梁,长得很甜,白细的手,给他端来了一罐凉水。
张自新想她一定是哈回回家的什么人,因为口渴的紧,也不多客气,谢了一声,接过凉水就喝。
可是那女孩子却拉住他的手脖子,比着手势。
张自新莫名其妙地问道:“你要我做什么?”
女孩子不回答,仍是一手比着,一手拉着他,不让他喝水。
他急了叫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哈回回笑着进来了,道:“这水是给你洗澡的,昨夜你喝醉了,吐得一身都脏,快冲冲干净,出去喝热茶。”
张自新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短裤,上身赤膊着,当着女孩;子的面,十分不好意思,连忙回头找衣服。
哈回回笑道:“你的衣服脏死了,她给你拿去洗了。”
张自新心中一急,因为别在腰间那半截拐杖也不见了,这是姥姥的遗物,李歪嘴叫他时刻不离手的。因此急声问那女孩子道:“我的东西呢?”
女孩子瞪大了眼儿。
哈回回道:“你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张自新道:“是我姥姥半截拐杖。”
哈回回道:“那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你急成这个样子。”
张自新道:“这是姥姥留给我惟一的纪念品,千万丢不得。”
哈回回瞧他神情很紧张,连忙朝那女孩子做了个手势,女孩子笑了,指指床头,张自新掀开褥子,那半截拐杖好好地摆在那儿。
哈回回一笑道:“是这个吗?小沙丽很细心,不会把你的东西弄丢的。”
张自新拿着拐杖,又要别在腰里,女孩子提着水罐过来,对他比划一阵,意思是叫他冲洗干净了再说。
张自新奇怪地道:“她不会说咱们汉家话吗?”
哈回回叹了一口气道:“她什么话都不会说,她是个哑巴,只会比手势。”
张自新一呆,那女孩子好似也明白哈回回在说她,脸色一惨,大眼儿里含着泪珠,把水罐放在地下,回头跑了出去。
哈回回又叹着气道:“她是我的女儿,生下来就是个哑巴,她很聪明,也很懂事,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能做,自从我妻子过世后,一直就是她在照料我。”
张自新奇怪道:“哈掌柜,我不知道你有女儿。”
哈回回忧郁地道:“因为她很自卑,怕人家知道她是哑巴,不肯出来见人。”
张自新歉然道:“我刚才很对不起她,如果我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哈回回苦笑道:“她不是怪你,是怪我事先不对你说明白,她对你很特别,昨夜你酒醉后,我也醉了,是她把你扶进来的,我这儿的人常喝醉,她从来没管过,也许你们都是小孩子,她比较投机,我这儿都是些大人,跟她合不来,她很寂寞。”
想到那么美丽可爱的一个小女孩,而有着天生的残缺,张自新对她很同情。
哈回回拍拍他的肩膀道:“酒后一定会渴的,但不能喝凉水,那会伤了胃,小沙丽给你预备了热茶,洗完澡就去喝茶吧。”
张自新望着地下的水道:“用这罐子洗澡?”
哈回回一笑道:“这是咱们回教的规矩,洗澡都是用罐子盛了水往下淋的,所以没预备澡盆,你将就一点吧!” 说完也走了出去了。
张自新闻到自己身上还有一股触鼻的酒气,虽然水不多,也只,好将就着用了,屋子里有一块地方铺着砖,底下有通水的水沟,墙上还挂着擦干身子用的布巾,大概是专为淋浴的场所,就走过去将身子冲了一遍。
擦干了身子,那个小哑女已经将替换的衣裤送了进来。
虽然对方只是个女孩子,张自新也感到异常窘迫,躲在布帘后而大声叫道:“你快点出去吧!”
那面帘子只有半截,刚好挡住下身。
平常张自新在镖局中遇到天热时,也脱去上衣工作,女眷来往时,他也无所谓。此刻全身赤裸,他连露出的上身也感到很不自在,蹲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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