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雄风
小沙丽用手势表示说这是李铁恨交给她的,吩咐她面交张自新,此外不得告诉任何人。
张自新抖手打开字条,但见上面写着:“字条交自新贤侄,余早知汝为天龙后人,并会暗访令祖母,承蒙前辈青眼,以汝见托,故自令祖母背后,余苦心孤诣,多方呵护,皆为令祖母之嘱也。
令祖母遗留断杖中,有天龙匕,系令祖天龙大侠遗物,令祖之武功遗籍,系藏于金陵燕子矶下绝壁中,惟此项遗籍,必须俟汝十八岁后,根凝骨固,始可着手浸淫,故未曾为告。
令祖母死前,曾血书一强字,此系指一名强永猛之武林隐客,该人居于洛阳,惟此人武功高不可测,汝若功力未成,切勿鲁莽前往复仇,反害自身,切记,切记!
手足遽遭横祸,余判断必非长春剑派之所为,所用银针暗器,颇似余一故人,此系一女子亦居于洛阳,复姓东门,名云娘,与余颇为投契,后因故成隙,余潦倒至此,泰半为此女之故,彼怀恨寻仇,殃及义兄,余心中实感愤愧,现即赴洛阳,为义兄之死,探索究竟,作一了断余亦拟自绝于人世,乃留此函。
汝以天赋之资,得先祖之遗籍后,必须光大武林,以继先人之伟业,事功以勤,处世以仁,此为余惟一之忠言,余此无可为汝尽力矣!铁恨留笔。”
刚把信看完,杨青青与燕青也来了,他们到邱侯府扑了个空,因为自从那两人遇刺后,李铁恨不告而别,杨公久与刘广泰自料无法与长春剑派相抗衡,早在四天前,回到汝州故园隐居,连镖局都关了门。
张自新把字条给他看了后,燕青道:“齐天教祖的门下女弟子有一个叫东门灵凤,与东门云娘不知是否有关系?”
哈回回道:“那一定有关系的,而且据我的判断,那个强永猛很可能就是齐天教祖!”
朱梅点点头道:“不错!李大侠把二位义兄之死,归咎于东门云娘的寻仇,其实很可能是为了我们的原故,而且下手的是东门灵凤,根本与他的事扯不上关系!”
燕青说道:“没有关系倒不见得,那三个人之间一定是有关系的,只是他们暗杀的原因不是为了李大侠而已!”
张自新急急道:“李大侠找到了洛阳,一定会跟他们起冲突,性命就有危险了!”
朱梅道:“这就很难说,如果他在路上听见了我们所发生的事故,一定会想得更深人一层就不致鲁莽从事。”
张自新道:“我们应该快点追去告诉他。”
朱梅道:“现在追去太迟了,不过走一趟也是应该的,假如他没有发生什么事故,我们还是可以跟他碰碰头,把天龙大侠的五梅剑阵商议一番。”
哈回回道:“燕大侠与杨小姐可以顶少林与峨嵋的缺,找到李大侠后,让他设法补崆峒部门的遗漏,再加上朱掌门人与松月道长,还是可以把剑阵排起来!”
燕青道:“松月道长把剑谱交给了我,他自己是不会再参加了!”
朱梅也道:“他如参加,齐天教的人又会起了怀疑,我们还是另外找个人手,老实告诉你们一声,五梅剑阵,我也不参加,剑谱我已交给我的女弟子杜月华,自从崆峒的祁海棠中途变节后,我知道这个剑阵不可能再由我们老一辈的人来从事了!”
燕青忙问道:“为什么呢?”
朱梅道:“我们已经成为齐天教的狙杀对象,只有拿生命作为代价,吸引他们的注意,掩护年轻一辈的暗中苦练,等待时机成熟后,给他们一个厉害的!”
哈回回道:“我对剑术是外行,要想补足崆峒的缺漏部分,一定要找到李大侠,他是在世的剑术大家,至于武当那一部分,可以由小女沙丽来按谱演练,她经华大侠月余的指点,倒是颇有成就!”
朱梅想了一下,取出松月道长留下的一份剑谱,将少林的交给燕青,武当的给了沙丽,峨嵋的给了杨青青道:“这个办法很好,你们三个人各练一家,崆峒部门由我与李大侠会面后,再作决定,可能也是暗中再找个年轻人,大家分头练习,将来再配合作战!”
张自新道:“现在怎么办呢?”
朱梅道:“我跟燕老弟与杨小姐上汝州去找他的令尊,然后把他俩人留下,我一人到洛阳去寻访李大侠,你则到金陵去,取得令祖的遗籍。”
张自新似乎舍不得分手。
朱梅正容道:“老弟,五梅剑阵能否练成的机会很渺茫,主要的希望还是在你身上,我到洛阳去,也等于是送死,也并不是不想活,而是借此机会松懈他们的戒心,你可不能再闹孩子气了。”
燕青道:“兄弟,本来我与杨师妹可以陪你走一趟的,可是我们都成了齐天教的注意对象,结伙同行,更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所以才分开,让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你才能从容行事。”
哈回回道:“京师故人星散,我也耽不下去了,由我陪张老弟上金陵去一趟吧,路上叫沙丽把剑谱练熟,再到汝州去会合大家,如果李大侠那儿能有个结果,朱掌门人将令徒召到,五剑联手就可以配合成功了。”
朱梅道:“这样最好,大家分开了,齐天教的人再也想不到五梅剑阵会在暗中进行,即使找不到李大侠,我也一定设法将缺少的一部分补上,就此决定了。”
张自新没有话说了。
大家聚了一夜,第二天,哈回回收拾好行装,众人就依依分手就道。
为了掩蔽行迹,沙丽也换上了汉装,两个月不见,她长高了不少,回族女儿的身材本来就高,尤其又练过武,更显得英气勃勃,看不出是个十五岁才出头的小姑娘,骑在马上,与张自新恰如一对丽人。
哈回回装得像个老仆人,侍候着公子小姐出远门,马走得虽快,由京师下金陵,也花了一个多月。
到了金陵,江南春早,已是柳条青青了。
一路上因为有小沙丽做伴,比手画脚倒是解了张自新不少寂寞,两小本有情,这时更亲密了。
燕子矶濒临长江,是一块突出岩壁的巨石,像一头凌波乱燕,伸人江心登矶下望,江水滔滔,壁立千仞。
他们扮成踏春览胜的游客,在上面看准形势,到了晚上,才由哈回回取出行囊中的绳索,吊在张自新的腰间,将他坠下去,为了怕引起江中过往船只的疑心,他连灯都不敢点,借着天上月色在壁间摸索。
连找了两天,直到第三天,他才在壁间找到一个小洞,深约尺许,外面用浮土封闭,这是他一寸一寸地用剑柄敲击,才找出来的,用剑挖开浮土,他取到了一个木匣,木匣的外面包着油纸,再用石蜡密封,不透水气。所以虽然放在潮湿的山石中,却全无浸损,他摇曳绳索,等哈回回把他拉上去,破开了木匣,取出一本薄薄的绢册,但见上面写着《天龙拳剑精解》六个大字。
张自新将绢册递给哈回回道:“哈大叔,您瞧瞧这里面说的是什么?”
哈回回连忙道:“那可不行,这是你祖父的练功秘籍,我怎么能够过目呢?”
张自新正容道:“哈大叔,这有什么关系呢?我觉得武功不应该只属于一个人或是一家人,我对爷爷的行侠行为很尊敬,可是对他老人家将武功心得东藏西埋的方法实在不赞成,如果他肯把自己的心得公开告诉每一个人现在就有许多武林高手,不会让那个齐天教祖如此横行了呀!”
哈回回怔了一怔道:“你爷爷倒不是个自私的人,他在世之日,对五大门派指点了不少武功精诀,所以才赢得五大门派的如此尊敬。”
张自新道:“那只是一部分而已,他没有把自己的心得全部教给别人。”
哈回回笑道:“武功这玩意儿不是吃糖,每个人尝起来都是甜的,你爷爷的心得太深奥了不一定每个人都能懂,也不一定每个人都能练,必须找到适当的人选,才可以因材施教,否则不但是浪费,对学者更是有害无益。”
张自新道:“他一生中能见多少人,许多有天才的人,也许没有机会得到指点,白白地埋没了,如果他将研究心得普遍告诉每一个人,说不定会有许多高手产生了。”
哈回回一笑道:“你的话固然有理,但是天龙大侠的做法也没有错,禀赋好的人,未必具有良好的品德,如果误传非人,其后果将更严重,祁海棠就是一个例子。”
张自新道:“坏人究竟比好人少,即使误传一个坏人,仍然不会比好人的势力更大!”
哈回回一叹道:“话不能这样说,一颗老鼠屎能坏一锅粥,所以武林授徒都十分谨慎!”
张自新笑道:“一颗老鼠屎虽然能使粥味变臭,到底还是能吃,如果怕老鼠拉屎连粥都不煮了,那就大家都没得吃了,哈大叔,您说对吗?”
哈回回无以回答。
张自新继续道:“这趟出门我学得很多,最大的收获就是这一点,我的武功大部分都不是从爷爷那儿得来的,如果那些教我武功的人,都像我爷爷一样,那今天我还是在街上卖柴!”
哈回回连忙道:“李大叔是受你祖母之托才栽培你的!”
张自新道:“可是华老爷子,你大叔、杨大姐,你们都不是为了我是天龙后人而教我武功,想起这一点,我就很感动,所以我立定决心,凡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功夫我一定不认为私有,要让大家都知道!”
哈回回颇为感动,但仍然没有伸手去接绢册。
张自新道:“而且我就拳剑方面,只会招式,并不懂得道理,我识的字也不多,以我自己看,我很难明白的,一定要你看了后再指点我!”
听他这么一说,哈回回才接过绢册,就着月光翻阅起来,良久无所表示,张自新也静静地等着。
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哈回回才笑道:“天龙大侠果真是位了不起的奇才,我以为拳术方面已经懂得很多了,可是跟他一比,不知道差多少呢!”
张自新忙问道:“这些拳式有用吗?”
哈回回笑道:“有用极了,不过也幸亏你找到我,否则问别人,只怕一时还难以发现其中奥秘呢,你知道我的拳式多半是从我们大漠的摔跤手法中演化了来的,以为自成一家,连浊世三神龙也胜不了我,谁知你爷爷的拳式跟我走了同一路子,只是比我高明多了,好在摔跤的手法我也教了你不少,咱俩人好好研究,一定大有进益。”说着目中神光流动,状极兴奋。
张自新奇道:“哈大叔,您好像特别高兴似的。”
哈回回手揉眼睛道:“是的!我自从被华树仁一剑刺破练门,坏了气功,灰心之下,把功夫搁了下来,虽然我不服人,但一个练武的人骤然失去了功夫,那滋味是很难堪的,我这样不死不活不知混了多少年,虽是没把拳脚搁下,但也只是活动筋骨,这辈子没指望能再恢复了,今天从这本精解中,居然发现有易筋练气归元的功夫,我如遵诀而行,三个月内至少可以恢复六成的功力。”
张自新兴奋地道:“是真的?那可太好了。”
哈回回道:“这样功夫对你也有用,从今起,咱们同时练,以你的资质,在短时间内,就可以到达运气合人拳掌的境界,伤人于无形……”
张自新道:“有这么厉害吗?”
哈回回道:“当然了,你爷爷留下的是一份上乘内功心法,我是不行,你却可循序而进,到达三元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
张自新问道:“到了那样境界又怎么样呢?”
哈回回手舞足蹈地说:“那时你生死玄关豁然而开,冲破任督二脉,可以飞花却敌,摘叶伤人,隔空伤人。”
张自新道:“崆峒派的阴掌能在人体外劲,震碎人的内脏而不现痕迹,也是同一种手法吗?”
哈回回道:“是的,不过他们是下乘手法,你如果练成了,只要伸手挥一挥,可以把一块大石头震得粉碎而不变其外形。”
张自新道:“石头碎了,怎么不变外形呢?”
哈回回笑道:“你没有见过内家手法,那完全是一种阴柔的劲气,达于外物时不现形迹而劲力无穷,比如你摸一下石块,看上去还是原样不动,可是石块已碎了,被风一吹,立刻就变成了一堆碎粉。”
张自新想了一下道:“我不练这种功夫。”
哈回回怔然道:“为什么?这种内家的上乘内功不是人人都能练的,必须要天赋、方法凑在一起,才能有此境界,得其力不得其途,得其途不得其人,都是不行的,好容易才有这种机会,你怎么反而往外推呢?”
张自新道:“不但我自己不练,我也不想叫别人练,这种功夫太阴损了,伤人于无形,敌人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这既不公平,也不光明。”
哈回回道:“这是高深的武学呀!”
张自新毅然道:“武功是练来保护自己,强健身体的,不是为伤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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