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银牛角
住了,他目光含着一抹古怪的悲悯注视正向自己逼近的古丹,轻淡而低徐地,他道:“古丹,你就这么傻?”狂笑一声,古丹吼道:“不用再充能了,小子,你只是外强中于!”
但是,在这时焦坚却已惊惊地发觉了秋离目瞳深处的意韵,那意韵是如此冷酷,如此狠毒,又如此嘲弄,就宛似一头虎享用一只羔羊之前的神色,就好象一个刽子手在瞧着刃下的待刑囚犯,竟是那般地强霸,那般地不屑,于是刹那间,焦坚急忙大叫:“古兄请住手。”迷惑加上不悦,古丹转首瞧向焦坚,他冷硬地道:“老焦,你还对这小子有什么留恋?”焦坚抛镫下马,一个箭步抢到古丹身侧,他先不回答古丹的话,目光定定地注视对面卓立的秋离沉缓地道:“朋友,高姓大名?”哧哧一笑,秋离道:“姓焦的,还是你眼皮子较宽!”寒着脸,焦坚又耐着性子道:“高姓大名?”重重一哼,古丹愤然道:“老焦,非得有这个必要么?和此等下三流的鸡鸣狗盗之徒哪能讲求这些规矩?”眼角斜了古丹一下,秋离慢条斯理地道:“古丹,不用多久,你就会为你方才所说的话后悔了。”突然——
又是一阵蓦起的高亢长笑传来,一直坐在马上不言不动的”霸斧”常庵竟也下了地,他笔直走向这边,凌厉地道:
“朋友,你跪下领死吧,看你从头到尾都在卖弄嘴皮于也委实令人憎厌了,老子没有废话和你说,只知道先摘你的狗头!”秋离哈哈大笑起来,他安详地道:“是这样么?”常庵突地斜出半步,双臂半张,冷酷地道:“你先动手,朋友!”脸上表情的转变竟是如此快法,秋离原先的笑容猛一下子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之而起的是一片冷凛得不带一点点人味的铁青,他两手一负,面孔微扬,一个字一个字地进自唇缝:“好了,戏也不必再继续唱下去,从现在开始,半蛀香时分之内你们通通给我滚下山去,永远放弃对这里矿苗的觊觎,永远不得再和方元与他的手下们作对,如此,你们个个至少还能保命!”顿了顿,他双目中杀气如刃,接着道:“否则,你们将无一幸存!”一片愤怒与激动的骚动哗叫声出自焦坚那边每个人的口中,古丹也狂吼如雷。而常庵,他却斜着眼睨视秋离,轻蔑而不屑地道:“你是吃错了药还是在做白日大梦?小子,我看你疯了,下辈子,等你下辈子,再发此狂言吧,现在我要先零碎剐了你!”根本没有理会常庵的讽言,秋离目注神色惊疑不定的焦坚,紧迫地道:“姓焦的,你愿意么?”缓缓地,艰辛地,也是忧虑地,焦坚道:“你——是——谁?”伸出舌尖在嘴唇上润了一圈,秋离漠漠地道:“鬼手秋离!”四个出自秋离口中的字音虽然是轻冷的、平静的、淡柔的,可是,听在焦坚等人的耳朵里却仿佛蓦而震击的四个旱天惊雷,在这一刹那间,他们几乎觉得天在变,地在动,连:
眼睛看出去的色彩也陡然幻为猩红的了;鬼手秋离,这四个字,何啻阎王爷的追魂令,城隍大帝的生死牌?它象飘着黑纱厉魅冤鬼,象恶魔的无情诅咒,是如此冷怖阴酷,又如此难以抵御,老天啊,竟会是这个武林中的杀手到了?每个人的心腔都在不可抑止地狂跳着,每张面孔也在无法压制地连连秃曲。冷汗,出自他们的毛孔中,连四肢百骸也是一下子变得软弱无力了……焦坚近乎绝望地侧身看了看身边的古丹,而古丹方才的气焰不晓得一下于全飞到哪里去了,这时竟象傻子一样痴痴地楞在那里不动;常庵也是猛地被人敲了一棒般地定在当地,古铜色的面孔却泛出灰白,坚闭着的唇角也在急剧地抽搐;这瞬息里,他们都宛如突然看到真正的死亡象是已经逐渐罩将过来,秋离啊,那是秋离?,山顶上,是一片沉寂,一片令人自心底冒着寒气的沉寂,但是,山顶上人们的感觉却是迥异的,在相同的沉寂里,方元及他的属下们有一种共同的欢欣及安慰,而焦坚那边的人们,除了惊悸,余下的就只是惶恐了……
好阵子……
焦坚艰涩地咽了口唾液,沉重地道:“秋离,你我往日无仇,近日无冤,又何苦镗这混水断人财路?请你高抬贵手,放过这一马去,隆情盛意,我焦坚必有补报……”秋离冷冷地道:“没有商量余地!”喘了口气,焦坚又低声道:“秋离,大家都是道上闯的,你也得多少为我们留条退路,事情不能做得太绝,只要你开个价,我们总有个斟酌……”寒着脸,秋离寡绝的道:“不!”一侧“霸斧”常用再也忍不住了,他咬着牙道:“姓秋的,便算你名满天下威展四海,也不能这般横不讲理,你吃面,汤总得留一点给人喝,休要将人全看扁了。”看看常庵,秋离暴厉地道,“常庵,你以为你在我眼中是个角色?你以为你长得真象个人?呸,你识相点夹着尾巴赶快逃命,等到我火气上来的时候,只怕你要跪着领死也没有那等的好死法了!”在武林中讲究的便是一个“气节,通俗一点说,是“硬骨头”,是“面子问题”,宁可舍命也不能折名;常庵在江湖道上亦是提起来顶呱呱的厉害人物,固然他震慑于秋离的名望与声威不愿和秋离结仇,但是这也需要在能给他下台的情形之下,如今秋离当着众友人面前就给了他这一顿羞辱,便是泥人只怕忍受不了,何况是平素亦自视颇高的常庵?假如他咽下这口气,休说会贻笑天下,自己将来根本就不用混下去了,这种耻辱,简直比杀了他还更要来得难忍啊!
额上的青筋暴起,双目赤红如血,常庵因过分的激怒以至连嗓音都变得沙哑了,他狂厉地大叫:“秋离,你以为你们是什么东西,你以为凭你这种跋扈就可以独霸武林了么?告诉你,你没有什么惊人之处,我常庵第一个就要拈拈你的分量!”
有一抹残忍的微笑浮在秋窝盾角,他冷漠地道:“很好,我会成全你的;现在,还有哪一位有此雅兴?有此豪气?我秋离一概奉陪!”焦坚的鼻孔翕合着,他侧首看了看古丹,呻吟地道:“秋离,你实在欺人大甚了!”唇角一撇,秋离凛烈地道:“我是一个好朋友,但却也是一个最坏的敌人,而朋友与敌人之间,我已任由你们选择过’了,可惜的是,你们抛舍了和我做朋友的机会,如今我们是、‘敌人了,而既成敌人,我便要你试试我这个敌人的滋味!”一拧头,古丹憋着气,咬牙切齿地道:“秋离,你不要自视过高,犯了众怒!”狂笑着,秋离道:“多少年来,我姓秋的一向是惯犯众怒的,但也没有人能啃了我一根汗毛,我依然好生生地活过来,而且,活得极其愉快!”说到这里,他微微侧身,暴厉地道:“不要多说了,你们哪一个先上?或者一齐来?”“霸斧”常庵那张古铜色的面孔不可察觉地痉挛了一下,他们的脚步也稍稍移向左边——正可以够上出击有利的角度!
几乎没有一丁点征兆,秋离淬然闪动,他的右掌候翻,虚空劈向半空,左掌却鹰爪般猛烈折向眼前的焦坚,左右同时出手,同时攻击,势子快狠无匹,有如自虚无中扑来的魔豹!
惊吼半声,焦坚拼命跃退,而秋离劈向空中的掌力,竞蓦然自叩一个方向折返过来,不可思议地从两个根本毫无可能的位置撞向常庵与古丹,这两股劲力来得是如此狠辣悍厉,尖锐凶猛,又来得如此神鬼难觉,以至常庵与古丹两人虽然倾力躲闪了,却仍旧被力道的边缘扫带了一下,各自踉跄出好几步去!
是的,这是秋离“苦空八掌”中的第五招“鬼指东”!
一眯眼,秋离道:“恩,你们还真是不行!”“行”字在他舌尖上打转,“霍”的寒光暴闪,一柄短斧宜飞他的脑门,而不分先后,。另一溜金灿灿的刀芒也怪蛇似的聚掠脚下!瘦削的身形象;支怒矢激飘半空,快得就宛如秋离原本就在半空中一样,于是常庵的短斧与古丹的“金龙刀”便突然斩了个空!
斜刺里,焦坚飞冲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中已握着一条“蛇尾鞭”在连串的急促的“啪啪”震响中,千流万道地缠卷起来,势子之快之急,简直就象干百个使鞭高手同时展开了攻势一样!
于是——
就在不及人们眨眼的十分之一时间里,在那阵密集的鞭影中,秋离身躯倏闪碎横,就象滚桶般凌空翻出,焦坚的“蛇尾鞭”竟连个毛也没有沾上!
厉叱一声,“霸斧”常庵和“金胡子”古丹又分左右闪电般挟击上来,两件兵刃的光芒灿亮眩目,带着刺耳的破空锐风猛攻秋离!
站在这边的“铁臂”方元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大叫道:
“好一群以众凌寡的下三滥,儿郎们,我们上……”
惊鸿般又自斧刃刀棱间穿出,一个空心筋斗稳立于地,秋离表情闲散地冷冷叱道:“用不着,看我一个人摆平他们!”短斧有如瀑布散射进溅,幻成流光银电伸缩飞舞,那么悍厉地再次罩到,常庵还激昂地叫道:“无耻的狂妄!”秋离蓦然全身扑向地面,贴着时面上有寸许的高度猝而掠进,锋利的斧刃就在这一刹那间几十次擦过了他的背脊,那几十次飞斧的时间只是瞬息,而秋离扑掠的时间也只是瞬息,他是来得那么快,那么奇,那么出人意料,以至当常寇发觉自己再次落空之时,秋离已差不多到了他前面三尺之处!
金髯飞扬,古丹沉重而巨大的“金龙刀”兜空暴斩出手,便是一十七刀,刀身上精工雕楼的龙形图案映着日光反射出一片抖动炫灿的光芒,以至那条雕刻的龙图越发栩栩若生,须爪如真了——
秋离的身子是贴着地面的,而古丹的刀势又在此刻由上面斜着砍到,在任何人的意念中,他必然会拔高或者横窜,当然,古丹与常庵也有着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们却想错了,每个人全想错了——
一声尖厉的啸声宛如鬼泣般出自秋离口中,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危殆的情势里,他的双臂竞环身挥闪抖振,动作之快,简直已看不清他每一个挥展的过程了,只一眨眼,一阵狂猛而盘旋的劲风淬然绕着他的身躯卷起,如同一片突起的聋卷风,这般呼啸的劲气来得是如此急速,如此奇异,又如此刚烈,以至古丹砍来的十七刀全在一下子里被反震到了一旁,常庵正骇然跃避,一溜溜,一朵朵,一波波的掌影已有如恶魔嘲笑般蓦地进飞四散,方才,秋离以连续“鬼溅血”、“鬼合十”和“鬼出棺”的招术造成了他护体的无形是气,现在,他这三式已并成一招,向时推出了!
“吭”的一声惨嚎,常庵结实的身子连翻带滚地摔了出去,手上套着的短斧也滴溜溜地抛飞山下,一溜划过空际的寒光讨映着他一口接着一口的鲜血,那情景好凄厉!
厮斗的来临是快捷而突兀的,而厮斗的结果亦然,这结果是如此令人感到不及承受,以致当奔救不及的“黄虎”
坚正惊得一窒之际,秋离已猛地大翻身扑向了古丹!
这时分,古丹的手膀还仍在发麻,他脑袋里的念头尚未及转过弯子来,秋离已带着一片雄浑暴烈的掌山压到头顶了!
怪叫一声,古丹斜窜三尺,“金龙刀”反手倒旋,秋离却一下子占到他的刀身上,身形随着他的刀脊起浮摆动,仿佛秋离已陡然失去了重量,失去了形质,完全和空气融为一体了!心胆俱裂的焦坚拼命冲了上来,一边狂叫:“抛刀,古兄,抛刀!”古丹的脸孔全扭曲了,他那一把金闪闪的怪髯根根倒竖,双目中光辉带赤厉吼着,他的左掌血刃似地淬而劈去,右手的“金龙刀”也立即转翻刀面,倾力向上倒划!
“呼”的一声,秋离身躯上起一尺,他闪电般略一斜旋,右手已立拍前面的空间,但是,就在他的掌势拍向虚无的空气时,一股强如铁锤般的沉重的劲力已即时猛撞过来!
刀掌全然失算,古丹正待滚地抽身,一片窒人的劲风却宛似一面黑网骤然阵下,“通”的闷响传出,古丹好象被人在身后猛捶了一捶似地扑跌向前,他扑跌的势子十分强烈,刚好又把冲上来的焦坚逼得狼狈闪开,而古丹的下半身还没有完全贴实的时候,秋离已飞起十一脚又将他似个大绣球般踢得在空中连连滚动,红漓漓的热血狂喷自这位关外大豪的口中,秋离在他第十一次往下坠落的当儿,猝然地伸手扯住了他的金髯,奋力倏抖,于是,“嗤”的一下刺耳裂肤之声响起,古丹偌大的身躯被重重模摔出三丈之外,秋离的手中,有一把连着皮肉,血糊糊的金胡子,正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绚丽而又令人作呕的光彩来,那光彩是金灿而赤红的,沾着肉,沾着血,似乎还在秋离的手上抖颤!
现在,山顶上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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