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银牛角
这里松散松散啦……”在一阵突如其来的迷乱惶惧中,章琛用力摇了摇头,又长长地吸了口气,他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强自镇定地道:“你说,朋友,你是秋离?‘鬼手’秋离?”微微一笑,秋离道:“天下是很大的,但你找得出人来冒充秋离么?”咽了口唾液,章琛震骇地道:“那么……秋离,你早已知道我父女的身分了?”点点头,秋离道:“当然;还知道你们没敢上和尚山帮助焦坚,拿码子向后转溜之乎也。不过,你们这种作法——”顿了顿,他又露齿一笑道:“虽则在江湖道义上来说于心有亏,但在实际的情况上却是相当明智之举,你们父女二位一定明白,只要登临和尚山,这一辈子只怕就再也下不来了”章琛的面孔倏红倏白,虽在黑暗之中,他仍然掩饰不住那窘迫之态,有些勉强地哼了哼,他道:“秋离,你不要太小看了人,我‘生死一笑’章琛就不算什么人物,亦不致于胆小畏缩到这等地步!”
笑吟吟地,秋离道:“那么,你们父女当天又为何不在正午之时依约赶到和尚山顶去呢?这种海约失信之事岂是儿戏得的?你要知道,你和‘黄虎’焦坚相约’,约的是生死大举,并非约了去游山玩水,况且,你又收了人家好处,俗语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章朋友,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额上青筋暴突,冷汗瑟瑟,章琛咬着牙道:“我并不是畏惧于你才延误了与焦坚之约,只是我道路不熟,一时摸错了地方、待我赶到,一切已经太晚……”轻轻松松的,秋离道:“你是什么时候赶到的?距离午时有多久?”犹豫了片刻,章琛讷讷地道:“我,我是黄昏时分才到达和尚山……”哧哧一笑,秋离道:“假如你明年再去,就会更觉得一片祥和,风平浪静了,你大概不知道我恭候你老人家大驾很久吧?”秋离的讽辱,直如一根烧红的尖针刺戳着章琛的心腑他脸上的肌肉跳动着,身上的每一条筋脉也象在扩张,秋离象在撕裂着他的自尊,唾骂着他的威严,刹那间,他再也忍不住了,大吼一声,暴烈地叫:“怎么样?秋离,你以为你凭‘鬼手’两个字就可以唬住我么?你以为依侍你往昔的虚名就能骑到我头上来撒野么?你当我伯你?呸!在我眼中,你根本算不上个玩意,杀了你都嫌染脏了我的手!”一边,章敏惊骇地叫:“爹,你……你怎么了?”点点头,秋离平静地道:“很好,很好,由这一骂,可见你多少还有几分骨气,呢,我就喜欢有骨气的人,真后悔未能在和尚山上一瞻你这浩浩威仪,那里人多,原可以更显出阁下这等豪烈之概的……”说着,秋离神色倏寒,面孔铁青,绷得连一丝纹路也看—不见了,他缓缓地道:“不过,在这里仍是一样,你仍可以抖抖你的威风,或者染脏你那双尊手来摆平的!”章琛面容扭曲着,他呼吸立即沉重了,双眼也突瞪如铃,但是,他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
狂笑一声,秋离道:“朋友,我们就开始耍一耍吧,看看我姓秋的唬不唬得住你,能不能骑到你头上撤野?’更看谁算不上玩意!”一横身跳到中间,章敏急切又焦惶地道:“秋离,你不要欺人太甚!”冷冷一笑,秋离生硬地道:“丫头,你给我滚到一边,鬼手索命,岂有你插腿之处?”哆嗦了一下,章敏羞怒而畏缩地道:“你……你这狂夫!”踏上一步,秋离阴沉沉地道:“你让不让开?”一仰头,章敏倔强地道:“不!”缓缓提掌至腰,秋离毒辣地道:“丫头,你以为我就宰不了你么?”双手插腰,章敏豁出去了,她蛮横地道:“随你的便!”唇角上隐含一抹嘲笑,秋离冷冷地道:“你笑笑吧,丫头,你们父女不都是一笑之下便要分生死么?来,现在你可以笑一笑了,或者,你那盛名不虚的老爹也可以笑一笑,我倒要看看你们在那奇妙的微笑中,这生与死是怎么个分法?”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章琛粗音地推开了女儿,他突目切齿地咆哮:“姓秋的,你用不着朝一个女娃儿发威,好,我便与你一决胜负分个生死!”被推开的章敏又立即转回,她焦灼地叫:“不,爹,让女儿和他先拚!”章琛大怒,他叱道:“没有你的事,给我站到一边去!”一甩头,章敏赖着不走,她凄惶地道:“我不!爹,要死要活,我们父女全在一块,我绝不让你单独一个人和这魔鬼周旋……”
于是,笑嘻嘻地,秋离象在拉一宗买卖:“这样吧,反正你们父女是相依为命,狼狈为奸,两个人是一样的满肚子坏水,也就用不着分彼此了,来,你们二位不必再客气,干脆点二位就一起上吧,姓秋的同时侍候!”杏眼倏睁,秀眉倒竖,章敏气急骂道:“你……你这混帐!”耸耸肩,秋离道:“总比你父女想偷人家的金子强!”愤恨已至沸腾,章琛道:“秋离,不必再逞口舌之利,你划下道来吧,我姓章的豁上这条老命也和你争一口气!”用右手姆指抹擦着襟上铜扣,秋离沉沉地道:“还有什么道划?我们只要各出手段夺取对方一命也就是了,姓章的,随你用任何方法,秋某人包管奉陪!”怒吼一声,章琛再也无法忍耐,他方待扑上,却又突然在一震之下“呼”地旋回,在转折的瞬息,双目中闪出一抹隔在愤恨中的诡异光彩,这抹光彩有如天空中冷凛凛的异芒,只是微微一眨眼便已消失!
狡猾阴诈地笑出声来,章琛道:“好,我有一个十分独特的方法来决定生死胜负,而这个方法,又是最为公平与合理的。”深沉地,秋离道:“是么?你不妨说出来听听!”一拂青须,章琛道:“很简单,我们背着身用石块击熄后面五十步外的五只香头火,谁能一次完全击灭,谁便有权先向对方身体上任何部位砍劈三掌,砍劈完了,若是对方未死仍有还击三掌的权利!”冷冷地凝视着章琛那张带着邪恶笑容的面孔,半晌,秋离淡淡地点了点头,异常平静地道:“可以!”章琛紧跟着道:“到时任何一方均不得翻诺!”笑了笑,秋离道:“放心。”于是,章琛迅速地道:“敏儿回房去取十支线香来,在五十步外点燃插好,为父要与姓秋的一决生死!”章敏犹豫了一下,终于走回房去,片刻之后,她果然手中拿着十根细细的线香返了回来,自秋离与章琛身旁,她量着脚步走出五十步远,抖亮火招子点燃五根线香,然后,又小心翼翼地并排插入土中。
缓缓地,章琛道:“此议乃我先提,秋离你先请!”秋离露齿一笑,望着那五十步外那若隐若现的五只小小香火头,侧过脸来低沉地道:“章琛,你不是傻子,换句话说,你之所以忽提此议,一定有你的阴谋存在,因此这其中必文章,但我仍愿上这个当,我之所以仍愿上这个当,只是你死得甘心瞑目而已!”双眼微眨,章琛道:“随你说吧,你原有言在先!”点点头,秋离道:“当然啦!”于是,他背过身来在地下摸起了一粒指头大的小石块,仅一粒石块而已,然后,他叫道:“姓章的,要你那宝贝女儿走开————”章琛冷然道:“不用操心,她已经走开了。”捏着那粒小小石块,连掂也不掂。更连估量也未估量,秋离方欲反手抖射——章琛忽然呼道:“且慢!”淬然收劲,秋离阴森地道:“又有什么花巧?”章琛看着他,徐徐地道:“姓秋的,若你输了,可真的不使赖?”嗤了一声,秋离道:“你看我象个使赖之人么?”搓搓手,章琛险恶地道:“这很难说,没有人愿意让一仇家任意向自己身上砍劈三掌的,这是要命的事……”浓眉倏竖,秋离怒道:“妈的,你是有完没完?如若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免了这些麻烦,面对面地硬干!”重重摇头,章琛道:“你想失言?”哼了哼,秋离道:“不想我失言,你就少放屁!”一摊手,章琛狡诈地道:“那么,请!”没有回头,秋离右臂飞快地抡起一圈半弧,而刚刚看到他手臂抡起的劈影,一声尖锐的“丝的——”破空之声已那么急促地响起,甫始响起,一股寒风已淬然回旋着掠过那五线香香头,但是,却连一根香头也没有击灭,全是稍隔一之差讽而擦过——
耳听风声突起又寂,秋离又霍然转过身来,他冷静地凝视着五十步外那五根仍然闪眨着有如鬼眼般的香头,好一阵,他才哧哧笑了起来,揉揉脸道:“不行了,不行了,连这点小技巧也失了准,将来还能搞个什么名堂出来?唉,真不如就死在你那三掌之下去球,免得日后自己见了自己亦觉窝囊加上呕心!”得意洋洋地一笑。章琛怀着鬼胎道:“人算不如天算,嘿。
嘿,秋离,这真可惜,是么?”叹了口气,秋离道:“是的,真可惜。”章琛眯了眯眼,嘲弄地道:“老实说,威震天下四海的‘鬼手’秋离,竟连这点小小玩意也应付不来,却真个令人吃惊、古人有句话,现在我想想可叫说得对,‘闻名不如一见,一见竟是有限’,秋离。我可的确想不到你竟这般有限……”摸摸下颔,秋离笑道:“我自己也相当替自己难过,十拿九稳的把戏竟一下子全得不灵光了,这怎不叫我汗颜?”润润嘴唇,他又道:“但是,你老先生也且莫得意过早,你也需要试试背身打灭那五根香头才行,说不定你的运气也并不比我好呢。”章琛冷笑道:“莫费唇舌,我们用事实来证明!”秋离道:“叫你那宝贝女儿再站远点!”章琛正俯腰拾了块也是指头大小的石粒起来,闻言之下,他神色一沉,肃穆地道:“有一点我要特别指明,秋离,假你以为是我的女儿在暗地里做了手脚,你就大错了!”摇摇头,秋离道:“我并末怀疑你女儿在暗地里做了手脚,方才在我出手掷石之际,她正站在墙边,隔着插置香头之处至少有两丈之遥,她不可能奔到香头那里做了手脚而又在我察觉之前回到原地,我知道,她没有这等本事!”愤怒地,章琛道:“既是如此,你为何又叫她站远一点?”伸出舌头一笑,秋离淡淡地道:“我是担心你万一失手歪了准头,没有击灭香头反而把你宝贝女儿的脑袋瓜子砸破了!”火得几乎一口气喘不上来,章琛怒道:“你胡说!”哈哈一笑,秋离道:“何苦生这么大的气?不要一下子气疯了心就更拿不准了,现在,老章,你老人家请!”猛一锉牙,章琛背过身去,略一估量,右手微沉倏翻,那粒石子已“讽”然侧飞而去,只听得一阵又急又快的“噗嗤”
轻响,五十步外的五根线香香头已完全应声而熄,无一余漏!
呢,这一手,可还真叫不赖!
一抱拳,秋离笑吟吟地道:“好,好,行,老章,你那两下子委实够瞧,行,不愧为‘生死一笑’,如今,你似乎更应该开怀一笑了!”虽然竭力想装出一股淡然的模样,但却依旧掩隐不住眉宇唇角之间的那股子得意与欣喜,章琛徐缓地道:“我想,我只是运气比你来得好些罢了。”秋离懒洋洋地道:“不,你是客气了。”吸了口气,章琛忍不住道:“秋离,你还不履行方才我们所作的约定么?”抬头看了看天气,秋离文不对题地道:“风已停了,看样子,明天的天气一定相当好,呀,这天,怎的老是阴阳怪气,捉摸不定呢?”踏前一步,章琛一下子翻下脸来,他寒森森地道:“不要支吾推搪拖延时间,秋离,你是不是又想耍赖使刁,推翻前约?你说!”毫不温怒,秋离平和地道:“当然不是!”章琛厉声道:“那么你还在等候什么?”用右手食指点了点章琛的鼻尖,秋离笑嘻嘻地道:“朋友,不要对我大声叱喝,更不要摆出一副债主脸色来,你要记住,有的时候我会突然翻脸不认人的,我的火气一上来,只怕你两条老命也不够顶,现在你暂且给我放老实点!”楞了楞,章琛愤怒地道:“你待如何?”秋离没有理他,只管朝前面插着那五根线香的地方走去,章琛瞪着双眼目送他的背影,而章敏也有些发怔的看着秋离,于是,很快的,他已来到那线香的十步之前——
突然象想起了什么,章敏全身一震,她飞快地扑向那五根半残的线香那边,抬起脚来就待扫踏下去——
但是,比她更快,狂风卷处,一条黑影倏闪又出,简直就象电光的流灿一样,那五根烧去半截的线香已到了秋离手中,他稳稳当当地握着,甚至连香头上的灰烬都没有抖掉下来!
章敏一惊之下羞恼地叫:“你,秋离,你想做什么?”朝着他咧嘴一笑,秋离也道:“你,小娘子,你想做什么?”嘤咛一声,章敏回头叫道:“爹……”缓缓地,章琛走了过来,他冷沉地道:“没有关系,敏儿,让他去,看他尚有什么藉口来反诺败约,哼哼,大名鼎鼎的鬼手秋离也不过只是个失言小人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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