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银牛角
正在激斗中的邵斌,听到雷仲此言,不由惊怒交集,又恨又气,他愤怒地大吼:“雷仲,你们‘八角会’就是用这种;下流手段崛起的?你们还要不要脸?卑鄙龌龊的丑事全叫你们占尽了………”
阴阴一笑,雷仲道:“你尽管骂,这只是更显露出你内心的恐惧与慌张,姓邵的,讲究光明正大较斗方式的年代,已经过去很久了,尤其是,在这种情景之下,那些不值半文的武林规矩就更用不上了。……”
闪挪攻拒下,邵斌大骂道:“无耻的东西!”
冷漠地笑着,雷仲道;“你害怕了!”
邵斌正想破口再骂,一个轻轻淡淡,懒懒散散声音已响自路旁那片高亢的土丘杂草中。
“大难莫若死,有什么好怕的?”
显然,这两句突如其来的答话,一下于把双方所有的人全惊楞了,尤其是“魔面子”雷仲,他更是大出意外,急忙转身,他那两道尖利的目光,箭一样投注向语声传来之处——
呢,秋离自掩进了好大一段的那片杂草丛中站起,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笑嘻嘻地看着那无数张流露出极度征愕与惊疑的面孔,耸了耸肩,他大招大摆地走了下来。
这时。邵斌与倪尚强之间的拚搏也自然停顿下来。但是,他们两人却仍然斗鸡似相持着,双方俱在不停地喘息。
缓缓地,雷仲迎前三步,他目注秋离,冷厉地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如今正在做什么,我们又是谁么?”
停下来,秋离也看着雷仲,他皮笑肉不笑地道:“‘牛鸣石’‘拦路劫镖’,‘八角会’,全答复了,对不对?”
狼嗥似地尖笑一声,雷仲道:“看样子,你也象是个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哧哧一笑,秋离道:“马马虎虎,提起名字,大约老兄你也不会不知道。”
满面的疤痕倏映红光,雷仲道:“好极了,你既知我们是‘八角会’的人、又晓得我仍在这里是办一件不变他人窥探之事,你却突然闯了进来,小子,足见你是有心找碴了,不过,休可曾估一估自己的分量够么?”
露出洁白闪亮的牙齿笑了——那两排白齿的瓷光微微耀泛,令人兴起一种有豹吻狼口欲待扑噬猎物之前的狞猛感觉;秋离目光莹激而凛烈地逼视着对方,徐缓地,他道:“分量够不够是另外一回事,就算我也叫以卵击石,那是我自己活腻味了,假你们‘八角会’赫赫声威,送我西天一行不也柑当惬意?这种弱肉强食,横行霸道的人世,我早已厌烦了……”
冷冷地打量着秋离,半晌,雷仲心怀叵测地道:“朋友,把你此来的真正意图告诉我!”
秋离懒洋洋地道:“不是说我活腻味了么,你们杀人如麻,视生命如草芥,我想,正好叫你们那双血手送上一程。”
暴辣地,雷仲吼道:“小子,你当我是给你取乐作耍的么?你以为‘八角会’的买卖是可以任人闯进闯出的么?今天你是来得去不得了!”
伸出舌头在嘴唇四周舔了一圈,秋离笑吟吟地道:“人生乏味,我本也不打算来而复去,所以说,雷大掌旗,你就下手取我这条老命吧。”
性情暴戾专横的“魔面子”雷仲,虽然心地狠毒,手段残酷,却是精明机智无比,在此时此地此景,突然会有那么一个外形懒散,不修边幅,却又神情镇定悠闲,隐隐中含蕴着棱棱威煞的年轻人出现,而这年轻人又完全知道此间诸事的内容,言谈之中,更是那般放荡不拘,嘻笑怒骂俱皆有之,这种情形,便大大地透着蹊跷,所谓“没有三分三,不敢上粱山”,又说“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突冗的自半截腰上杀出来这么一个程咬金,他出现的时间又恰巧在惩般重要的节骨眼上,呢,莫不是,他也别有所图?
炯利的,雷仲不住地端详着秋离:黑色泛了灰的衣衫又皱又揉,上面沾满了尘土泥沙,还染着斑斑块块的油渍污迹;头发蓬乱不整,更有些草屑粘在发间,那张脸庞亦是脏今今的未曾洗擦过,双眼似仍惺松,满下领的胡须大约已经好多天未曾修刮了,胡茬子长得黑森森的老长一片,连脚下那双薄底快靴,老天,也早就污染得失去原来的颜色啦。可是,雷仲在注视之下,却竟发觉对方虽是如此懒散放荡,衣饰不整,面容生相反而如此俊秀英挺,那般洒逸俏美,外在的一切,掩隐不住这位年轻人的雄伟神韵,倜傥风姿,而且,对方的眉宇唇角之间,更含有一抹浅浅的讽笑,一股冷冷厉厉的狠毒;综合这所有的观察结果、见多识广,老奸巨滑的“魔面子”雷仲不由有些彷徨惊疑了,直觉告诉他,来人必非易与,今天,可能碰上硬把子,遇着扎手货了!
带着那么一段子蛮不在乎的吊儿郎当口气,秋离要死不活地道:“我说,雷大掌旗,你老人家还在等什么哪?”
秋离的那种无形流露出来的威凛气质,已多多少少慑窒住了雷仲,他心头一震,强行抑止自己波荡的情绪,’仍然暴烈地道:“小子,难道你此来的目的,也是想取得邵斌怀中的那只玉盒么?”
揉揉面颊,秋离半眯着眼道:“你说呢?大掌旗。”
满脸的疤痕痉挛了一下,魔面子雷仲双目中煞气盈溢,他锉着牙,切着齿道:“我说?这还用得着我说么?你不是为那玉盒而来莫不成尚有别的原因?嘿嘿,只不过你黑吃黑到‘八角会’头上来,也没有那么容易!”
秋离侵吞吞地一笑,道:“我和你们不是朋友——”
雷仲大吼道:“当然不是!”
点点头,秋离又道:“但是,我与姓邵的也不是朋友。”
冷然地一笑,雷仲愤怒地道:“这不用你说;你若是和任何一方是朋友,如今你便不会出现在此,小子,你想夺取姓邵的怀中玉盒,可以——”
雷仲朗四周扫视了一遍,森凛地道:“你得首先全把我们摆乎在此地!”
忽然十分有趣地笑了,秋离道:“雷大掌旗,老雷,雷妖,雷怪,你以为,我就做不到么!”
气得雷仲几乎把一双眼全挤出来了,平素,身为“八角会”大掌旗的他,可以说俱是颐指意使,威风八面,那种前呼后拥,高高在上的神气劲,他左右的一批人连巴结都唯恐来不及,又有谁胆上生毛,敢于稍稍顶撞半句?而现在,秋离不但神态言谈之间,竭尽轻藐讥讽之能事;更简直不将他当个玩意,开始撕揭他的伤疤来了。不错,雷仲那一脸疤痕固然丑恶狰狞不堪,但一个人最大的忌讳便是不喜欢人家揭露他的短处,就好象和尚不想听人骂秃驴,胖人厌恶有人论肥猪,是一般的道理,如今,秋离非但明讽暗嘲更又一句一句地点鼻子骂,骂的全是雷仲最最不愿听到的一些字眼,休说雷仲本就没有什么涵养,就算换了一个再有忍耐功夫的人,叫人窝囊了这大半天,现下又大拉拉地羞辱嘲骂到头上,只伯这人的忍耐也会一下无法忍的……
尖吼一声,雷仲双眼气得发红地暴叫:“混帐小子,满口放屁,你你你,你简直狂得离谱了,报上万儿来,‘八角会’便一掌成全于你!”
秋离气定神闲地道:“可以,我报了名号之后,老雷,你们乖乖离开最是上策,这姓邵的,与他怀中的玉盒,我要一起笑纳!”
狂笑如啸,雷仲狠毒地叫道:“小子,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了!”
揉揉面颊,歌离低沉地道:“我姓秋,秋天的秋,单名一个离、分离的离,道上有些朋友,很不雅地称我为‘鬼手’。”
刹那间,象满天的雷在响,风在号,连四野也全在震动了!“魔面子”雷仲大大地退后三步,他惊疑之极地突瞪着秋离,冷汗也不知在什么时候忽然冒出,心腔子宛似在敲着鼓,“咚咚咚”地剧烈狂跳,张口结舌地,他讷讷地道:“什……
什么?你,你说你是……秋离,‘鬼手’秋离?”
叹了口气,秋离道:“这又不是陛下万岁;冒充了他还能讨个好口彩。我想,我姓秋的这种角色,只怕还没有人愿意冒名顶替,老实说,我早就一身光杆,二肩担口,三餐不继,四海飘泊了,苦得很啊……”
心里象有十五个吊捅般地七上八下,雷仲抹了一把冷汗,他有些恐惧地瞪着秋离,长长叹了口气。他忐忑不安地道:“小子——呃,秋离,你,你到底意欲何为?”
秋离平淡地道:“首先,我劝你们马上一声号令,看谁逃得快,最好四散夺宝,使我不易追杀,当然,以后我还会再来找你们算一算旧帐的;目前,如果你们撅屁股全开了溜,我便暂且饶过,也可以给一个时间容你们准备准备,防范防范,这里,我与姓邵的尚须了结一段公案!”
吞了一口唾液,雷仲艰涩地道:“秋离……我不否认,在江湖上你是一霸,在武林中你又是一煞。但是……无论是霸也好,煞也好,你,你却总不能太过嚣张狂妄,便逼得人去吊头……你知道,你要在道上混,人家也同样需要在道上混……”
嘻嘻一笑,秋离道:“你认为我姓秋的太狂了,那么,方才你逼迫姓邵的那个时候,你觉不觉得你也有些横暴呢?”
雷仲一愕之下,脱口叫道:“他已经是笼中之鸟,有翅难飞!”
点点头,秋离道:“对了!如今我看你们,与你们方才看邵斌,观点是完全二样的,你们对邵斌不讲理,硬迫强压,只是因为你们能吃住他,你们的力量大,相似的,我现在对你们这般奚落专损,亦乃我自认吃得住你们,我个人的力量,也能超过你们所有力量的总和!”
停了一下,他又笑吟吟地道:“自然,百闻不如一见,常见不如一试,你们可能心里不太服气,定然暗付着我姓秋的是在吓唬你们,没有关系,我欢迎你们任何一位上来试试?咱们印证印证,探讨探讨,也好叫你们心口一致,乖乖顺顺。”
搓搓手,他目光四转,道:“不过,我要特别提醒各位的,就是我在与敌人交手时,往往会有点冲动,这一点冲动,也就造成了许多人的归天,说出来,我很遗憾,目的也只是奉劝各位小心提防为要。”
脸孔上的疤痕痉挛,泛着灰黯之色,雷仲沙哑地道:“秋离,你不要逼人太甚……”
哧哧一笑,秋离道:“风水是轮流转的啊,记得方才姓邵的还在鬼叫着请你们不要逼他太甚,如今,这句话却从大掌旗你的口中吐出来啊,啧,啧,真是可叹,真是可怕。”
强自忍住满腔的暴怒,雷仲委屈地道:“秋离,我们作个协商,如何?……”
眨眨眼,秋离道:“怎么个协商法?”
抽了口冷气,雷仲苦涩地道:“邵斌怀中玉盒所盛之物,价值约在纹银十万两至十二万两之间,我们各分一半,你应满足了吧?”
霍然大笑起来,秋离道:“妈的,你是晕了头了,老雷,你在江湖上南闻北荡也算混得有声有色,怎的你就不去打听一下,问问我姓秋的出马找外水,什么时候与人分摊过?要就一文不取,否则——全占独吞!”
身子一震,雷仲愤怒地道:“你……你是一点后路也不给我们留了?”
大大方方地点了点头,秋离道:“不错,我既要吃面,也—
要喝汤,此外,还得宰两个人玩玩!”
脖颈上的喉结颤动着,雷仲脸上的疤痕越加灰中泛紫了,他双手紧握,窒着气嗓子沙沙地道:“秋离……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对‘八角会’,你是不是有什么不顺眼的地方?我看,‘八角会’与你结过梁于?”
秋离神色顿转凛烈地冷沉地道:“是的,我与你们‘八角会’有仇,此仇不共戴天!”
讷讷地,雷仲问:“什么仇?”
狂笑着,秋离道:“长远了,这仇!”
他接着又寡绝地道:“老实说,今天我主要乃是冲着邵斌来的,我们之间也有些长远的帐需要结算,你们‘八角会’不过恰好凑成了堆,我要找‘八角会’的霉气,你们还不是正主儿,正主儿是你们的两个龙头‘魔眼双心’与你们的大执法!”
努力镇定着,雷仲忐忑地道:“为什么?”
秋离冷森地道:“到时候你们自会明白,当然,你们既为‘八角会’的一分子,虽然与这段昔日的私怨没有直接牵连,但却也是一丘之貉,不是玩意,只要你们加入了‘八角会’老子这笔帐上,便也一并给你们算上了!”
不自觉地退后一步,:雷仲紧张地道:“秋离——你说的这段梁子,可是……可是早年‘赤胆圣手’屠孤吉的那件事?”
暴烈大笑,秋离道:“正是!”
两个字有如两记铁拳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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