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残阳银牛角
”俏脸上是一阵红跟着一阵白,衣霜羞急地叫:“不,爹,不嘛,女儿要一辈子陪着你老人家……”衣帆展颜回笑,道:“你看你这丫头,方才还在嚷着要嫁,等你给秋大哥一问,为父的再这么一说,怎的却反而腼腆起来啦?”垂下头,揉着衣角,衣霜幽幽地道:“不,我一辈子也不嫁人,除非……”衣帆追问道:“除非如何?”迎起头来,衣霜羞涩地道:“除非那人也能住在山上!”
哑然失笑,衣帆道:“霜儿,我们是嫁女,并非要娶媳,哪有女婿住到丈人家的道理?呵呵,你这个想法只怕行不通!”一跺脚,衣霜恨恨地道:“哼,行不通我就不嫁!”
衣帆又怜又爱地道:“看你那牛脾气……”又啜了口茶,秋离道:“前辈,令援尚未曾有得合适人家?”摇摇头,衣帆道:“十八年来老夫下山的次数寥寥无几,这孩子更可怜,哪里会有什么合适的人家?”他目注秋离,沉声道:“日后有便,尚烦请壮士代为留意撮合……”秋离一笑道:“义不容辞,前辈交待之事,在下记在心里了!”俏眼一转,衣霜又促狭地道:“秋大哥,我看你干脆改行做媒算了……”微微一怔,秋离道:“此话怎讲?”衣霜娇嗔地道:“怎说?呢,周师兄与艾姐姐是你霸王硬上弓给撮合成的;如今爹爹一提,你又要替我找婆家了。你说,如果你改行专门当媒人,这生意一定兴隆得很呢……”秋离啼笑皆非地道:“姑娘词利,我是甘拜下风了……”衣帆手抚银髯,笑道:“壮士,等你和这丫头混得再熟一点,呵呵,只怕就更吃她不消了!”
衣霜方待再发娇嗔,房外已忽然响起一阵人语声,紧跟着步履急促,一个惊喜迫切的声音传了进来:“师父,师妹,可是秋离秋兄来了?”
一听这声音,衣霜扮了个鬼脸飞奔向门边,叫道:“师兄,可不是你的好朋友秋大哥来啦……”秋离始才站起,恩,门开处周云已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他穿着一袭宝蓝色全新长袍,头上仍然戴着布罩,骤见秋离,他兴奋地高叫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奔了过来,一把握住了秋离双手,用力摇撼着,又是激动,又是高兴地道:“你可来了,秋兄,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这一阵子可把我和小玫急坏了……”秋离也紧紧握着周云的手,欣悦地道:“我答应要来,当然就一定会来,你们担的那门子心?你想想,我这做大媒的若是连杯喜酒都捞不着喝,还搞个什么名堂?”周云笑出了声,亲切地道:“这些日子你又跑到哪里去了!
看你风尘仆仆的样子……”
凑近了一点,秋离笑吟吟地道:“大有收获。”
周云忙道:“说说听……”
哈哈一笑,秋离眼望着早已站在门边,笑盈盈凝视自己的艾小玫,这些天不见,昭,艾小玫长得丰腴多了,也更白嫩了,她婶婶玉立地站在那里,就和一枝匀仃有致的水仙花儿一样,美极了!
于是,秋离道:“这些零碎的事等闲下来再谈,如今我要先见过未来的新嫂子。”
周云“氨了一声,敲敲自己的脑门,笑道:“不错,我真高兴得糊涂了,小玫——”侧移一步,秋离抱拳道:“艾姑娘好。”
轻轻俏俏的一福,艾小攻羞红着脸儿道:“秋大哥好那边,周云又忙着见过了师父,匆匆忙忙把他下山采办的东西念了一遍,秋离和艾小玫尚未谈到两句话,方才溜到外头此刻又奔了回来的衣霜,已尖起嗓子叫道:“爹,师兄他们买了好多东西啊,花烛啦,喜帐啦,香台啦,绸缎啦,红红绿绿的被褥啦,还有服脂粉什么的,大包小包,把那头毛驴都要压塌了,爹,你快去看嘛……”衣帆大笑道:“傻孩子,这有什么好看的?你师叔呢?”不待衣霜回答,一个粗哑的嗓音已响起来:“来了,大哥!”
声随人到,好家伙门里已现出一位大脑门,细眯眼,酒糟鼻,生相怪异而身材瘦小的老人来,这老人一头黄发结了个髻在后面,大嘴巴却龇着一口白牙,他抹着脑门上的汗水,嚷着道:“可要了我这条老命啦,大哥,零零碎碎的东西还真不少,光是跑那些家铺子也跑断了我这两条腿……”呵呵一笑,衣帆道:“先别嚷嚷,老二,来,我先为你引见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
细眯眼一睁,那老人道:“可是‘鬼手’秋离?”秋离迎上,双手抱拳道:“末学秋离,见过前辈!”老人大笑如雷,过来与秋离紧紧把臂亲热,他笑道:“好个‘鬼手’秋离,年轻俊彦,不世雄才!老夫神交久矣,呵呵,老夫姓鲍,单名;个德字,鲍德!”
秋离笑道:“鲍前辈为‘中原双绝剑’中之一,有‘银绝剑’之称,威名赫赫,在下仰慕多年了!”
用力拍拍秋离肩膀,鲍德道:“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比起你来,老夫还差上一把火呢!”
秋离一笑道:“前辈过谦了!”
这时,衣帆笑道:“大家坐下谈吧。云儿,你与你师叔前去将买来的东西搬下放好;霜儿,你快到厨间去整治些洒菜,天傍晚啦,小玫就陪着秋壮士与老夫在这里叙一叙吧。”
很快的,各人全依吩咐做事去了,衣帆与艾小玫两人陪着秋离坐在堂屋里闲谈着,片刻后,鲍德与周云已放妥东西转了回来,师叔侄两人也分开坐在秋离两旁。
吁了口气,鲍德又抹了把汗道:“唉,可真是老了,人一老,连骨头都硬啦,连这么点事情,一折腾下来便腰酸背痛的,象是骨架子都快散了……”衣帆笑道:“老二,我做兄长的还不服老,你就先叫老了?”嘻嘻一笑,鲍德道:“我不象你,硬充能!”
说着,鲍德又转朝秋离道:“我们老兄老弟,玩笑开了几十年,秋老弟你可别见笑哪!”
秋离忙道:“言重了,前辈。”
一边,周云插口道:“方才问你一下被岔开了,秋兄,这些日子你可有什么收获?”笑了笑,秋离道:“捞了一票,另外,那家‘和子门’‘雄泰镖局子’的旧隙也结了,‘八角会’在‘襄阳’‘牛鸣石’那里恰巧凑上,也一道给他们吃了些甜头!”简简单单地,秋离又把这些天来的事情述说了一遍,他说得轻松,旁边听的人可是脸色连变,末了,他笑道:“因此,你这里的大喜事一完,我就要赶到‘白草坡’去一趟,‘彻底把和‘八角会’的梁子解决掉:“目注乃师,周云恳求道:“师父,我……我也想跟秋兄一起去——”不待衣帆回答,秋离已断然道:“不,老友,我一个人去!”
周云急切地道:“秋兄,不是我故作豪迈,‘八角会’新近东山复起,兵多将广,好手甚多,任你再是三头六臂,也只是一个人,俗语说:‘好虎顶不住一群狼’,你莫非还希望他们和你单打独斗?完全照江湖规矩来打?我知道我力量有限,济不了什么事,但多一个人总是多一分照应,再退一万步说,到了必要我帮你断个后想还勉强可以,秋兄,你不能推托——”摇摇头,秋离道:“盛情心领,老友,我不要你陪我同去的理由有三——”愤愤地,周云道:“你说!”
微微一笑,秋离道:“第一,你有家室之累了,比不得我孤身一人。”
顿了顿,他又道:“第二,我若是须人助阵,江湖上我的朋友不少,其中功夫超过你的也大有人在,犯不着要你去冒险!”
一咬牙,周云道:“第三呢?”
舔舔嘴唇,秋离慢条斯理地道:“那么第三,我自信我这几下子庄稼把式还勉强可以应付过去,那‘白草坡’一战大约还不用邀请帮手……”周云不肯让步地道:“随你怎么说我都要去,秋兄,否则你走你的,到了时候我自己赶到,我也知道那地方!”
叹了口气,秋离目注周云,摇头道:“你不要固执,老友,你该想想你即将过门的妻子——”忽然,艾小玫平静地接过来道:“秋大哥,不用替我担心,我同意云哥去,而且,我也会跟着去!”
吃了一惊,秋离叫道:“你们二位是疯了心啦?新婚燕尔却跟着我去厮杀?你们以为这是逛庙会么?看,说得那等轻’松愉快!”
低沉地,周云道:“这世上,秋哥,我们夫妇只有你这么一个真正值得交心交命的挚友,如果你有了什么事情,我们都尽不了心,那么,我们生存的意义何在?情感的真诺,又是如何解释。”
窒了窒,秋离忙道:“这几天不见,你的口把式倒是练厉害了。老友,你听我说,你两口子的一番盛情高谊,我完全领谢,不论你们人去不去我都一样完全领谢。老友,我若有了困难,一定来找你们求助,因为我们够交情!但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件什么大难事,所以就犯不着要你们去冒险,一个人可以办到的事情,就不需要两个人去办,对不?那将是一种浪费,我们都不须要浪费,是而也不用你们去耗力,仅仅如此而已!”
周云执著地道:“秋哥,我要去……”
两眼一瞪,秋离火道:“你怎么这般不开窍?”说着,他又“唉”了一声,转脸对着衣帆道:“前辈,尚请代为开导令徒几句……”衣帆红润的面孔有一抹庄严的笑意,他正色地道:“壮士,老夫非但不阻止小徒,反而鼓励他去,非但鼓励他去,老夫自己与拜弟也将相偕同去!”
秋离大吃一惊之下,简直楞了,他急巴巴地道:“这……这怎么行?”一边,鲍德大笑道:“无他,一是你和周云的交情够道义深,二是我两个老东西看你顺眼,甘心为你效力而已!”
呆了一会,秋离摇头道:“这不大好吧?为了在下一己之事,却连累各位如此冒险,在下实在担当不起,况且亦无庸这般劳师动众,凭在下独力即可应付,在下并非……”鲍德不等秋离将话说完,已怪叫道:“大名鼎鼎的‘鬼手’秋离,怎的变成这般婆婆妈妈起来?莫非是看我们‘中原双剑’不起么?”神色一肃,衣帆亦接着:“秋壮士,想你不愿为了此事令老夫不快吧?”吞了口唾液,秋离不好再说什么,他只有干打着哈哈,暂时把眼前这个心不由主的场面拖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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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牛角第二十二章 欣见故人
第二十二章 欣见故人
周云与艾小玫的婚礼已经决定在秋离到达后的第六天举行。现在秋离来到小青山已有四天了,小青山“中原双绝剑”的这幢木造楼宇,里里外外由大家合力动手,早就洗刷得十分干净,两盏印着金喜字的大红灯笼也高挑在门扉,两侧一条结着绣球的红绸带亦早早悬连在门楣之上,红绸带垂下,两头各馆着一个“双心结”,“中原双绝剑”之首“金绝剑”衣帆亲书的一副喜联也贴上了门板,虽然喜期未到,大红灯笼并未燃起,但是,打眼一瞧,这幢青山流瀑下的幽雅木楼,却已然显得一片喜气洋洋,祥瑞萦绕了。
两口子的洞房设在楼上后面,那是全楼最最宽敞的一个房间,光线足,空气好,推开朝东与朝南的两扇窗户,可以一览小青山的苍翠景色,启北边窗,则又能欣赏那银泉飞瀑和盈眼的碧绿了,而房中陈设全都是簇新的,新的床,新的帐,新的家具,而且,恩,一对新人,房里的色调,仍是一般传统的喜庆之色——大红,或者,这种颜色未免有点伦俗,但这却总表示着吉庆与祥瑞,不论在人们的心理或实际的感受上,吉庆及祥瑞便应该是此等色彩,并且,更应该在这种时候显露出来碍……现在,是黄昏了。
楼上一间靠南的房子里,秋离正手握一杯热茶,站在窗前,默默凝视着外面沫在夕露残照中的小青山,而小青山;却是一片菇郁的翠绿,融在美丽的嫣红里……室门悄然开了,周云蹑着足走了进来。
没有转身,秋离一笑道:“老友,你来了?”哈哈大笑,周云道:“好一双尖耳朵,秋兄,你却怎生知道是我?”啜了口茶,秋离缓缓回过身来,他笑道:“很简单,因为我突然觉得一片喜气充斥在房里了。”
又爽朗地笑了,周云过来挽着秋离手臂,二人走到两张竹椅前分别坐下,秋离凝视着周云隐在面罩后的一双眼睛,微微含笑点头。
周云奇怪地道:“又有什么事值得你好笑的?”抿唇,秋离道:“自从我和你相交以来,也算有一段日子了,但是,我就从来没有看见你有现在这么高兴过……”眨眨眼,周云道:“真的?”秋离笑道:“当然,因此我不得不佩服一件事……”周云迷惘地道:“什么事?”嘴唇在杯口摩婆了一会,秋离侵吞吞地道:“男女之间,情爱的奇异与伟大!”
豁然大笑,周云道:“秋兄,我不否认……”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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