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三皇圣君
且说,斐剑醒来之时,发觉自己躺身在一间布置得十分淡雅的斗弦竹榻之上,头仍
有些晕眩。思想是一片空白,他茫然四顾,目光掠过每一件陈设,每一样家具,逐渐,
意识回复……
难道是一场恶梦么?
这又是什么地方?
莫非自己……
心念之中,不禁脱口道:
“相公,你醒了?”
斐剑心中一震,要想坐起身来,方起得一半,攻心剧痛又使他倒了回去,目光转处,
只见一个绛衣少女正朝床前移近,心头不禁又是一寒,自己被东方霏雯一掌震飞,以后
的事就不知道。
首先,他想到了那柄与生命同等重要的“天枢神剑”,目光随着意念四下扫去……
“相公在看什么?”
“我的剑……”
“相公身后壁上!”
“哦!”他心头落实了,又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们主母的一处临时歇脚之处!”
“她人呢?”
“你在分坛……”说到这里倏然住口。
斐剑追问道:
“分坛!昨夜交手的地方?”
绛衣少女无奈的道:
“是的,那是本盟第二分坛!”
“我急会来到这里?”
“婢子奉命送相公来此调息!”
“你们主母为何不杀了我?”
“这……相公是知道的的,主母一生,只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是相公。”
斐剑心弦一颤,沉默了征刻之后,道:
“你们盟主呢?”
“就在相公昏迷之后,‘紫衣人’率手下突袭……”
“紫衣人?”
“是……的!”
“以后呢?”
“婢子等在混战中离开,以后的情形还不知道!”
斐剑下意识中升起一缕不安之情“紫衣人”自盗窃了“地皇”全部武学之后,功力
已更加惊人,他既然袭击“金月盟”分坛,必有周详的行动计划,“金月盟主”如果伏
诛,当是大快人心的事,但东方霏雯与他有杀身之仇,他决不会放过她,以东方霏雯的
身手,也许能脱身,但此刻还不见她的人影,情况便不妙了。
斐剑自“英雄擂”事件之后,已决心斩断情丝。然而藕断丝仍连,对她的安全,他
仍是关心的。
何况,她又救了他一次,如果不从“四海浪荡客祝少青”手中截下了他,一旦落入
“金月盟主”之手,他早死了,如果,她不给他解药,则人也早死在了“象魔”的“蚀
心毒雾”,又如果她不甘背父命,存心袒护,他也该陈尸第二分坛之中……
他并非感恩,而这恩加深了被现实冲淡了的情。
一个真的武士,在于恩怨分明,再加上了情,问题就更加复杂了。
但,“金月盟主”荼毒武林,妄想君临天下,正邪不两立,事实上双方已势成水火,
他不杀他,便是被杀,没有别的路可走,而他是她的父亲,儿女之情能抵消这仇吗?不
能!肯定的……
那事实发展的结果,他与她之间,将演变成什么情况?
他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颤。
何以自处?
他深深地想,想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乘没有与她见面之前离开,等到自己师
仇得报,家恨得消,武林大患得除,身无挂碍,欠人的还人……
突地,他想到了在“剑冢”中的痴心人崔婉珍,大师伯的遗孤,对她,能无所交代
吗?
心念及此,有如身处烈火之中。
情感上的负荷,远甚于任何肉体的痛苦。
他痛苦地咬了咬牙,不管将来,先解决目前的问题。
首先,他必须先疗伤,恢复功力,否则一切都等于零。
于是,他淡淡地开了口:
“姑娘,在下要凋息一下,希望能不受干扰。”
绛衣少女歉然一笑道:
“是婢子打扰了相公……”
“不!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是说希望不必时时照顾!”
“相公内伤相当不轻……”
“在下知道!”
“可惜主母未返,疗伤丹药……”
“不必!”
“相公可要先用些食物。”
“不用了!”
“如此婢子告退,相公如有吩咐,可击床头金钟!”
“噢!”
绛衣少女盈盈出室,随手带门。
斐剑澄心静虑,收神归一,就躺卧之势,默运心法,开始调息,十周天之后,痛楚
全消,气机大畅,丹田之内,真力源源而生。
功力再生,迅快得大出意料之外,他立时憬悟这是曾服两粒“大还丹”的结果,心
中喜不自胜,由睡姿改为跌坐,加紧调息。
两个时辰之后,斐剑自觉痛苦全消,功力尽急,忙收功下床,从窗灵的日影看来,
当已是未申之交.空气一片沉寂,不闻半丝人声,也不见半个人影。
看情况,东方霏雯多半还没有回来。
斐剑心想,该是走的时候了!
于是,他从壁间取下“天枢神剑”,申视一遍之后,佩在腰间,无意中,他瞥见自
己镜中的影子,浑身上下血污但此地既是东方霏雯的临时居处,那来的男子衣物呢?
如果此地僻外荒野,倒无大碍,如是闹市城镇,就憋扭了,
一时之间,不收大感踌躇。
他毫无目的地在室内踱了两圈,下意识地手拨开了壁橱。
一看,不由呆了一呆,天下竟有这等奇事,壁橱中赫然挂着数袭长衫,更奇的是所
有长衫都是紫色的。
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这些紫衫是属于谁的呢?
他想起来了,东方霏雯靠驻颜之术保持容貌,实际上已是四十开外的人了,她被婢
女称做“主母”,当然她是结过婚的,这些紫衫,可能是她丈夫所遗。
她的丈夫是谁呢?她从来没有提到这一点。
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紫衣人”,一些往事的片段,在脑海中叠映出来……
“紫衣人”数度威迫自己与东方霏雯断绝交往。
“紫衣人”当面斥她为贱人,淫妇。
石碣峰顶,她迫“紫衣人”坠岩。
她一再否认她“紫衣人”任何关系,她指“紫衣人”是武林败类。
事实果真如此吗?
这些紫衫何来?
他感觉受了极大的屈辱,自己纯真的感情被污辱了。
美赛天仙的躯壳下,掩盖的竟是一个丑恶的灵魂吗?
俊面在刹那之间变成了铁青,额上青筋暴出。
片刻之后,他松驰了下来,自嘲地笑了笑,也好,当它是一场恶梦吧,反正自己已
决心斩断这情丝了,何必自苦呢?
亲仇未报,师仇未复,武林同道期望甚殷,如果为了一个徒具美色的淫妇,还配称
为“武士”吗?
他完全释然了,褪去了血污的衣衫,换上紫衫,重佩好神剑,大踏步向房外走,房
门是虚掩的,应手而启。
房外,是一个极其悦目的庭院,山石玲珑,花木扶疏,曲槛回栏,亭榭宛然。
奇怪,依然不见半个人影?
突地——
他的目光直了,汗毛根根倒竖,一颗心不由剧跳起来。
血!
死尸!
比比皆是,有绛衣俦衣,也有黑衣汉子,场面悚目惊心。
他弹身绕诞院一周,出角门,又是一重院落,入目仍是血,死尸。
他惊得呆住了,做梦也估不到在这一段疗伤的时间内生此巨变。
是什么人下的手?
看来这宅院已无一活口,以这些绛衣少女与“金月盟”属下弟子的身手而言,断然
不至轻易地被杀个精光,来人的身手未象免太可怕了。
对方血洗这宅院的目的是什么呢?
何以自己一无所觉?
不对!
心念之间,他几乎惊得跳了起来,来敌为何不向自己下手?“天枢神剑”武林异宝,
何以无恙?
太不可思议了!
他希望发现一个活口,探查一点线索,但半个活的都没有。名符其实的血洗。
东方霏雯回来之后,发现这惨变,她将如何?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去宅院,一看,这宅院座落在山脚下,四望不见人烟,十分
荒僻,门外松柏成林,林木之间,又是累累死尸。
“谪仙秘宫”被毁的往事,骤现脑海,心想,莫非又是“紫衣人”的杰作了?
这太有可能了,以紫衫作为论据,设使,紫衫是属于“紫衣人”,证明“紫衣人”
与东方霏雯之间,有某种特殊的关系存在,这关系可能是夫妻,也可能是情人,唯其如
此,“紫衣人”对东方霏雯的各处秘密居所,才了如指掌,行动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如果推断正确,据那绛衣侍婢所说。“紫衣人”率人突击第二分坛,而东方霏雯一
直不见踪影,可能已遭了不幸。
心念及此,一种异样情绪涌上心头,不管目前如何,过去他曾倾心爱她的事实,这
事实是抹不掉也忘不了的。
她真的会遭了不幸吗?
他的内心微微起一阵抽搐。
那天仙见了会生出妒意的绝世姿容,不期然的又现心头,使他感到手足发麻。
他联想了一代魔魁“金月盟主”。
“金月盟主”与自己一场剧战,彼此均已负了重伤,“紫衣人”适时突击,这袅雄
决难逃公道,如果泉雄伏诛那就天下太平了。
如此,自己和“紫衣人”算帐的时机也来临了。
最后剩下的两件事,将是“金钗”凶手的下落和“附骨神针”之谜。
恩仇了了之后,与师姐崔婉珍偕隐“剑冢”,谢绝江湖……
想到这里,不由慰然的笑了一笑。
蓦地——
不远之处,传来一声冷嗤!
斐剑心中一动,向发声之处电闪扑去,疏林掩映之中,一无所见,方自一愣,冷
“嗤”一声再度传来,却已在前面十丈之外。
他不由拗性大发,弹身再追,到了十丈之外,只见右前方人影一闪而没,他一发狠,
运足功力疾追过去。
那人影功力似乎相当惊人,一连几间一已转过山嘴。
斐剑穷追不舍,身形似一道轻烟。
飘过山嘴,人影没入一个茂密的树海中。
显然,对方是有意引逗他追赶,他可不顾一般所谓“逢林莫入”的禁忌,弹身便投
入林中。
林深树密,视界模糊不清,如果对方伏匿不动,要想发现的确很难。
斐剑运足目力,一阵搜寻,却一无所见,不由愤然发话道:
“何方朋友效这末流行径,莫非见不得人么?”
一个苍劲的声音道:
“老夫在这里!”
斐剑连看都不看,单凭听觉,便扑到了发声方位。
“娃儿好身手!”
眼前,是一个貌相奇古的白发老人,白袜云鞋,一袭黄葛布长衫高曳腰间,手中拄
了一根乌溜溜的粗藤杖,双目神光炯炯,有些慑人心神。
斐剑目光一扫这怪老人之后,冷冷的道:
“老前辈相召晚辈?”
“可以这么说!”
“前边的血案……”
“不谈这个。”
“老前辈如何称呼?”
“宇宙一尊!”
斐剑双目一瞪,面上杀机立现,寒声道:
“你就是‘宇宙一尊’?”
第六十七章 宇宙一尊
“宇宙一尊”哈哈一笑道:
“一点不错!”
斐剑口唇一拐,缓缓抽出“天枢神剑”
“紫衣人”利用他传话,诱使“红楼主人”上石碣峰,所说的话,又响在耳边:
“……十年,‘宇宙一尊’为爱徒龚丙照索仇,把‘屠龙剑客司马宣’废去武功,残了
双目,放逐石碣峰顶岩窟之中……”
“屠龙剑客”经多方面证实是自己的父亲,虽然因为母亲的一句遗言,使自己心理
上对她不曾见过面的父亲存有成见,但父亲业已死于“紫衣人”的阴谋.这笔血债为儿
子的焉能不讨。
“宇宙一尊”白眉一竖,道:
“你想做什么?”
斐剑冷酷的道:
“杀你这老匹夫!”
“宇宙一尊”面不改色的道:
“杀老夫,为什么?”
“十年前你曾以最残酷的手段对付‘屠龙剑客司马宣’……”
“慢着,你说司马宣?”
“不错!”
“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父子!”
“这就不对了,他姓司马,你娃儿姓斐,怎会扯上父子关系呢?”
斐剑心中一震,这老我竟然也知道自己的姓氏,当下冷析的一哼道:
“这你就不必管了!”
“宇宙一尊”好整以暇的道:
“笑话,这岂能不管,你要杀老夫,老夫纵死也得做个明白鬼呀!”
斐剑厉声道:“你只说有没有这回事?”
“没有!”
“你……不敢承认?”
“哈哈哈哈,不敢两字从何说起,你的确是不知不天高地厚,想当年‘五帝’,见
了老夫,也得礼让三分,你算老几?”
提到“五帝”,斐剑不由大感悲愤,时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