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剑怨情记
只见七匹骏马迅速驰到,马上的骑士们装束怪异,除了当先的一骑是一个长衫儒服,冠带端整的青年之外,其余六名骑士,通通穿着软皮背心,短皮裤,露出粗壮的胳臂和大腿,显得极为强健剽悍。这一队人马一望而知是鞑靼勇士,前头的一个不用说也可以知道,就是大名鼎鼎的萨哥王子了。
他们的健马一直驰到木台前煞住,萨哥王子踞按四顾,微微笑道:“喝,好热闹,方桓两位兄台的面子真不小!”
大孽尊者喝道:“你可是打算插上一脚来的?”声音宏亮,全场皆闻。
萨哥王子道:“他们不是放出风声,请某家凑凑热闹么?某正是来此赴约的!”
沙坪上的人群一阵骚动,纷纷谈论起萨哥王子之事,本来大家都不能够确定此人来是不来,目下既不须置疑,便更感到兴奋。
萨哥王子跳下马,打开描金扇子,优雅的轻轻摇扇。又道:“为何不见他们两位!”
说时,目光不断的向四下流盼。
金笔书生岑湖道:“方桓两位马上就会赶到,但以兄弟瞧来,阁下盼望的恐怕不是他们两个吧?”
萨哥王子仰天一笑,道:“岑澎兄不但武功过人,才智也超人一等,不错,某家心中渴想瞧瞧花玉眉姑娘可曾驾临此地?”
这话一出,全场又是一阵骚动,隐隐听到有人怒骂之声。
萨哥王子傲然四项一眼,又道:“岑兄故意提及花工眉姑娘,用意不外使到场观战的朋友们心中不忿,对我更为仇视而已,不知这话猜得对不对广这话当着各路英豪询问,岑澎可不能不答,他也不能撒谎,当下道:“不错,兄弟要让武林同道们都晓得你的打算。”
萨哥王子仰天冷笑一声,露出十分骄傲的样子,道:“各路豪杰听着,武林中讲究的是强存弱亡,若是有那一位自已觉得还可以跟某家较量的,便出来赐教几手,若是自知技艺浅薄,远远比不上某家的话,那就不必替花玉眉姑娘不平,你们听见了没有?”
骄傲清朗的话声全场皆闻,没有一个人听不见的,可是他的话声过后,全场寂然。
萨哥王子微笑数声,把扇一合,指住板凳上的人们,又道:“你们这几位自命是名门大派的高手也算在内,不服气的便起身挑战!”
井步虚等人明知敌不过他,可是这在这等情形之下,岂能噤若寒蝉,登时通通都站起身。
萨哥王子笑道:“不行,不行,你们可是打算仗着人多,来个一拥而上?”
大孽尊者怒道:“放屁,那一个倚仗人多?”他虽是少林寺辈份甚高的僧人,可是言词比起江湖之人还要粗鲁。
萨哥王子还未回答,蓦地一个人跃到木台上,厉声喝道:“伍放在此,萨哥你滚出来!”
这伍放是花玉眉的得力侍从,武林中无人不知,这时见他气概不凡,不由得都大声喝彩,声如雷动。
萨哥王子稳坐鞍上,动也不动,等到喝彩之声平息,这才谈谈笑着向四周瞧着。
桓宇缓缓挤近去,距离木台约有两丈五六,暗暗提劲聚力,准备那萨哥王子上台的话,便跃过人堆,抢先与他交手。
伍放怒喝道:“怎么啦,你不敢动手了?”
萨哥王子缓缓道:“不错,某家胆敢得罪天下英雄,却不敢与你动手!”
伍放还不醒悟,喝道:“这是什么缘故?”
萨哥王子道:“我若是上台动手,赢了你的话,须与花姑娘面上不好看,若是败了,便是丢入现丑,说来说去,这一场赢既不可,败亦不行的仗,某家怎能出战?”
伍放一怔,道:“这话也是!”他本是直肠直肚之人,一觉有理,便跃下平地。
井步虚暗暗吸一口气,朗声道:“贫道虽然不才,却要领教阁下的绝艺。”
他一出声,其他的人如大孽尊者都不再开口,等他打完再说。
萨哥王子笑道:“好,武当派并步虚真的愿意出手,某家总算不失身份!”
并步虚这个名字传入群雄耳中,顿时引起一阵骚动,没有一个人不深深佩服并步虚的勇气决心,同时又久闻他的英名,都望他能够替中原武要争一口气。
但曾经在铸剑楼上见识过萨哥王子武功的人,却没能一个不替井步虚危仅。“桓字正在心中相商,要不要现身上前替下井步虚,只听萨哥王子一声长笑,人如大鸟横空,落在木台之上。
他手摇把扇,神志从容潇洒,即使是对他怀有敌意的群豪,这刻也不由得暗暗钦羡。
萨哥王子朗声道:“并真人,咱们打开天窗说房话,这一场动手印证武功,胜负之数已可逆料,但以某家瞧来,只怕不易打出结果。”
这话似通非通,既说已可逆料胜负,却说打不出结果,便连并步虚也心下茫然,道;“贫道不懂阁下的意思!”
萨哥王子笑一笑,道:“武当派声誉昭陵,台下观战的英雄豪杰自然都不想道长挫败,因此,当道长危急之际,定然有人挺身而出,替下道长,所以某家认为很难打出结果。”
并步虚心想:原来他是先行拿话扣住我,不让别人插手,但你这一番心机算是白用啦,我并步虚身为武当高手,岂会指望这等投机取巧之事?使你不说这话,我也会在动手之前交代清楚。
他只微微一晒,并不出言讥嘲,缓缓道:“阁下所虑甚是,贫道这就敬告天下英雄忍耐观战,须俟分出胜败才可上台。”
萨哥王子才智过人,焉有瞧不出井不虚心中念头,当下拱拱手,道:“道长胸襟恬淡磊落,某家衷心极是钦佩,今日的这一战,纵然某家侥幸取胜,但道长的风度气派深烙人心,于武当派盛名丝毫无损。”
他们这番对话只听得群雄张口结舌,他们都觉得萨哥王子之言甚是有理,但萨哥为何肯当众推崇武当,却使他们大惑不解。
井步虚取出落月斧,稽首道:“请阁下指教!”萨哥王子把扇轻摇,应道:“不敢,道长请!”
两人逆步盘旋,寻觅对方空隙,以便出手奋击,绕了六七个圈子,萨哥朗叱一声,把扇疾点出去,霎时间只见那柄把扇化为六七把之多,分袭对方身上要穴。
井步虚脚踏九官方位,连闪三次,都不曾摆脱对方这一招,心中一凛,落月斧横劈出去,在这电光石火般的一臂之间,斧势忽快忽慢,竟变了三次之多。
萨哥王子武功虽是精妙无比,但仍然测不准对方这一斧的奥妙变化,迫得收拍跃退,大声赞道:“好斧法,果然名不虚传!”
井步虚这一斧已是竭尽全身所学,虽是迫退对方,但路险被对方招扇点中手腕穴道,心中大为凛骇,应道:“阁下过奖啦,贫道这一点浅薄功夫,何足挂齿。
话声甫歇,抢斧迅劈,采取攻势。那柄落月斧化一道精光,盘旋飞舞,虽然招招都攻向敌人要害,极是狠辣,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凶霸之气,旁人但觉地斧法空灵飘洒,如蹈高临远,振衣干村之上。
这井步虚的斧法曾得竺公锡评为“有几分仙气”,竺公锡乃是当代巨匠宗师纵是贬语,但那被贬之人也须有相当份量,何况是这等褒词?”
群雄眼见他斧法高妙,神志飘逸,觉得今日真是大开眼界,得规武当派绝艺,都情不自禁的喝起彩来。
桓字在如雷的彩声之中,突然间融动灵机,付道:“井真人今日的一战纵是落败,但武当成名井不受损,因为武当派还有掌门的藤真人声名高出于他,相反的今日井真人落败的话,却可警惕武林同道,不可小觑对方,我今日必须沉住气才行。”
木台上的两位当代名家此刻已攻拆了二十余招,萨哥王子手中的把扇渐显威力,屡屡点八斧圈之内,毒或无比。
明眼人一望而知井步虚这一路斧法已拦阻不住萨哥王子的反击,因此许多人都暗暗着急,盼望他不要当局者迷,一味用这一路斧法应战。
晃眼间又激斗了十余招,只见井步虚突然斧法一变,从空灵飘逸一变而为刚猛沉实,出手之时虽是缓慢得多,但已使出十成其力。斧斧成强无匹。
这位武当高手功力极是深厚,以冷心孤客唐天元那等高手,尚有在四十把之内被他击败,井得竺公锡频加赞扬,以及花玉眉推许为日后武当派的一代宗匠的人,这刻发挥全力出击,威势岂比等闲?
萨哥王子虽是双脚不离位,或软或硬的接住对方这一路斧法,然而感到真力消耗颇多,这等打法似乎不大上算。
他心念一转,施展出竺公锡以毕生功力创研出的反天逆地步法,但见身法古怪无比,往往闪向想不到的方位,间不容发的从斧锋之下掠过。
这时形势又是凶险又是古怪,那么多的人竟不闻一点声音。
萨哥王子突然朗喝一声,划破山麓间的沉寂,但见他把扇一沉一划,不但荡开利斧,还乘间点中井步虚左肩的穴道。
井步虚但觉一阵昏胎,全身突然乏力欲扑,千百只眼睛都盯在他摇晃的身形上,就等他熬不住一交扑倒,井步虚自幼便投入武当门下,炼功二十余年,至今尚是童身,根基扎得坚固无比,在这摇摇欲倒之际,他的意志仍然坚毅无比,奋起全身残余气力运集真气向左肩冲去,陡地冲破禁制,顿时恢复清醒,全身气力也回来了。
他终于站稳了,不曾倒下,行家都瞧出他不但内外兼修,而这等坚毅不屈的意志更是惊人,不由得十分佩服,纷纷喝彩。
井步虚稽首道:“阁下武功造诣实比贫道强胜百倍,但愿日后还有请教高明的机会!”
说罢,返身跃落台下.肃然端坐。
括苍派高手金笔书生岑嘭飞身上台,全场目光都集中台上,直到此时井步虚才轻轻长叹一声,面色变得十分灰白。
萨哥王子道:“当日在江陵铸剑楼上,只有井真人的绝艺未曾领教过,岑澎兄你虽然博通天下名家字体,运化在金笔之内,但今日再印证,料想结局出难与当日铸剑楼的一没有别。
台下群雄一听这位中年文士竟是括苍派高手金笔书生岑泳初时极是寄予厚望,那知听到后来岑澎党是这萨哥王子的手下败将,不由得都失望得失声嗟叹。
岑澎却微微一晒道:“阁下虽是文武全才,博通天下各种字体,但鄙人还有些别的笔法想向阁下讨教。”
萨哥王子大感兴趣道:“好极了,那就请岑死出手,让某家开开眼界!”
两人各说一声“请”,便即迈步溜图,岑澎可不敢被对方抢占去先手,双笔起处,左笔直点,右髦斜搭,手法怪异之极,却又隐隐有一种古朴之气。
萨哥王子一面挥扇封架,一面说道:“岑兄使出颇饶古趣的隶书笔法作为起手式,攻守皆备,果然有独到的眼光!”
第二十一章 春秋有女心仪即
岑澎一言不发,双笔如龙飞凤舞般攻出七八招,此是草书笔法,人人都瞧得出,极是变幻离奇,可是笔笔皆被把扇挡住。
但见他笔势一变,左手金笔迅快直点,攻袭对方要穴,一连七八招都没有变化,右手笔法却宛如烟云变化,开团吞吐,淋漓酣畅,气势魂奇,登时把萨哥王子迫得绕答直通,竟无还击之力,台下群雄拚命呐喊叫好,彩声如雷。
萨哥王子虽是连连后退,手中把角也无法格先封挡得住对方金笔,但他功力深厚,所学甚博,这刻只是设法拖延时间,以观察对方笔路,并非真吸。
晃眼间又绕台数匝,观战之人无不喜动颜色,直在盼望那括苍高手岑词突然间一笔刺死萨哥王子,为天下武林同道出了这口恶气。
萨哥王子突然大喝一声,把扇一挥,岑海双笔先后点中扇面,虽是把萨哥王于震退三步,可是全部攻势忽然烟消瓦解。
观战的群豪纷纷发出嗟叹之声,此起彼落,可见得人人心中是何等失望。
岑湖重新亮开门户,道:“阁下好高明的眼力,佩服,佩服!”
萨哥王子微微一笑,道:“某家对绘画之道虽是门外汉,但平生却鉴赏过不少名家之作,是以忽然瞧出岑兄用的竟是董巨笔法,骨力圆劲,纵横淋漓,有~气呵成之妙,无怪某家无法插手。”
这番话在场的武人之中,懂得的没有几个人,要知岑润以字体画法化入金笔招数这门绝艺,世间知者不多,尤其岑澎使出画家笔法,乃是他最近才领悟出来的,在场之人那里晓得董巨便是南唐董源,及宋代僧巨然两位大匠,是以大都瞠目不解。
岑澎突然一阵泄气,心想他纵是瞧得出我是用绘画笔法应战,也还不奇,但居然喝破我是用董巨笔法,此人真是天聪卓绝,文武全才,再拚下去,也不过是徒自取辱而已……
两人在木台上对峙不动,台下的人渐感不耐,有些人已经鼓噪起来。
桓宇听到身边一个人沉声道:“奇怪,岑澎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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