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风尘侠隐
小乞侠诸坤见罗雁秋中针后,惊惶之下,竟然怔在当地,现在听黑罗汉三宝和尚一叫,登时如梦初醒,但他生性倔强,作事果决,即使做错了事,当面也不肯认错,于是怪眼一翻道:“你叫什么,他这是自作自受,死了活该!”
罗雁秋身中七孔黄蜂针后,只感股间一麻,便知此针果然厉害,连忙运气闭住周身要穴。
此时闻言,便即哈哈笑道:“不错,我罗某人死了,也决不会怪你。”
黑罗汉三宝和尚知道此针霸道已极,他黑脸上满现焦急之容,向小乞侠诸坤道:“小要饭的哥哥,你身上可带着解药吗?”
小乞侠尚未开口,罗雁秋却哈哈一笑道:“他就是有解药,我罗雁秋也不吃,为人在世,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小乞侠冷哼一声,道:“你就是要,我小要饭的也不一定会给你。”
他虽是如此说,但心下也是暗暗着急。
三宝和尚喟然一叹,道:“当今之世,什么人都能死,独你死不得。”
罗雁秋一怔,诧然问道:“为什么?”
黑罗汉三宝说道:“因为人世间有那么多使你留恋之人。”
罗雁秋纵声长笑道:“天下之人皆不可死,独我罗雁秋在这人世之间,毫无留恋。”笑声凄厉,语音悲凉,显露出英雄末路之情。
他虽是内力精深,运功闭住周身要穴,但觉两腿麻木之感却是愈来愈重,逐渐扩展到全身,知道此针奇毒,自己内功纵然再深,也无法将奇毒逼出,即便想闭住血脉穴道,使毒伤不再蔓延加重,似是亦不可能,是以说出这番话来。
此时他自知必死但又不愿死在小乞侠和黑罗汉之前,仰首一望天色,日影早隐,起伏山岭中已笼罩上一层薄薄的暮霭。
他再度向小乞侠瞥了一眼,朗声说道:“我早说过这件事决不怪你,你也不必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望我走时,你们别再无理取闹就是了。”转身向前奔去。
三宝和尚大急,叫道:“罗兄弟,我小和尚还有话说。”语声中充满亲切。
罗雁秋一闻呼叫,遂驻足转身,淡淡说道:“你可是喊的我吗?”
三宝和尚疾走两步,说道:“不错,小和尚正是喊的你。”
罗雁秋俊面变色,傲然说道:“我说过你们别再无理取闹,怎么……”他忽见三宝和尚满面亲切和焦灼之色,似是对自己伤势大为关心,又怎可这般冷言诘责,是以未说完,便倏然住口。
黑罗汉三宝和尚急道:“罗兄弟,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求求你别再嘴硬,我去问问小要饭的,他可曾带有解药?”转身便向小乞侠诸坤立身处奔去。
罗雁秋急叫道:“小和尚哥哥,你回来我有话说!”
黑罗汉三宝驻足转身,说道:“罗兄弟,你要说什么?”
罗雁秋正色道:“你去要解药吧,我若不死,一定和你去当和尚,咱们另创一派,就请你当掌门好吗?”
黑罗汉三宝和尚大吃一惊,浑身直冒冷汗,说道:“这……这怎么成,你叫我背叛师门?”
罗雁秋笑道:“若是你师父不如你,他的道理没有你的好,背叛师门也不算什么丢人之事,至于武功,就由兄弟教你。”
原来罗雁秋自丧失记忆后,玄阴叟苍古虚惟恐他出道后,别人会以他背叛师门相讥,是以将此武林中最大戒禁,说得轻轻松松,是以罗雁秋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黑罗汉三宝和尚,一听罗雁秋这等恬不知耻,方才对他的关切之情顿去,忖道:此人当真是不可救药,显见他又要背叛雪山派,另创门户,倒是野心不小,哼!
罗雁秋见他半晌不答,愕然说道:“你怎么啦?若再不去要解药,恐怕那小要饭的等得不耐烦了!”
黑罗汉三宝和尚冷哼一声,说道:“就是那小要饭要给你解药,我小和尚也不愿意!”
转身向小乞侠停身之处奔去。
罗雁秋闻言一呆,不知道小和尚为何忽冷忽热,但他也是生性高傲之人,虽是不解何故,但见黑罗汉那等态度,也不愿再问,反而傲然说道:“你就是把那解药放到我口中,我也要把它吐出!”竟也转身向前奔去。
且说黑罗汉三宝奔到小乞侠诸坤之处,见他正在凝神苦思,不禁诧然问道:“小要饭的哥哥,你在想什么心事呀?”
小乞侠一笑说道:“三宝兄弟,你回来啦。”
黑罗汉三宝和尚见他毫无怒意,心中反而大感不安,惶然说道:“小要饭的哥哥,我错了,实在对不起你,你打我一顿出气吧!”
小乞侠一笑道:“兄弟,你什么事做错了?”
黑罗汉道:“那姓罗的小子当真该杀,我不该……”
小乞侠打断他的话道:“你不该出手震飞那七孔黄蜂针是吧?”
他不等黑罗汉回答,接着道:“其实你小要饭的哥哥也错了!”
黑罗汉闻言一愕,像小乞侠诸坤那样的人,居然也在人面前认错,那更是闻所未闻之事,不禁更觉惶然,说道:“小要饭的哥哥,你没错,我后悔把你那七孔黄蜂针震飞,不过他现在也活不成了。”
小乞侠道:“就因为他活不成,所以才铸成我的大错!”
须知罗雁秋的罪名,仅只是背叛师门,而背叛师门之罪,亦仅应由其师门惩治,而今罗雁秋却是死在七孔黄蜂针下,虽不完全是他的过错,若一旦在武林中传扬开去,因罗雁秋已死,江南神乞尚乾露师徒就是百口莫辩,恐怕连东海三侠对此也不谅解,更别说雪山派中的人物,无怪一向连天塌下来也不在乎的小乞侠诸坤,会变得这般光景。
黑罗汉三宝和尚虽也知道这层道理,但是故作轻松地说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你既没错,何必管那些世俗之人的议论,你若是怕连累了尚师叔的清誉,我们就追上去,等那小子死后把七孔黄蜂针从他身上取下来得啦!”
小乞侠诸坤一翻怪眼,怒道:“你把我小要饭的看成什么样人了?我岂可一错再错!”
黑罗汉道:“可是这……”
小侠道:“别说了,我小要饭的早已立定决心,你这个酒肉和尚别多嘴管我的闲事就行了。”
他说话时,面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庄肃之色,连黑罗汉三宝和尚也看得暗暗心惊,不知他立定了什么决心。
他正想询问,却见小乞侠诸坤又把那七孔黄蜂针筒自腰间摘了下来,缓缓举起。
黑暗中仍可见那针筒闪闪发亮,光是这黑油油的针筒,便使人触目心惊。
小乞侠诸坤脸上一阵扭曲,十分可怕,他把七孔黄蜂针筒举在面前。
他又向那七孔黄蜂针筒看了几眼,手一扬,竟向面前丈余外一块山石砸去。
但听“叭!”的一声,只见火光四溅,碎石纷飞。
等黑罗汉三宝和尚发觉再想阻止,已是来不及,他再也没料到小乞侠所作的重大决定,是将这称为江湖一绝的七孔黄蜂针筒摔毁,惊呼一声,便向那块山石跃去。
但见那块大石之上,现出了一个尺余深广的裂口,那七孔黄蜂针筒,已然碎散一地。
黑罗汉三宝和尚,有时也是粗中有细,他惊咦了声,说道:“怎么那七孔黄蜂针筒碎了呢?”
小乞侠诸坤一笑说道:“小和尚,你咕噜什么?莫非想发个横财不成?那七孔黄蜂针筒虽是五钢精英所制,但也禁不住我运足内力一摔,早都变成碎片飞走啦!”
他此时的心情像是轻松了许多,说起话来,又恢复了平时的嬉戏之态。
他话刚说完,突地连打了两个寒噤。
黑罗汉三宝说道:“你看天都黑啦,我们晚饭还没吃,快走吧,空着肚子身就冷,赶快找个客栈或村庄先讨顿饭吃!”拉着小乞侠诸坤便向东方奔去。
俩人奔行一个多时辰,才离开崇山峻岭来至一个山脚之下,此时已是二更时分,一轮皓月,高挂夜空,照得大地一片银白。
黑罗汉纵目四顾,只见东方平地一片茫茫旷野,不见半点灯光,北面数里外,一座峰腰之上,倒隐隐现出屋顶墙角,想是一座庙宇。
他一皱眉,转向小乞侠诸坤,只见他黑脸上微现苍白,站在当地,身形不住打颤,诧然问道:“小要饭的,你可是病了吗,怎的这般怕冷?”
小乞侠生性倔强,心中虽然是不适,也不愿开口说出,笑道:“小和尚,你还自诩是我的心腹之交,十几年来,你几曾见小要饭的生过病来?”
黑罗汉光秃秃的脑袋连晃,说道:“我也不信你生了病,想是真的饿啦,你看四野茫茫,就是跑上一夜恐怕也找不到村落客栈,我看还是到那庙中歇息一宵吧!”当先向北方那座峰腰奔去。
小乞侠只觉得身上寒意愈来愈重,暗忖:我和那姓罗的小子交手之时,曾感寒风刺骨,莫非受了内伤?当下试一运气,但觉气血畅通无阻,不禁又放下心来,也展开轻功在黑罗汉身后急追。
他哪里知道罗雁秋跟随玄阴叟苍古虚所练的尽是阴柔之功,施展开来,可以伤人于无形,罗雁秋若不是见小乞侠乱施杀手,打出七孔黄蜂针,也不会施出这种玄阴九柔神功。
俩人一阵奔行,盏茶时间,便抵峰腰,在如银月光照射下,老远便看出是一座庙宇,两扇高大的山门关得紧紧的。
三宝和尚一向做事莽撞,他看清楚是一座庙宇之后,便回首大叫道:“小要饭的,这回我小和尚算是到了家啦,我们快进去瞧瞧!”
小乞侠一皱眉头道:“小和尚你叫什么,难道是怕人不来迎接吗?”
他话音刚落,就在三宝和尚正待举手扣门之时,两扇高大山门“吱呀呀”一声轻响,竟自缓缓打开!
深夜空山,虽有皓月当空,也看得俩人毛骨悚然。
庙门开处,姗姗走出两位玄衣少女,正是余栖霞和罗雁秋的姊姊罗寒瑛。
小乞侠呲牙一笑,向余栖霞道:“我的好妹妹,你怎么也离开武当山了?要是被师父知道,我这个做师兄的准得挨一顿好骂。”
余栖霞一笑说道:“师父和柳师叔最先离开三元观,我们做晚辈的追随师父之后。他老人家临行时又没吩咐你我不准离开,就是见我们,应该也不会责骂,师兄放心好啦!”
罗寒瑛一旁接道:“不光我和霞妹妹一起出来,就是一心大师和儒侠华前辈也都同时离开七星峰三元观了呢。”
三宝和尚一听说他师父一心大师也已离开了武当山,不禁急道:“罗姑娘是说我那个太上皇也到这里来了吗?”
罗寒瑛抿嘴一笑,道:“一心大师到哪里去了,却不知道。”
余栖霞道:“我们还是到里面再谈吧!这庙里黑漆漆的好怕人,我和瑛姊姊尚未敢进去,就看到你们来了。”
三宝和尚一晃光秃秃的大脑袋,说道:“女孩儿家究竟不如男子,这有什么好怕?”当先向里面走去。
余栖霞一笑道:“三宝师兄真不愧为男子汉大丈夫,小妹无比敬佩!”
岂知三宝和尚在刚踏上第—座大殿的石阶之时,那殿门竟又咿呀一声,缓缓打开,三宝和尚激伶伶打了个寒噤,倏然退后数步。
后面小乞侠等三人边走边自交谈,是以未注意这殿门自行打开之事,余栖霞一见三宝和尚驻足不前,笑道:“三宝师兄,你可是在等我们吗?”
她这无心之言,却说得黑罗汉脸上一热,道:“我的好姑娘,你们怎么还在殿内留着人吓唬我,到底还有什么人和你们一起来了?”
罗寒瑛和余栖霞齐都咤然说道:“什么?”只见那开着的殿门竟又缓缓关上。
小乞侠却是哈哈大笑道:“小和尚,你现在不逞男子汉大丈夫了吧?你既不敢进去,还是看我小要饭的。”
蓦然,一声狂笑,自殿内传出,遂之殿门大开,一人当先走出,说道:“小要饭的,你可是又要拿出老叫化的独门法宝破口大骂?”
殿外石阶上的四人先是一惊,但随之又是一阵狂喜,齐都高声叫道:“是你,疯师叔!”
原来这人正是疯侠柳梦台,他又哈哈一笑道:“你们光喊疯师叔,难道不怕老叫化子吃醋吗?”
只听一声冷哼说道:“柳老二,看你活了这把年纪,还硬要和这些后生晚辈们开玩笑,我看你是返老还童啦!”
另一个人影摇摇晃晃地走出,正是江南神乞尚乾露。
吓得小乞侠一伸舌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其他三人也连忙行礼,余栖霞低低叫了声:“师父!”
疯侠一笑说道:“免啦!免啦!做叫化子的哪里这多臭排场,我疯子第一个看不惯。”
江南神乞尚乾露一笑说道:“你们这些孩子,我老叫化子几时教过你们这一套?还不快点起来。”
他说完之后,见小乞侠仍然伏地不起,不禁“咦!”了一声,怒道:“小叫化,你耳朵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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