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风尘侠隐
他说完之后,见小乞侠仍然伏地不起,不禁“咦!”了一声,怒道:“小叫化,你耳朵聋了吗?”
其实小乞侠诸坤方才见了罗寒瑛和余栖霞之时,还强自隐忍,未曾将以七孔黄蜂针打伤罗雁秋之事说出,但一见了他师父,便立觉惶惑难安,是以长跪不起。此时闻言,不禁颤声说道:“弟子罪该万死!”
江南神乞尚乾露,双眼一翻,喝道:“起来!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
小乞侠连忙又磕了一个响头,从地上爬起来。
双目一瞟,江南神乞瞬即面色大变,冷哼一声,道:“小叫化,你那命根子呢?”原来他听小乞侠方才说“罪该万死”,知道事有蹊跷,故一面说话,一面冷眼旁观,此时,他突然发现小乞侠身上没有七孔黄蜂针筒,不禁大感惊诧,是以出言相询。
小乞侠一见师父怒容满面,早是一阵慌恐,又跪了下去,颤声说道:“徒儿罪该万死,那七孔黄蜂针筒被徒儿毁去了。”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在场之人,除黑罗汉外,俱是一怔。
江南神乞皱眉说道:“快点滚起来,把毁去七孔黄蜂针筒的理由说出,你以为磕几个头,做出一副可怜相,我就饶了你吗?”
小乞侠也是生就的硬骨头,他一听师父要他讲出毁去七孔黄蜂针筒的理由,反而觉得理直声壮,缓缓说道:“徒儿感到那七孔黄蜂针见血封喉,过于歹毒,身为侠义中人,使用此种暗器,实是有失身分,是以擅自将它毁去。”
他此言一出,连疯侠也自暗暗替小乞侠担心,因为他似乎竟连江南神乞尚乾露也骂上了,至于三宝和尚、余栖霞和罗寒瑛等更是十分慌急。
在如银的月光映射下,仍可看出尚乾露紧皱双眉,脸上阴暗不定。
小乞侠又连连打了两个寒噤!
疯侠知道尚乾露性情古怪,做人行事往往越出一般常规,生怕尚乾露一怒之下,将小乞侠立毙掌下,明知道这等事不好打圆场,却又不得不硬卖个面子,于是打个哈哈,说道:
“小叫化说的不错,我辈中人,施用那七孔黄蜂针筒,确实已显过毒,不过擅自毁去,却是大不应该,小叫化罪不当死,老要饭的看在我疯子面上,罚他三年禁闭算啦!”
江南神乞怪眼一翻,大叫道:“妙!妙!我老要饭的想做而没做出来的事情,小叫化给完成了,我嘉奖他还来不及呢,又岂能罚他?”
此人为人做事,当真大出一般常规,连疯侠柳梦台也大感意外。
却听江南神乞又道:“只是我还有一事不明,那七孔黄蜂针筒,已传给你三年,为何今天才想起把它毁去,这其中可有什么原因,触发你的灵机吗?”
三宝和尚知道以七孔黄蜂针误伤罗雁秋的事,瞒也瞒不了,倒不如代他说出,于是乘小乞侠略一犹豫之间,硬起头皮,把遇见罗雁秋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罗寒瑛听到胞弟罗雁秋误中七孔黄蜂针而死,竟一下子伤痛过度,晕厥过去,余栖霞暗恋雁秋已久,在听到他抛弃凌雪红移情司徒霜之时,还是爱恨参半,此刻竟是伤痛欲绝,把一缕柔情,化作万点珠泪,沿着粉颊滚滚而下。
江南神乞尚乾露长叹一声,手指连点,便将罗寒瑛拍醒过来,然后向小乞侠哈哈一笑道:
“我的好徒弟,你真做的好,看来我老要饭的还要再嘉奖你一次!”他笑声凄厉,语音悲怆,听得在场之人,心神全都一懔!
罗寒瑛强自压抑住心底的哀伤之情,接口说道:“尚老前辈,舍弟之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又怎能怪得诸师兄呢?”
尚乾露仰天一声长叹道:“罗小侠对我老要饭的有过救命之恩,想不到我徒儿竟然恩将仇报,从今以后,我尚乾露还有什么脸面见人?”
余栖霞知道小乞侠诸坤对罗雁秋不谅解,完全是为她抱不平的关系,现在见师父将一切罪责加在小乞侠身上,大是不安,于是低低说道:“师父,你老人家也别责任师兄,都是霞儿不好!”
江南神乞黯然说道:“霞儿,别说了,为师的并不会责罚你那不成材的师兄,但一个人若是作错了事,最大的惩罚,却是他自己良心的谴责,你说是吗?”这一代游戏风尘的怪侠,竟然一改平常嬉戏之态,说出这段深具哲理的话来。
他略顿又道:“不过这件事归根结底,却是错在师父,我不该光传给他七孔黄蜂针而未传解药……”
疯侠柳梦台一旁插口道:“老要饭的你也用不着为此事自责,试想你一生当中,仅用过那七孔黄蜂针三次,而且所杀又尽是些十恶不赦之人,自然勿须解药了。”
小乞侠听得师父师妹之言,心中大是不安,说道:“弟子既是作错了事,愿受师父一切惩处,不过在师父未惩处之前,弟子想恳求一事。”
尚乾露冷哼一声,道:“什么事,你说吧。”
小乞侠道:“弟子想连夜赶到罗兄弟受伤之处,将他的尸骨背回来。”他说完之后,连打了两个寒噤。
尚乾露冷然道:“你早该这样做了。”
小乞侠向他师父和疯侠各行了一礼,然后向罗寒瑛道:“罗姑娘,小要饭的做下这等弥天恨事,再也无话可说,俟我将罗兄弟的遗骸找回,我这把穷骨头便交由姑娘发落……”他说完,眼中早滴下两滴泪水。
罗寒瑛凄然一叹道:“诸师兄,你若是不辞跋涉之苦,就请带我一行吧,舍弟之死,我已说过他是咎由自取,诸师兄也不必为此自责。”
罗寒瑛这一要走,自然余栖霞和黑罗汉三宝和尚也齐都要跟着去,最后却是疯侠柳梦台说道:“老要饭的,既是几个娃儿都要去,难道我们俩人还留着给人看庙吗?”
江南神乞道:“我老要饭的就是怕你疯子不去,这么说,我们就一起走吧!”当先向庙外奔去。
江南神乞尚乾露一行六人离开那座庙宇之后,直向西南方奔行,黎明时分,已到达小乞侠和罗雁秋相遇之处。
六个人散开找了一阵子,却未发现罗雁秋的踪影,尚乾露一想到那七孔黄蜂针见血封喉,射中后一个时辰之内,若不服他独门解药,即告无救,谅来在一个时辰之内,他也走不了太远,于是又继续向西南找去。
直找到旭日东升,六人仍然未找到罗雁秋的尸体,一个个俱都十分焦急,三宝和尚暗忖:
在这等崇山峻岭之中,经常有野兽出没,莫非他的尸骨被野兽吃了?想至此,不禁脱口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疯侠看了他一眼,摇头叹了口气。
罗寒瑛想起父母大仇未报,连他们安葬之处也不得而知,而今这人世间唯一的亲人又已与世长辞,其结果却更惨,尽管她强自压制着心中的悲痛,但一念及此,也不禁珠泪纷纷,哀伤欲绝!
六个人各怀心事,信步而行,犹如失魂一般,连江南神乞和疯侠那等人物,一时之间,也失去了主意。
蓦然一声长啸,自正西方响起,遂见两条人影,一前一后疾如电闪,转瞬即至。
那两人身高都不过三尺,原来正是矮方朔聂耳师徒。
矮方朔嘻嘻一笑道:“柳疯子,你们可是财迷心窍,想找那百妙佛珠吗?”
疯侠一见矮方朔现身,不禁精神一振,笑道:“聂矮子,昨天若不是你一时发疯和华山三剑打起来,合你我与老叫化三人之力,真可轻而易举地把那百妙佛珠抢到手中。”
矮方朔又嘻嘻笑道:“你柳疯子得江湖闻名,以至成了外号,还说我矮子疯,岂不令人笑掉大牙?至于我和华山三剑打起来,一方面固然是看不惯那般自命不凡的九大门派中人物,故意找他们出出气,另一方面也是给你和江南神乞尚大侠制造一个机会,夺得那百妙佛珠,怎么样,后来可是弄到手了吗?”
尚乾露一晃大脑袋,说道:“矮子,你也用不着和我老要饭的客套,你我虽是初交,但我颇觉得彼此气味相投,以后还是管我喊老叫化子吧。”
矮方朔聂耳左手一捻长髯,嘻嘻笑道:“我看你要饭的倒是个老滑头,我问你们那百妙佛珠的事,你却是顾左右而言他,你们俩人是不是想独吞了?”
疯侠柳梦台和矮方朔乃是二十年前的刎颈之交,说起话来,百无禁忌,闻言哈哈大笑道:
“独吞就独吞,难道你矮子还有份吗?”
江南神乞接道:“柳疯子,你这么一说,矮子真的信以为真啦,你光死要面子也不行,还是把经过说出吧!”
疯侠两眼一瞪,叫道:“你老要饭的没有嘴巴,叫我说?”
矮方朔嘻嘻一笑道:“看你们这对活宝,不但没把百妙佛珠弄到手,可能还没占到人家的便宜,是吧?”
疯侠道:“矮子说得一点没错,我和老要饭的若不是见机开溜,说不定还真要丢人现眼,伤在他们歹毒的阴寒掌力之下,聂矮子,你别光盘问我们,也说说你的吧?”
矮方朔道:“有道是双拳难故四手,我爷儿俩怎能打得过华山派那三个老杂毛,我一不见了你们的踪影,也就溜之大吉啦!”
他一顿,又恨恨地说道:“这般人自命出身正大门派骄狂自大,妄图独霸武林,我矮子第一个不服气,若是一对一,不管是哪一个我也可和他们大打一架!”
小乞侠等人只有听的份儿,插不上嘴去,但却听得个莫名其妙。
矮方朔又道:“好了不谈这些啦,我倒问你们这一行老老小小要到哪里去?”
他此言一出,江南神乞等六人一时全都答不上话来。
罗寒瑛和余栖霞俩人只是追忆着罗雁秋以前的种种,对疯侠等几人的谈话直如未闻,此时一见众人全都一言不发,罗寒瑛反而霍然惊觉,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说道:“尚老前辈,既是找不到,我们可要先返回武当山一趟吗?”
江南神乞一怔说道:“不错,不错,我等此次匆匆而别,倒是应该先回去告知松溪真人张慧龙一声。”
矮方朔聂耳嘻嘻一笑道:“你们还怕张慧龙不来找你们吗?”他自知此话说得没头没脑,别人无法了然,便又补充上一句道:“自从百妙佛珠出现江湖的消息传出后,只怕各门各派,都不会袖手旁观,置身事外,你们等着看好了,不出三天,这附近必定要演一场群英大会。”
疯侠一笑说道:“高见高见,只怕群英大会上演之时,那演出地点将要改在唐古拉山了。”
矮方朔聂耳微微一笑道:“那你是多虑了……”他倏然住口,大喝一声:“什么人,鬼鬼祟祟,胆敢躲在暗处偷听!”
他那矮胖的身形,竟如箭离弦般,迅疾地向十余丈外一棵古松奔去。
但他身形还未到达,便见一阵枝叶摇动,从树上落下来一个人影。
这边江南神乞等人齐都将目光投去。
只听两声娇呼,罗寒瑛和余栖霞俩人当先奔去,齐声叫道:“哥哥!”
“秋弟!”
原来那自古松落下之人,正是中了七孔黄蜂针的罗雁秋。
矮方朔聂耳不禁为眼前的情景愕住,急忙收势停身,回首说道:“你们这两个女娃儿可是叫的他吗?”
罗寒瑛和余栖霞俩人悲喜交集,哪还听得到矮方朔的问话,直向罗雁秋奔去。
罗寒瑛早已珠泪盈眶,一时之间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方自颤抖着说道:“你是秋弟吗……?”
此时江南神乞等一行也都赶了过来。
罗雁秋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对罗寒瑛的问话直如未闻一般,傲然说道:“你们可是都冲着我罗雁秋来的吗?”
罗寒瑛听得大是伤心,她声泪俱下地说道:“秋弟,你当真连姊姊也不认了?”
说着,直向罗雁秋身前走去。
罗雁秋冷哼一声,退后两步,厉喝道:“站住!”他又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怒道:
“你们想夺得那百妙佛珠,竟然施出此等卑劣手段,我罗雁秋并非三尺童子,怎会这般容易上当!”
罗寒瑛被他一声厉喝,也不知是伤心过度,还是突受刺激,竟然一言不发,痴痴地呆立当儿
余栖霞直看得肝肠寸断,哭叫道:“哥哥!她是罗寒瑛,你的亲姊姊呀,难道你连这人世间的唯一亲人也不要了吗?”
罗雁秋倏地仰天一阵狂笑说道:“姊姊!哈哈,我连父母都没有,哪来的姊姊?你们若是想利用这种手段,骗取那百妙佛珠,那算是白费心机了!”
他一见在场之人,除了两个女子外,俱是在昨天与他为敌作对之人,是以认定连这两个女子也必定是受他们指使,而罗寒瑛和余栖霞光喊了两声哥哥、弟弟,怎能令他相信?
矮方朔聂耳看得如坠五里雾中,诧然向疯侠柳梦台问道:“柳老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你们可把矮子弄糊涂了!”
疯侠摇头一叹,喟然道:“这种事情说也说不清楚……”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