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风尘侠隐
此刻,难道躺在这棺中的,便是他三十年不见的胞弟?
须知人非草木,纵然是大奸大恶之人,他也是亲情难泯,心中一阵激动,已是老泪纵横,脱口大呼一声:“兄弟!”
他再无顾忌,探手棺中,便想将那棺中之人抱出。
哪知他双手才一触及躺卧棺中的尸体,只听一阵嘶嘶声响,一股血箭,直向他脸上喷至!
紫虚道人本和那棺中尸体面面相对,而且距离又近,再想躲闪,哪还来得及?
他只觉一股极端腥臭之气,触鼻欲呕,直弄得满脸满身,俱是血迹!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这是一件阴谋,大喝一声,一掌向那乌木巨棺击去。
他这一掌,乃是他充满怨毒,全力击出,顿听哗啦一阵大响,那乌木巨棺已然片片碎裂。
陡听一声嘿嘿干笑,自精舍外响起,说道:“魂兮归来,莫非紫虚道兄真的在显灵吗?”
随之走进一个瘦小的人影。
紫虚道人虽是气得双目火赤,但他也看清了那瘦小人影是谁,大喝一声道:“你好毒辣的手段!”
那瘦小之人一闪而进,又是嘿嘿一笑道:“不是亡魂显灵,难道是死而复活不成?”
紫虚道人直气得如同疯狂一般,一声不响,右杖左掌,齐罩那人上盘,飞起一脚,却向对方胯下踢去。
他武功高强,当今武林之世,甚少敌手,这一拼命施为,更是迅辣兼具。
那人冷笑一声,仍然轻轻让开,但他却在闪让之时,右手一挥,将两扇大门关上。精舍内顿时一片漆黑!
紫虚道人双目之内,厉芒闪现,大喝道:“苍古虚,你为什么要设下毒计,陷害于我?”
苍古虚嘿嘿一笑道:“因为你不知趣。”
紫虚道人一怔之后,突地凄厉狂笑道:“不错、不错,原来你不是平白地暗中帮助于我,眼下武林霸业将成,你也心存觊觎?”
玄阴叟一笑道:“总算你还有点聪明,但却觉悟太迟。”
紫虚道人似已恢复了镇静,说道:“论武功你也高强不了我多少,要想取胜,却仍然要借助于陷阱毒计。”
玄阴叟突地打了个哈哈:“陷阱,毒计?老夫是何等之人,要想取你性命,还不是易如反掌折枝!”
紫虚道人一指脸上那片片血迹,说道:“若不仰仗毒计,这是什么?”
苍古虚道:“那是令弟积三十年来的一股怨毒之血。”
紫虚道人身形一颤,道:“什么?”
但他瞬即发现,那不可能是事实,人死之后,哪还会有鲜血喷出。他试一运气之后,果觉体内无毒。
只听玄阴叟冷笑一声道:“老夫要以真才实学,叫你输得心服口服,自认不足以称霸武林!”
紫虚道人一咬牙,说道:“好,那你就试试。”
右杖左掌,杖挟锐啸,掌带劲风,向玄阴叟攻去。
玄阴叟身形一错,双掌连挥,化解了紫虚道人的攻势,却不还手,冷冷说道:“你没有其他话要问了吗?”
紫虚道人冷哼一声,道:“这棺中之人是否真是我兄弟?你要做这个圈套则甚?”
玄阴叟干笑两声,道:“这第一个问题,由你自己去猜,至于第二个问题,一方面是略掩一般人的耳目,另外则是稍稍戏弄于你,此外还有什么问题吗?”
紫虚道人大喝一声道:“贫道问题尽多,却非你口舌所能解答!”左手一招穿花扑蝶,振指点去!
玄阴叟嘿嘿一笑,说道:“你的雪竹杖‘推波逐浪’为何还不击出?”
他出手如电,一招“拦江截斗”,却向紫虚道人袭来左手脉腕击去。
紫虚道人在左掌击出后,右手雪竹杖随之扫至。
玄阴叟眼看抓到紫虚道人的左腕,不得不疾撤而回,飞起一脚,向那扫来的雪竹杖踢去。
紫虚道人手中雪竹杖和玄阴叟飞来的一脚,刚一接触,便觉手腕疼痛酸麻,连忙一越让过。
两人交手一招,便见优劣,紫虚道人一凛,急地收摄心神,准备伺机出手。
须知高手相搏,最忌心浮,紫虚道人这一收摄心神,情况立见好转。
此时玄阴叟不声不响,双掌一晃,只觉千百道指风划空生啸,向紫虚道人洒罩而至!
紫虚道人早已凝神戒备,大喝一声,雪竹杖一招“举火烧天”,但见暗室中白光大盛,杖挟缕缕寒风,护住头顶。
玄阴叟冷笑一声,他漫天掌风指影未敛,右脚已悄无声息地踢出。
紫虚道人果不愧为一代掌门,武功造诣的确不俗,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猛吸一口真气,蹑虚上升三尺,让过一脚。
原来他已看定玄阴叟那洒罩而来的掌风指影,虽然未收,却已成为虚设,实际一身功力已尽贯腿上。
玄阴叟嘿嘿一笑,说道:“果然有些见识!”
他右脚踢出之势,悬空未落,左脚却趁势踢去。
紫虚道人再也没料到,玄阴叟能在两脚同时离地的情况下,向敌施袭,慌忙中,两臂一长一振,再度上升五尺,堪堪躲过一腿之危。
玄阴叟一招抢占先机,再不放松,拳掌齐施,一轮急攻。
这两位邪道武林中顶尖人物,动手过招,果然不同凡响,招式一展开来,宛如长江大河,绵绵不绝,招与招连,式与式接,几乎找不到空隙。
玄阴叟虽是阴险绝伦,所练功夫,亦都是奇特诡异,但此时与紫虚道人交手,却全是施展的真才实学,是以打得极为激烈紧张。
这偌大的精舍中一片黝黑,掌风指啸中,但见紫虚道人雪竹杖带起的道道白光,如赤蛇穿游,满室流动。
精舍外悄无声息,只有阵阵微风吹得树叶簌簌轻响。
须知这周围数里的逍遥山庄,为紫虚道人平时养息之地,派内徒众,即使权位高如谈笑书生诸葛胆者,也不能擅自入内。
自数天前,他们宣称紫虚道人已死之讯,这逍遥山庄更成了令人恐怖的鬼域,是以尽管他两人打得甚是激烈,外界却浑然无知。
当然,紫虚道人在十二连环峰出现之事,一般亲眼目睹之人,疑神疑鬼,还真以为把紫虚道人的鬼魂招来,但有胆大之人,却也悄悄报到谈笑书生诸葛胆那里。
此时,逍遥山庄外,一株浓密的树影下,正站着一个面带诡笑的文士,正是谈笑书生诸葛胆!精舍中激战仍烈。顿饭时间之后,拳掌之声渐稀。每隔盏茶时间,方自传出轰然一响。
突然,玄阴叟苍古虚和紫虚道人以快打快的对招破招,已变为内家真力的互拼。
又是顿饭时间之后,忽听一声闷哼传来,精舍内遂趋静寂。
罗雁秋离开九幽谷之后,毫无目的,向前奔去。
他尽展上乘轻功,直奔到红日西沉,月华初起,才在一处不知名的峰顶之上停下。
一阵劲厉山风,吹得他那身黑衣呼呼作响。
罗雁秋长长地舒了口气,顿时心胸中像是舒畅了许多,虽不觉得疲倦,但却难耐饥渴。
但这等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又到何处觅食充饥,他正感惶然无主之间。蓦然,只听一阵阵娇弱的吟哦之声,随风传来,吟的是:“帘影摇花、蕈纹浮水,绿阴庭院清幽。
夜长人静,赢得许多愁!
空忆当时月色,小窗外,情话绸缨。
临风泪,抛成暮雨,独向楚山头。
殷勤红叶,传来密意,佳期难求。
应是红颜薄命,难消受,俊雅风流。
须相思,重寻旧约,休忘杜家秋!”
那哀怨的吟哦之声,响在这静夜深山中,显得格外凄切。
罗雁秋怔了半晌,似是回味那词句的含意,连饥渴之感都忘记了,良久之后,他方自喟然一叹,喃喃自语道:“唉!红颜薄命,这定是个可怜的多情女子。”循着那发声的方向走去。
下得那峰顶之后,只见山脚下,婉蜒环绕着一条河流,水声潺潺,河水被明月照得波光粼粼,正自缓缓向东流去。
又转过一座山峰,只见前面形势陡地一变。
月光下,一个宽广数里的峡谷,静静地展现眼前。
在左侧山脚之下,苍松翠竹的掩映中,隐现出一间茅屋。
他身形刚现,便听茅屋中传来一声娇弱的话语,道:“小红,你出去看看外面有什么人来了?”
罗雁秋听得心中一惊,暗道:这女子语音虽是如此娇弱,但看来还是一位武林高手,居然有辨十丈外飞花落叶之能。
只听那叫“小红”的女子欢呼了一声,道:“若是有人来,小姐,我们已有半年没见生人啦!是吗?”
遂听篱门“咿呀!”一声轻响,蹦蹦跳跳的出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她脑后的一双辫子,随着身躯的跳动,不停晃呀晃的。
罗雁秋暗道:“好天真活泼的少女,看她走路的姿式,便知是个‘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孩子,但是她的小姐却为什么在吟哦中露出如是的忧郁?”他思忖间,那孩子已走到面前,但一看见那身黑衣,却发出“哎呀”!一声惊呼道:“小姐!快出来看,这人穿的什么衣服呀?”
罗雁秋闻言不禁也是暗自一骇,忖道:“我身上穿的难道当真是百毒衣?”
罗雁秋看看那少女的怔怔神情,遂微一笑道:“在下罗雁秋,因赶路错过了宿头。”
那少女不等他说完,便连连摇头,两条小辫晃动着,直像波浪鼓似的,截断他的话道:
“不行,不行,要想住宿,这里千万不行!”
她一句话连说了三个不行,薄薄的嘴唇紧闭着,显得神情十分认真。
罗雁秋知道这少女为自己前来投宿,她们有两个年轻女子在此,自是极为不便,于是又微微一笑,摇头说道:“在下一天赶路未进饮食。”
那少女又不等他把话说完,便即展颜一笑道:“原来你是要饭吃啊?行行,不过我们吃的是些野味!”
罗雁秋不禁暗自一笑,心忖:想不到罗雁秋做起叫化子来了,口中却道:“打扰了。”
那少女扑哧一笑道:“我倒不嫌你打扰,只是我们小……”
罗雁秋一怔说道:“若是有什么不方便,在下就此告辞了。”
转身便待走去。
突然,响起一声娇弱的呼唤道:“小红,你带他来吃顿饭吧!”那声音已是在茅屋之外了。
那叫小红的少女似是十分高兴,上前拉着罗雁秋一只手,说道:“走吧!饿肚子可不好受。”当先向那茅屋走去。
渐行渐近,罗雁秋凝神看去,只见茅屋外栽花种竹,美丽中带着清幽。
蓦地,一声轻轻喟叹传来,接着从花荫中走出一位身穿宽大罗衣,长发披肩的少女!
那少女仰首夜空,木然不动,当空皓月照得她的娇靥十分消瘦苍白。罗雁秋走到她面前丈余处,她似是仍然浑如未觉。
罗雁秋见这女子孤傲中带着幽怨的神情,心中大感诧异,连忙拱手行了一礼,说道:
“在下罗雁秋……”
他未完的话声,突被那少女的吟哦之声打断,她吟的是:
“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
罗雁秋见那女了伤感而微带愤怒的神情,和她那突然吟出的词句,心中大是奇诧,他正感进退维谷之间,只见那女子凝注在夜空中的目光,突又缓缓收回,苍白的娇靥上立时现出一丝奇异的笑容,望着罗雁秋微微一笑,然后又转向侍女小红道:“死丫头,我只顾吟词赏月,忘记了招待嘉宾,你怎么也发起怔来了?”
那侍女小红方才见主人的神情大异往常,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一见主人脸上展现了笑容,虽是责怪自己,却也放下心来,苹果似的脸上,立又露出稚憨的神态,用手一牵罗雁秋的衣角,低低说道:“罗相公,请随我到室内用膳吧!”
罗雁秋微微一怔,向那长发少女一抱拳,说道:“打扰姑娘了。”随在小红身后大步向室内走去。
那侍女小红推门而入,突地微微一笑,说道:“罗相公,你请坐会儿,我这就到厨下取菜饭去。”穿过草堂,径向后院行去。
罗雁秋随便在一张木椅上坐下,流目看去,只见这是栋一明两暗的房屋,里面的陈设甚是简陋,两间暗室因被帘幕遮掩,无法看见,而自己处身的客室中,只放了一张木桌,两把木椅,除此之外,再无它物,他不由眉头一皱,暗自忖道:不知这两个女子,孤孤单单的住在这样深山大泽中作甚?
他思忖未完,侍女小红已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馒头和两碟菜肴走了进来,嫣然一笑道:
“罗相公,馒头和菜都是现成的,你先吃着,我再做个汤就好了。”放下菜饭,便又匆匆走去。
罗雁秋微微一笑道:“谢谢你了。”
他实在是饥肠难耐,也不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片刻之后,便如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而他却是意犹未尽,幸而小红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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