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龙生风尘侠隐
余姑娘妙目蕴泪,两手抱住了雁秋左臂,低声咽着说:“哥哥,你受了伤……”
罗小侠看她惊慌神色,微笑道:“不要紧,哥哥总算泄了妹妹满腔积愤。”
姑娘摇头应道:“我宁可让狮子逃命,不愿哥哥受伤……”话到这儿,李福和曹镖头也赶到雁秋跟前,姑娘只得咽下去没有说完的话。曹镖头生死好友邓中虽然丧命仇大鹏飞环之下,但这时他不得不强忍悲痛,对雁秋拱手说道:“罗公子勇绝尘寰,不是公子一支剑独战群寇,定远镖局今晚上定要闹个房毁人亡。”
雁秋摇头笑道:“自己人何须说这种客气话,恨雁秋技不高明,使镖局中镖头伙计死伤不少。”
收拾残躯、清扫血污,自然有曹刚派人办理,余姑娘、李福送雁秋进入静室,罗小侠口虽不讲,心里却对雪山派中人武功暗暗钦佩。仇大鹏在十二连环峰上,不过是一个小卒,双环飞掷竟有这样大的威力,今后再遇上雪山人物可要得当心。
罗雁在定远镖局中又住了半月,雷振天伤势已大部复元,已全部知道半月前发生的大事。邓中丧命,使老镖头非常伤心,也使他心灰意冷,伤势初愈,立刻拿出历年大部积蓄,遣散镖伙。凡是那夜死伤的伙计,家属特别多给银子,不过三天时间,定远镖局已经人去室空,只余下雷振天、曹刚和雁秋、余姑娘、李福,雷振天受伤后,早派人把猫眼夜眼珠送回江苏督府,这次镖局既然停业,当然不用再管这笔闲帐。
罗小侠眼看舅父诸事办好,立催舅父连夜离开徐州,五骑马在徐州效外分手,雷振天和曹刚轻骑远走,隐居安徽青风集,埋名田园,罗雁秋拜别舅父时说:“秋儿寻着姊姊,报了父母大仇后,定当随侍身侧,养老尽孝。”
老镖头挥泪如雨,说道:“不管如何,三年内望你能到青风集一行,免我想念……”
话到这里,已说不下去,偏偏又勉强说句:“最好能和余姑娘联骑并来。”
雁秋看姑娘带羞含泪,心里一机灵,滚下马鞍,拜伏荒郊,对舅父说道:“余姑娘是秋儿义妹,她可怜身世,薄命红颜,舅父年高无子何不收姑娘作个义女……”
老镖头带着泪笑起来道:“余姑娘花枝人样,我怎么能有这样好福气。”
姑娘呜咽出声,跳下马盈盈下拜,道:“栖霞幼丧父母,长失亲兄,不是秋哥哥援助,我早作了九泉之鬼,老镖头如能收我薄命弱女,霞儿自当侍奉终身。”
姑娘在荒郊拜了三拜,雷振天跳下马,扶起姑娘,呵呵大笑,一幕收女认父的大礼就在荒野匆匆完成。
罗雁秋见事已办成,起身对舅父说道:“余姑娘一时不便随舅父同隐青风集去,秋儿和她已答允赴约武当山,朝拜武当派掌门松溪真人张慧龙,俟事完后,自会和姑娘同去尽孝膝前。”
雷振天点点头,挥手告别,和曹刚两骑马,风驰电掣绝尘而去。
雁秋看舅父两人两骑消失荒野,才和余姑娘、李福联辔并驰往武当山去。
不过两天工夫,罗雁秋已入河南永城县境。罗小侠深知仇大鹏授首定远镖局,雪山党徒决不会甘心罢休,必然一面向十二连环峰总堂飞鸽报警,一面派人追寻他们行踪,所以他坚劝舅父早日离开徐州,想趁他们铩羽后不及重整旗鼓之前,迅速脱离苏北,以避追踪敌骑,这一着果被雁秋料着,就在他们离开定远镖局次日,雪山江南总分堂已接得十二连环峰飞鸽令谕,着江南分堂方面倾全力对付定远镖局,务必活捉剑毙仇大鹏的罗雁秋和雷振天等,解押总堂,并动员江南总分堂全部弟子,夺取猫眼夜明珠,总堂方面也派了掌堂师祖大弟子黑神君吴兆麟率内三堂好手多人,兼程赶来相助。
雪山派江南总分堂,设在淮阴县境内靠洪泽湖滨一座孤立的豪华庄园里,主持人是二十年前名满大江南北绿林道上的一位大盗,这人姓徐双名子真,他中年横行江湖,发了几笔大财,老年洗手,归隐洪泽湖滨,出资购了一大块土地,建筑一座豪华的庄院,名为“龙湖别堡”,自号龙湖居士。
这个徐子真昔年和另一个假披玄门羽士外衣的大盗神火真人邵文风,臭气相投,交情不惜,后来神火真人邵文风被雪山派掌门师祖紫虚道人罗致大雪山十二连环峰上,掌了外三堂中的地虎堂,雪山派为了扩大实力地盘,到处专设分堂,邵文风猛然忆及昔年老友徐子真,遂亲自晋谒掌门师祖紫虚道人,一力保荐徐子真才堪重任,并愿亲往游说,使他投入雪山门下,随答允他出掌雪山派江南总分堂,南七省各地雪山派的分堂均划归他管辖,直接听命于十二连环峰。
邵文风接命下山,找到徐子真一谈,徐子真立即一口答应下来,从此他重入江湖,出掌江南总分堂。
这次雪山派夺猫眼夜明珠,因为是总堂直接派人主其事,徐子真自不便再出面过问。
哪知偏巧遇上了小煞星罗雁秋,群寇几乎闹个全军覆没,连总堂的主持人也战死在定远镖局。
几个漏网党徒见事情闹得太大了,随用仇大鹏带来总堂联络的信鸽,一下子飞鸽函报大雪山十二连环峰总堂,郑元甲接获飞鸽带来噩音,知弟子丧命徐州,悲恸之余,亲赴逍遥山庄请命下山替徒弟报仇。谈笑书生诸葛胆细阅飞鸽函报,见又是罗雁秋,料定他有一身出奇的本领武功,只是找不出他的根底来路,究竟出身何人门下,他本想亲自下山一趟,看看罗雁秋是何许人物,不过他正在筹划并吞各派,独霸武林的谋略,忙得没法子离开总堂一步,郑元甲掌着外三堂中的天龙堂,自然也没有时间让他下山,追寻罗雁秋给徒弟报仇。
诸葛胆想了一阵,才决定改派掌门师祖大弟子黑神君吴兆麟,带了玉皇堂下三位高手,兼程下山,赶往江南,会同江南总分堂堂主龙湖居士徐子真,务求寻着罗雁秋,把他擒获押来总堂,最不济也要查出他的出身来历,师承门派。诸葛胆一方面由总堂派人下山,一方面先用信鸽指示江南总分堂,令其立时派人监视定远镖局雷振天、罗雁秋等的行动,俟总堂派人到达后,再合力下手。
徐子真在龙湖别堡接到了十二连环峰飞鸽指示之后,立时在江南总分堂中选了四个武功最好的堂主,他亲自率领,五骑疾发,直扑徐州。
徐子真到达徐州之后,定远镖局只余下一座空屋,不要说雷振天等人不见,连镖局中的伙计、趟子手也走的一个不留,徐子真见定远镖局歇业星散,只得暂时寻了个客店住下,暗中派人探听雷、罗的去向,并派飞马传令各地分堂注意雷振天、罗雁秋这一行人的行踪。徐子真则坐镇徐州等候总堂派人到达之后,再合力追寻。
单说罗雁秋、余栖霞和小白猿等三人到永城县境之后,天色已入掌灯时分,三个人寻了客店住下,店名合盛号,在永城县是几十年的老字号,雁秋等住的是第二进院中间上房,三人刚要了酒饭,尚未及动筷,蓦然间外面一阵喧哗,接着听到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喊道:
“瞎眼的东西,走路不看人,横冲直闯,你找死。”
罗雁秋闻声离坐,打起软帘向外一看,见二进院站了五六个短打扮的中年汉子,一个个歪带帽子,高卷衣袖,围着一个全身青衣的少女,那少女昂然而立,柳眉怒挑,离少女三四步远,站着一个身穿蓝缎子长衫的少年。少年呆如木鸡,一动也不动,手里还拿着一把折扇,半举半扬,样子很可笑。
罗雁秋目光如电,暮色中仍能看出那少年獐头鼠目,那少女却异常娇美,六个跟班模样的汉子,腰中似乎都带着铁尺匕首一类的家伙,围着少女横眉竖目,似是要动手,但又好像有什么顾忌似的趑趄不前。
这当儿一个店伙计匆匆的走到那少女跟前,深深一揖道:“姑娘请息怒,这位爷是县大爷的大公子,姑娘出门人,何苦多惹麻烦,再说如果真闹出事,小店也担当不起。”
店伙计话未完,少女冷笑一声,接道:“无怪他敢这样胡作非为,原来仗着他父亲那点势力,小小的一个知县,有什么了不起……”
少女话至此处,站在离少女较近的一个大汉,蓦然一声虎吼,抽出铁尺,猛向青衣姑娘打去,罗雁秋心中一惊,正想飞身相救,忽见那青衣少女玉腕轻扬一下子扣住那汉子右手脉门,莲足起处,娇叱一声:“你找死。”
大汉身躯应声飞起,直跌出一丈开外,少女收拾那个大汉不过是眨眼工夫,这一瞬间另五个汉子的匕首铁尺,同时向姑娘打去,青衣少女不避不闪,疾挫柳腰,右腿一个旋风扫雪,扑扑通通几声连响,五个大汉全都摔到地上。少女似乎是动了真火,翻手一掌,向那位呆站着的少年打去,这一掌力大势猛,那少年已被姑娘点了麻穴,再加上这一掌,八成要送命。
正在万分危急的当儿,猛闻一声:“使不得。”
声起人至,飒飒一阵风响,破空落下一个长发碧眼道人,他道袍轻拂,按住了青衣少女手掌,口中却笑对那少女道:“你怎么这样大的火气,忘记了师父告诫你的话吗?这种人略施薄惩即可,你何苦要他的命。”
少女吃道人一挡之势,整个娇躯一连向后退了几步,才拿桩站稳,她妙目蕴泪,望着道人嗔喊道:“大师兄,你不知道他们多坏……”
那道人不等少女说完,接口笑道:“我知你受了委屈,不过这地方无论如何不得下辣手,死了个知县劣子不算什么,可是人家合盛客栈是否能再开下去?你这一掌不知要株连多少人填命受罪,小师妹你何苦呢?”
道人说着话,替那位县大爷的公子活了血脉穴道,并扶起六个跟班恶奴,厉声叱道:
“你们这般狗仗人势的奴才,到处胡作胡为,贫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今天略施薄惩,放你们一条生路,如仍怙恶不悛,需知报应当头,悔之晚矣!”
道人说完话,挥挥手,几个受伤恶奴扶着半死的大少爷,狼狈逃去。
这一阵吵闹,二进院子中客人大部都出来看热闹,碧眼道人又对那青衣少女笑道:“好啦,回房休息去吧,你如怨气难平,大师兄甘愿受罚如何?”
少女被道人拿话一逗,绷得紧紧的脸蛋渐渐透出笑客,扭转娇躯,回自己住的房中去了。
看热闹的人见事情已完,也都各回屋去,朗星暮色中,却站着一个人在发呆出神,那碧眼道人的音容笑貌,勾起雁秋潜藏在胸中的复仇怒火,七年前抢走姊姊寒瑛,又把他推下断崖的道人不是和今日所见这道人的相貌一样吗?蓦然,他眼前幻生出父母战死衡山雁鸣峰下的悲惨景象,峨眉山摩云峰上六度寒暑,随恩师悟玄子苦习剑术,最大的心愿无非是想报杀死父母的血海深仇。
今天无意中在旅邸发现仇踪,如何不勾起他满腔悲愤,恨不得立时仗剑动手,迫道人说出姊姊罗寒瑛的下落。不过他已看出那道人确有极好的武功,那青衣少女亦非弱手,何况事隔七年,他只是看人家面貌行态相像而已,是否就是昔年仇人还拿不准,万一弄错了,事非小可,雁秋一时定不下主意呆在屋外暗影处发怔……
门上软帘轻启,走出来栖霞姑娘,轻步走到雁秋身边,说道:“哥哥,客店中人多混杂,什么样人物都有,打架斗殴事属平常,我们急着赶路,不便招意外麻烦,你是不是又动了侠义心肠,想伸手管人家闲事?回房去吃饭吧!酒都快冷了。”
余姑娘温柔得像一池春水,她睁大眼盯住秋哥哥,罗小侠回头看义妹的关怀神情,仰天叹口气,和姑娘走回房中,一餐饭匆匆用毕,罗雁秋心有所思,一语不发,余姑娘和李福也闹个六神无主,猜不透他为什么骤然间变得那样沉默冷峻。余姑娘想问他,可是几次话到口边又咽下肚去,她的悲惨身世磨成了一种持重性格,看雁秋不愿说,也就强忍着没有追问。
余姑娘不问,李福更是不敢问,小主人今天异样神色,这是他自追随雁秋以来从未见过的,当然是有什么特殊事故,可是什么事呢?余姑娘和李福如坠五里云雾中,弄得糊糊涂涂。
第二天早晨,永城县发生一件大事,县太爷的儿子昨夜在府中丢了人头,县太爷也被人割去了一只耳朵,这在永城县是破天荒的事,事情闹的太大,全城沸腾,大家猜测纷纭,有人说是菩萨显灵为民除害,县太爷大公子平时仗势欺人,奸淫好人家妻女,遭了天报,稍有头脑的人则说是县太爷平日纵子,被过路的江湖豪客访着恶迹下手,替被害平民们雪恨。
这事原是昨晚宿在合盛客店的那个青衣少女所为,她投宿客店,那被位嗜色如命的县太爷公子发现了行踪,带了六名恶奴追入客店,借机调戏,谁知碰上了耍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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