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娘子安 作者:初霊(晋江vip2012.8.2完结)
怀拓将穆云流拦在身后,对唐青宣道:“那你就回去吧。”
“师兄。。。。。。”
“我们几人,也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日后若是有缘,便来淮安看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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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后,淮安城。
苏家别院内的药茶,已经有十几株是茶、药根须相接了。这是华其谦无意中发现的一个现象,给了苏棋棋灵感,才得以成功培养出药茶。
华其谦陪同苏棋棋照看培育着的最后一株药茶时后,发现药茶根须相接的地方,有过旧伤。于是他就想,是否是因为两株受伤的植物对接在一处,就能相互融合了,就好比人可以接皮一样。
苏棋棋当时竖着拇指夸了华其谦好一阵,两人才开始试验。直至近一个月后的今日,二十株药茶,竟活下了十几株。
这一日,苏棋棋和华其谦在淳塘坊内整理新花茶,就见到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
这两人正是初初痊愈的唐青宣和苏言。
“哟,你小子,都能下地了啊!”华其谦一直不知道贪酒把这对夫妻带去了何地解毒,如今担忧了许多日,终于见着了本人,心里难免激动不已。
唐青宣人瘦了许多,精神却是不错,还能笑笑接住华其谦拍过来的一掌。
“说好回来陪你喝酒的,定然要回来的。”
苏棋棋早已经把苏言给紧紧抱了住,泪花早就闪现了。她听唐青宣这般说,抬首比划着问:“刚刚痊愈,能喝酒吗?这算是全好了吗?以后都不会有事了吧?”
许多句话,许多个问题,苏言和唐青宣耐心看着苏棋棋比划完,才一一点头回答过去。
“解毒倒不是很难,九叔知道法子,药也不难寻到。只是这毒与寻常的不一样,不能一次除去,只有每一次拔出点余毒,知道排完才算解毒。”苏言笑着向她解释。
“当初可真是吓坏我们了。原以为那老头当时是说没法子救,这一下真是放心了。”华其谦紧紧拥了拥唐青宣,“回家了吗?姑母他们都等着呢。还有那个苏瑾,若是再等下去,不知道白发再白一层,该是什么颜色了。”
唐青宣和苏言进城之后,第一处来的就是这路过的淳塘坊,如今提及府中的人,他们也是记挂得紧。这一个月跟贪酒住在不知名的山里,每日宿在山洞之内,如同与外界与世隔离。
苏夫人以及当日皇城内每个人如今如何了,是夫妻二人都想知道的事。
四人将铺子的事交给大掌柜,就驾车回了唐府。途中,华其谦告诉唐青宣,苏府已经封上了,苏老爹和苏夫人都搬到了唐府之内。苏瑾喝苏曜则各自在外找了个别院,苏府的下人们都被遣散了。如今算是苏唐两家人,只盼着苏言和唐青宣回去。
马车停在唐府之外时,守门的人正在打盹。
苏言和唐青宣相视一笑,更紧得握着对方的手,朝唐府前厅里去。因为没有事先通知,大厅中只有几个打扫的丫鬟,她们一见少爷和少夫人,个个都丢了手中的东西,跑出门去,口中喊着“夫人”和“亲家夫人”。
唐青宣四人笑着在安静的前厅内坐着等人。久别的时日并不多,然而唐青宣却觉得,这一次几乎跨离了生死,再次回家的感受,像是一艘茫然无波的小舟,突然靠了岸。
最先赶来的是五个徒弟,她们跑着进了前厅,在唐青宣和苏言面前站成一排,看着看着,五人眼泪就下来了。
唐青宣有些心疼孩子,想安慰,却被苏言按下了手。苏言冲他一笑,自己起身伸手揽过五个徒弟。深吸口气道:“如今都平安了。这唐府,还是往日的唐府。你们五人,原本各自掌管一个铺子,如今,是该让你们好好当唐府的五位小姐了。自今日起,你们不再是师傅师娘的徒弟,而是唐家的女儿!日后,你们就是唐家所出的小姐们。”
镶枂五人垂着头,心里不是不知道苏言话中的意思。她是要真正把她们收为自家人。她们原本只是与师傅一人有关,如今却是与整个唐府都有关系。这是苏言真心实意为她们好,五人心里除了师傅和师娘平安归来的欢喜,如今也有了感动。
镶草抹了抹眼泪,拦腰抱着苏言,闷闷道:“什么小姐不小姐的,我都不在意。我只怕你们不要草儿了。那日你们从外边回来,躺在马车内无声无息的时候,我都吓死了。。。。。。”
真那么恐怖吗?苏言笑着轻轻拍着镶草的头:“真回来了,这一次,除非我和你师傅生老病死,否则,再不会离开大家了。”
镶枂红着眼睛,哼哼道:“说得倒是好听,若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们还瞒着我们五个,我们准私自卖了淳塘坊,然后卷了钱财走人。”
“好,都依你们。”苏言心情不错。
帮五个小徒弟擦完眼泪,苏言余光便瞥见前厅大门之外,又站着一人。
她淡淡一笑,偏首看向唐青宣。唐青宣也冲他一笑,便起身朝门口那人走去。苏言见此,又回了头继续同五人说着话。她相信,唐青宣可以把事情处理好的。
“萱夫人,你为何在此?”唐青宣疏远问候。
镶清泪水汪汪,软软望着唐青宣,那眼神可算得上是痴迷:“青宣,你终于没事了。”
唐青宣点头:“托大家的福,彻底无碍了。”
镶清顿了顿,继续哽咽道:“太子死了,二皇子登基了。太子妃烧了太子府,陪太子爷死了。我。。。我没处可去。”
唐青宣很想说,为何太子妃陪着太子死了,你还能站在此处?却又想起那位姑姑,心里软了几分。这到底是他的堂妹。只不过,当时在长阳城,她暗中为太子和老皇帝做的一切,以及联合皇帝把苏言和苏夫人挟持入宫之事,彻底让他凉了一颗心。
“镶清,三千前我欠你的,我和言儿这一次因为你所受的苦楚,应该够还三年前那场了。如今,唐府不欢迎你。”
镶清太了解唐青宣了,他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从来都是说一不二。面对在长阳城她做的那一切,她自己事后都恨自己,何为是唐青宣呢?
她笑了笑,眼神空洞,没有一丝其余情绪:“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是否平安。。。。。。”
唐青宣退开几步,背过身去望着被镶草缠着的苏言,像是对镶清说话,又似不是:“事情终要有个头的。”
也不知看了多久,等下人来通知唐老夫人,苏晚月夫妻二人正往这边赶过来的时候,唐青宣转过身,已经见不到方才那人的身影。
他闭了闭眼,只觉得这一切真好似一场烟云,如今终于走到了一个头。当时他喝下毒药,昏睡中朦胧有只手,一直握着他的。他知道,那是苏言陪着他。贪酒为他两人换血之时,也不知是幻觉与否,他似乎看见苏言一直对着他笑,又对他说,等他醒过来,就陪他回淮安城去卖茶叶。
事实却是,苏言要比他多昏睡了十天有余。他陪着她时,夜里有好几次,苏言浑身突然变得冰凉,他吓得指尖犹如被数万针头刺入一般,疼得几乎不敢去探她的呼吸。
好在最后她安然无恙了。贪酒在为其诊脉之时,也是感慨:“这丫头倒真是命好。中了一回毒,这下把毒给排出来了,身上又有你小子的血了,以往的寒毒也连带着痊愈了!哈哈,命好啊,命好啊!”
唐青宣索性就站在前厅之外等着唐夫人他们过来。上次一别,是去六月去长阳城,如今已快入冬,也不知这边的一切如何了。在解毒期间,他倒是收到过苏瑾的来信。步渐商受了那一剑醒来之后,只独自一人关了几天,而后便一切如常,没几日就登基了。彷佛那一场合作和敌对,一切的算计,都只是画本中说的故事。
“宣儿。。。。。。”
唐老夫人第一次觉得唐府时这样的大,她的孩子是这样的近又这样的远。
唐青宣平静地笑着:“娘,我回来了。”
“宣儿,是娘不好,娘不该不听你爹的话,让你安安分分,平平顺顺过日子。”唐老夫人苍老了许多,眼泪落下之时,顺着脸上的细微的皱纹沟壑,流成了无尽沧桑。
母子二人执手,却突然说不上话来。
苏言在屋内见爹娘的身影,踌躇间竟有些近乡情怯了。倒是苏老爹,一眼就找到苏言,背着个手就朝着苏言奔过来:“小言言,你可算回来了!”
苏言叫了声“爹”,视线越过她,望向苏晚月,又唤了声“娘”。
“你娘这几日担心得日夜睡不好。如今你和唐女婿都回来了,好歹安稳觉能睡上了。”苏老爹咧着嘴笑着,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小言言,你回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一动不动的,我真怕见不到你了。可好,可好,那个肮脏老头果然有几下子,说回来你就回来了。这下好,过上几日,咱们陪你娘去看你大哥。”
苏言早先就知道步渐昂未等步渐商登基,便启程去了封地,依着苏老爹的话说:“当然要去的。大哥一人在封地也无趣。何况他是王爷,我们去了,多占些便宜回来。”
苏晚月在旁一直细细地盯着苏言看,眼中流露出的疼爱,看得苏言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娘,身体可好些了?”
苏晚月拉着她的手坐下:“现在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果真精神头好了许多。”
镶草见状,很及时地向苏晚月粘上去,撒娇道:“苏姨,你当然可以不管不顾啊。淳塘坊的生意,都是我们姐妹几个在照看呢。日后你只管在家等银子来就是了!保准你啊,健健康康活上个几百岁!”
“臭丫头,还几百岁呢。成日里不被你给缠死就好了。”镶草很粘苏晚月,对苏晚月来说,也是件趣事。镶草性子伶俐讨喜,模糊中,有把苏言当年缠绕膝下的感觉给找回来了。
“我哪缠你啦!明明是你不肯教我功夫,你说好等你把贪酒爷爷留下的药都喝完了,就教我功夫的。我不高兴!”
苏言许久没放开了,眼下被镶草这么一闹,也偏头假意指责苏晚月:“娘,这倒还真是你不对了。草儿年幼,你不该许了话不实现的。”
镶草得意看着苏晚月:“就是,苏姨,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开始,你就指导我基本功吧!”
苏晚月闹得没法子,只能连连笑着答应她。末了还不忘皱着鼻头捏捏镶清的鼻头。
苏言看得也好笑,忍不住畅快笑了出来。这一阵笑声,倒是唐青宣隔了近半年都未曾再听到过的。当下听入耳中,还真有一种把苏言抱回屋中,关起门来好好欣赏的冲动。
笑闹了一阵,苏晚月叫来唐青宣和苏言,收了笑容:“言儿,青宣,有个人等了你们一日,要见么?”
唐青宣与苏言对视一眼,心里都很清楚,这个等了他们一日的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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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城内,长街尽头的大宅院,里外的每一个角落,都燃起了红灯。高高挂着,路人百姓们见了,都感慨,这派头,足足比大年夜还要喜庆。
宅院里头,上至府中主子,下至丫鬟小厮,都换上了新衣。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的,是一种历久之后的圆满。这个院子里头的人,一个也不缺了。
穿着红色长袍,戴着一顶红边小圆帽的小厮,甩着小短腿满院地跑。喉间气喘不息,脸上笑得快开了花。
“少爷,少爷,老夫人,少爷少夫人跟那位公子在酒窖外头呢。大伙儿别找了。”
他唤的老夫人正是唐老夫人。她梳了整齐的富贵发髻,红光满面,眼中炯炯有神,竟比之前几日,年轻了一轮。
“那就由他们去吧,只是别误了开饭时间便好。元宝,你快去看看,苏家别院的棋棋姑娘和屏姨都来了没。”
元宝小厮刚平复了几口气,又“诶”了一声,转身滚着圆屁股,去了大门。
酒窖之外,唐青宣和苏言陪着他们身前的男子。手中捧的,是挑好今夜团圆饭用的酒。
“到头了啊。唐青宣,我觉着我们还是该成为朋友的。”男子转身,带笑桃花眼,清澈见底,正是当今天子步渐商。
唐青宣莞尔:“从来都是。”
步渐商又看了苏言一眼,意味深长:“从来都是啊。唉,倘若三年前我来淮安城的时候,就能一起遇到苏言,或许不会发生过去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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