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心泪





  “小姐!”
  是从君家带来的丫环,我本来多数住在大嫂屋里,也没有专用的丫环,只是母亲前些日子把她给了我,说是在宫里头好照应。好像叫知秋。
  “皇上呢?”
  “在外头呢!”
  我微微有些气馁,转念便将一切归咎于水土不服,也有可能是椒房殿的床太舒服的缘故。却没注意到知秋的脸色有些异样。
  穿好吉服,头发仍梳成了辫子,然后戴上凤冠。出了寝殿,迎着薄曦,我看到了他,傲然孤立于椒房殿中央,一手按于脑后,指尖轻轻抚摩。正出神之际,他似已知道我就站在身后,很快转过身来。看不清楚面容,却听到他温和的声音传来:“朕的小皇后醒了?”
  我一脸的不自在,不单是因为起迟了,更多的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人用这种语气同我说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们一同去慈训殿给皇太后请安,天朝也只有皇后才能这样与帝王站在一起,妃子位分再高都只能跟随其后。他仍是牵着我的手。在那里,行过了六肃三跪九叩的礼节入座之后,众嫔妃便按着位分高低一一上前行礼,有皇子的则带了皇子。
  最让我瞩目的是那名女子柳眉细腰,眼底有几分凌厉,她身后的男孩比我小不了多少。
  “臣妾封氏叩见皇后金安!”原来是封淑妃,自三姐过世,她便是这后宫之首了。
  “儿臣焰炽给母后娘娘请安!”虽做了万全准备,但真让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喊我母后时,看到他一脸的不自在,我亦有些不知所措。倒是皇上给解了围:“皇后年纪尚小,你们随意些吧!”
  我一眼便瞧见旁边一个稚龄幼儿被抱在乳母的怀里,那眉眼分明像极了三姐。见我望他,乳母放他下来,他便颤巍巍地向我走来,笨拙地跪倒,奶声奶气地说道:“焰行给母后娘娘请安!”
  我的喉间有些哽住了,为了他,这个有着君家血脉的孩子。我忘了规矩,一伸手,便将他拥入怀抱。
  皇上没有多说什么,却伸手在我背上轻轻拍着。
  一年纪较轻的妃子开口笑了起来:“到底是老夫疼少妻,皇后好福气!”
  我一愣,便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若说有极端,我和她应该算是两个极端了吧?这宫里头,也有这般敢说话的人?
  太后轻咳了一声:“嬉嫔不得口无遮拦!”
  心下了然,嬉嫔是太后的亲侄女,自然有恃无恐。
  太后转而问我:“皇后也这么觉得吗?”
  我站了起来回道:“臣妾原也这么觉得,不过皇上与臣妾大哥一般大,却比大哥看来要年轻许多。”
  皇上笑了起来:“因为你大哥常年在西北边关,那儿风吹日晒的,不比京都。”
  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封淑妃亦轻笑出声:“原来君家的女子都这么会说话,甜得跟蜜似的!”
  我心中一动,就见太后沉了脸:“皇后,你年纪虽小,也别仗着自己是君家的人就连皇上也不放在眼里了,这宫中的规矩该有的还是要有!”
  气氛顿时沉闷了起来,唯有焰行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最后定格在我身上。望着他,我想起三姐冰冷的眸子,封淑妃方才说她甜如蜜。
  
  ——————————————————————————————————————————————
  阿暮写完的时候,上下眼皮差不多粘在一起了,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对着电脑屏幕。明天还是改回码格子吧。希望大家会喜欢,积极提意见,关于情节内容也可以踊跃发言,还有标题也请大家多给我想想点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是架空,所以与历史完全无关,自然里面的规矩也是作者订的了。呵呵,朕就是国,朕即是法。谈大人的这句话被我用起来好过瘾啊。本来还准备颜的轿子从午门进,怕蒯祥(故宫的设计者)会跳出来告我侵权。
九韶之乐:“韶”是指齐国的韶乐,是舜帝时的乐舞。舜命乐师质创作了《九韶》之乐。其后,韶乐逐渐演化,到春秋战国时更加臻于完美。 据《左传·襄公二十九年》记载,吴国公子季札 鲁国观看周王室的乐舞,在二十多个节目中,他最推崇韶乐。他称赞说:“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无不帱也,如地之无不载也!虽有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观止矣!若有他乐,吾不敢请已!”韶乐以后失传了,对其盛况已很难复制。
日晷:又称“日规”,是我国古代利用日影测得时刻的一种计时仪器。喜量:古代的量具。
                  东宫殿稚儿揪心
  大婚过后,便不常看见皇上。除每月初一、十五晦望二日,其余每日女官会将皇帝御幸之事记录上册交由我验毕盖印,方收入文书房。都说岁月催人老,我却觉着宫廷更甚,普通人家也有三妻四妾的,但夫君若要宠幸谁还得带着点偷偷摸摸的。我听说帝王若是看上了宫里的女官,还会先征求皇后的同意,还好轩辕帝从来不曾给我这样的经历。之前因轩辕帝说皇后年少,需要学习的地方还很多,因此免了宫中嫔妃的请安。当时就见众妃皆松了一口气,我亦不例外。
  焰行多数时间会待在椒房,直至用过膳食才随乳母回东宫。东宫现有四位皇子,大皇子焰炽,二皇子焰炔,三皇子焰华,四皇子焰行,其中二皇子和三皇子皆由嬉嫔所出,侍寝的妃子以她的名字出现频率最高,另外一位纪贵人也常常出现在册子上,其父是尚书省工部尚书,从一品的大臣。封淑妃那儿不过三五日。
  焰行的乳母原是三姐进宫前的丫环,后来嫁了人,产下一子,未足月便夭折了,于是三姐让她入宫做了焰行的乳母。因有这一段关系,我看她对焰行十二分的上心。
  小孩子不喜欢整天待在殿内,于是我带了他去御花园玩。这时已步入初秋,御花园内独有菊花灿烂,有的丰满鲜艳,有的端庄明丽,有的英姿潇洒,有的娇柔妩媚,在园子里竞相绽放。
  我与焰行互相追逐,一时忘了自己的身份,唯想起幼年时与二哥在君家花园里相逐嬉戏的热闹场面。
  牵了焰行的小手,让他学着我的样子藏在花丛之中,然后突然奔出,一身花香袭人,落英纷飞。焰行咯咯大笑,我亦有些气喘。
  “母后娘娘,真好玩!”
  我没有回应,只将他拉近了身前,朝花丛彼端深深鞠了一躬。
  艳阳高照菊花傲,帝王出游美人笑。御用华盖下,贵人媚眼如丝,举手投足之间皆有着成熟女人的风华。
  皇上看到我们,一步当先走了过来。贵人面有郁色,却身形不滞。
  “皇后带皇儿来赏菊?”皇上抱起焰行,替他拭去额边的汗珠。
  “是!”我敛眉低腰,一收方才的嬉闹模样。
  他眼中含笑,温和地说道:“朕方才见花丛中小儿追逐嬉戏,还道是看花眼了!纪氏,你说呢?”
  “皇后母仪天下,妾纪氏不敢妄评!”她比封淑妃多了几分自信从容,比嬉嫔少了几分恃宠而娇。
  他若有所思的望我一眼:“皇后陪朕一道用膳吧!”
  
  午宴摆在了菊华台,皇上的膳食很简单,却少不了一壶好酒。
  宦官先替皇上斟了酒,走到我跟前时却犯了难。皇上微笑着摇头:“皇后不可饮酒!”那宦官这才走至纪贵人处斟酒。
  我没动几筷便放下了,他皱起了眉头:“皇后怎么就吃这么一点?”说罢看了一眼我身旁的焰行,他吃的都比我多。
  我浅笑:“臣妾在娘家时只用两餐,此时并不觉得饿。”
  纪贵人闻言有些吃惊:“妾身听闻只有耕作之人和奴仆才用两餐呀?”
  皇上亦放下筷子:“朕并未听贵妃说起过。”
  “家中只臣妾一人如此,父亲也觉得怪!”自幼便不喜欢与家人同桌用膳,吃饭的时候得心情愉快,营养才能完全吸收。所以我宁愿在厨房里与奴仆一同吃饭,也就是那时养成了习惯,后来一直都没改过来。
  皇上扑哧一声笑道:“没想到朕的皇后这么好养活!朕真是如获至宝呀!”许是越想越觉得好笑,他的脸上一直挂着忍俊不禁的表情,引得焰行也在一旁跟着笑,边上的宦官亦是强忍着笑意板着脸,只是嘴角已抑制不住的翘了起来。反观,纪贵人的脸色则更阴郁了几分。
  哎,果然不能说!
  
  不过我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翌日一到晌午,皇上便摆驾到了椒房殿。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端着酒杯,却被他夺了去:“朕不是说了,你不要喝酒的吗?”
  我连忙站了起来行礼。他先看着杯中暗红色的液体,后又靠近闻了一下,才奇道:“这是什么?”
  “回皇上,是用葡萄酿造的酒。”我低声回话,眼睛却望向门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哦?”他饶有兴趣的举杯便喝,我连忙拦住:“皇上乃万乘之躯——”仍是慢了一步,透明的白玉杯中的红色葡萄酒已然一滴不剩。
  “颜儿喝得,朕就喝不得?”他细细品味,点头道,“色泽艳丽,酒香浓郁,酸中带甜,过后仍有余香,与朕平日所饮之酒迥然不同!颜儿,你从何得来?”
  “臣妾在家时见有葡萄吃不完,扔了又觉可惜,臣妾就大胆仿照吴刚,将这吃剩下的葡萄拌入庶糖装进瓶中,隔段时间打开一看,果然酒香浓郁,却不醉人。”一说到这些古灵精怪的玩意,我的话才会多。本来是想给二哥喝的,但他已经走了。所以大嫂成了第一个试喝的人,之后便也喜欢上了这味道,祺儿就更别提了,只是今年秋天,他们喝不到我做的葡萄酒了。
  皇上一脸的不可思议,却端详着晶莹剔透着玉杯许久没有说话。
  “皇上?”
  待我出声喊他,他才回过神来:“没什么,朕只是想起朕像你这么大时,也和你一样。不过不知道颜儿可舍得再给朕一杯呢?”
  我莞尔一笑,他喜欢喝我酿的酒,我自然十分高兴。不单因为是他,任何一个人我都会高兴。
  以后,每日晌午,他都会从大殿过来,在椒房殿用膳,并且独独要喝葡萄酒。他喝酒只是品个意,并不多量。纵是如此,秋天过完的时候,那寒玉瓮也空了。
  
  冬天来的时候,皇上住进了温室殿。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百姓在过年的时候,讲究团圆和祝福;皇帝家过新年虽然排场,但也和平民百姓一样,图的是喜庆和吉祥。元日,我早早地便托着金瓯永固杯候在温室殿外,那杯子用黄金镶嵌珠宝特制,极重。轩辕帝喝了屠苏酒才上大殿接受百官拜年。
  之后,父亲和大哥进宫朝拜。
  我身着华丽的中宫礼服,头戴凤冠,坐在椒房殿上看着父亲和大哥谦恭的行跪礼,面上生动的挤出一丝微笑,看不出一丝疲惫。我不想受他们的礼,但如今的我不单单是他们的女儿妹子,更是天朝的皇后。多少双眼睛在望着椒房,又有多少双眼睛在望着君家?
  “父亲,大哥,不必拘礼!双亲近来身体安好?”
  “是,都好!”父亲上了年岁,日渐苍老,眼神中少了壮年时的坚决,更多了一份儿女情长。大哥却越来越像几年前的他了。
  “大哥是年前从西北回来的吗?大嫂和祺儿都还好?”
  “是,他们都好,谢娘娘挂心!”大哥一如既往温润的微笑,西北的风霜下,还有几分柔情。他与二哥是截然不同的,他像是天边的圆月,虽没有温暖但并不灸人,而二哥则恰如暑日,总是倾其所有;当你感受到他的温暖时也往往接受了伤害。我张张嘴想问些什么终是没说出来。大哥看着我,眼神里有警告。
  史官在一旁细细记录,让这原本应该和乐融融的场面变得有些如刺哽喉,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沉默下来,这时,知秋走了进来。
  父亲与大哥都同时抬头看她,却均未说话,知秋把头垂得更低了。
  
  正月过后,宫中开始筹备我的及笄礼。生辰那日,母亲进宫同太后一同主持笄礼,大嫂亦被准许一同入宫。及笄礼上,当听到赞礼唱“开礼——”时,我穿着襦裙从东房走出,面向香案,恭敬跪下。有人念诵祝辞:“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礼声在大殿中悠然回转,久久不绝于耳。大嫂欣慰含笑,纤手为我束起如云秀发,双鬟变作单髻,髻上簪了一枚桃木发笄,然后有女官扶我回东房,着上红色曲裾,再缓步出来。母亲脸露微笑,颇合时宜,她动作优雅地将一根桃心玉簪别入我的发髻一侧。而后又回东房,穿上层层镶金丝凤栖牡丹花纹的华服,再由太后将一支凤头金簪固住我前额束起的秀发,露出白玉般光洁的额头。之后,由母亲申以戒辞,教之以礼,又有太后身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