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点绛唇
长孙无忌屡次上书要求见皇上,都被截住。开玩笑,皇帝本意就是要将这事推脱了之,但如果明显地避而不见,又太着痕迹,这小人,自然是他们这些食君之禄应当忠君之事做臣子的来做了。
在给各个被牵涉其中的将领及国公量罪的时候,依着武媚娘的意思,说他们并没有接到书信,属于是无辜受牵连,为免动摇国本,从轻发落,只是杀鸡儆猴般拿三两个与长孙无妒走得实在近的死忠支持者开刀。
其中有一位将领,被武媚娘钦定要查办的。许敬宗自然不明其用意。如果放了傅岩逍来,就知道是为何一定要拿这个人开刀了——将领落马,手下的一干心腹将领,自然也是有嫌疑的,首犯赐死,下面的人自然是要押解回长安听候发落。这个将领,却正正是童平成的顶头上司。
五月底,高宗皇帝下诏削去了长孙无忌的太尉官职和封邑,流徙黔州,但准许按一品官供给饮食,算是对元舅的照顾,对当年为其争得帝位的报答。长孙无忌的儿子及宗族全被株连,或流或杀。
武媚娘这一手玩得极漂亮,先是将原先有可能站在长孙无忌那边的诸位国公外放领军,让他们不能够在第一时间内要求面圣赦免长孙,再直接向长孙无忌发难,等到他倒台了,下面的一些官员,能用的,就笼络过来用,不能用的,就寻个由头打发出去。
除了那一批老国公之外,谁也不敢在风口浪尖上替长孙无忌说话开脱——罪证确凿,虽然有可能是伪造的,奈何长孙无忌之前确实是露过口风要清君侧,大家也吃不准,他到底有没有从清君侧升级到谋反。
等到长孙无忌一族或流或杀之后,长孙无忌也被流放。各个老国公的求情的奏折才陆续抵达长安。到了这个时候,你来就来吧,反正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了。
各个地方官员以及众老国公,在求情奏折发出去后,那边就已收到已经诏令天下的判决。长孙一族的人救不了,自然还是要想办法保住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年事已高,这一流放,十有八九就会回不来了。
按着武媚娘的打算,接下来的日子,要慢慢收拾长孙一派的官员,这里面,太容易牵连人,稍有不慎,别人要是拿傅岩逍开刀,她就会缚手缚脚的有所顾虑。所以干脆就让傅岩逍暂时不要回来,等她清完场之后再回来就没什么事了。
傅岩逍不知道长安出了什么惊天大事,一路上,她也没操啥心,日日开心得紧,既然已开了禁,自然是大派福利,每天都可以软玉温香抱满怀,亲亲抱抱,滚滚床单,生活多美好啊。最好是不让她回长安,那样,她就可以到开阳看小妍儿了。
每次若是贝凝嫣不愿理会她的时候,她就会将话题转移到女儿身上,问东问西的,比如说,妍儿有没有很乖,妍儿是不是长高长大了,妍儿是不是变漂亮了,妍儿书读得怎么样了……贝凝嫣想起女儿,就会忘记前面在心里发誓再不理傅岩逍,让她自己一边无聊好了,很有兴趣地一一回答。
问得多了,也察觉傅岩逍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就开始用沉默来表示对于被骚扰的抗议。傅岩逍很见机地继续开发新话题。开始展望她们回开阳之后幸福的一家三口生活。更多是绕着妍儿转,引得贝凝嫣又忍不住参与进来。
比如说,妍儿见到那么多年不见的阿爹,会不会被吓到,要准备些什么礼物给妍儿,以后要教妍儿什么什么……
贝凝嫣也开始憋屈了,有心不理这个明显就是要撩她说话引她去搭理的人,可是又忍不住加入,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恰好五公主的待女过来相邀,说是五公主请凝嫣姐姐过去品茶尝尝她们草原上独有的风味小吃。
傅岩逍赶紧响应,“我陪你去。”
侍女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淡淡地道,“公主特意交待,只请凝嫣姐姐,其他闲杂人等,一概不理。”
傅岩逍怔了怔,她都成了闲杂人等了啊。
贝凝嫣“噗”的一声笑出来。小五这孩子果真是有趣。那天宣言下战书说是要公平竞争,但后面却没有任何动作,倒是常来她这儿蹭茶蹭点心吃,对她就是欢天喜地得很,满脸笑容乖巧机灵,对傅岩逍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横竖看不顺眼。
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她要争的是贝凝嫣呢。
她长出一口气,巧笑倩兮地看了眼一副被抛弃的嘴脸的傅岩逍,“你要乖乖的啊,我去和小五说会儿话。”哼,我赶不了你下车,我自己下车总行了吧!
在快到五公主的车驾时,贝凝嫣才轻叹一声。五公主殿下的用意,她不是不明白,只是,她实在也没有办法双全。五公主常到她那里蹭茶蹭点心,其实不过是为了见傅岩逍,而对她态度和善对傅岩逍蛮横,也仅仅是在替她自己下决心,要慢慢淡掉这一段情。
所以,才需要接近来挖掘贝凝嫣的好,来说服自己退让;要挑剔傅岩逍,这样才能说服自己这个人实在是缺点多多,不值得去爱。
贝凝嫣有时甚至会觉得这位年纪与婉儿差不多的公主,有着可怕的洞察力——或许,她已经察觉到,她贝凝嫣,这一生,都无法真正割舍傅岩逍。所以才会犹豫着放手。
进了五公主的车驾,五公主颇有兴致地在摆弄着随行带过来的奶酪,用小刀一小块一小块地切下来,旁边备着的,也是草原上的浓茶。
一见贝凝嫣掀帘进来,五公主立即停了手,示意侍女给贝凝嫣铺好坐垫。很是殷勤地招呼道“凝嫣姐姐,来,尝尝我们草原上的风味。”然后又像是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整日去你那蹭茶蹭点心的,今日里想起还带了这个,就请你过来尝尝。”
贝凝嫣含笑谢过。
五公主踌躇片刻,才又开口道,“凝嫣姐姐,你为什么要易容呢?”
正在喝茶的贝凝嫣差点没将茶喷出来,惊讶地看向五公主,她自问这个易容,几可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这位年纪小小的公主,又怎么会看得出来?
五公主指指她的脸,“嗯,我发现,你脸上的伤痕,每次出现的位置,稍稍有些不一样。”
贝凝嫣恍然大悟,五公主的洞察力既然这么好,这一阵常常窝在她们房里对着,看出端倪来也不奇怪。“嗯,易容只是为了方便罢了。”
五公主眼珠一转,促狭地笑着问,“你确定不是因为夏墨哥哥?”
贝凝嫣一脸的理所当然,“也是有一点儿关系的。”
“你们真的不一起到长安?”
“唔,应该不过去吧,想回去看看女儿。这一走就是大半年,也记挂得很。”
“那,我去过长安以后,可不可以去找你们玩?”五公主满是希冀地看着贝凝嫣,“娘亲的家乡是苏州,打小起,就经常跟我说江南的事情,我真的很想亲自去看看。”
贝凝嫣不自觉地摸摸五公主的头,伸出手后才发觉这个举动不妥,对方怎么说都是异邦公主。
五公主倒是一点不介意,“没关系,我们草原上没这么多规矩。”
贝凝嫣这才安下心来。“女儿在开阳,可能不久之后,我们也会迁回杭州的。你从苏州转过来,也不算远的。”
看着贝凝嫣应了下来,五公主雀跃起来,“那就这样说定咯!还有雨前龙井!”
显庆四年(659年)六月底,由于没有接到武媚娘的新指令,傅岩逍就乐颠颠地和贝凝嫣直赴开阳回家看亲亲女儿。徐护卫一行依然是返回长安,同行的是意气风发的五公主。
五公主殿下作为部落派来天朝觐见的使节,彼时,她只是一心盘算着赶紧见过大唐皇帝走个过场后,就可以奔向江南。浑然没有意识到,她即将会在长安,遇到执政近四十年,史上第一位女皇帝,并且,这个人,会将她的人生,完全的改写。
作者有话要说:噢。忘记说了。我今天开始放假,放假期间停更。
春节前结不了文了,大家还是期待我2月结文吧~摊手~
嗯嗯,食言自肥,我会努力多吃点名副其实的。
纷至沓来
与徐护卫一行分道扬镳之后,傅岩逍顿时就觉得天高远云轻淡,不知道期限的悠闲时光,自然是应该好好地尽情享受。
没有了许许多多的电灯泡,即使心急着要赶回去陪女儿,但这一段旅程,仍然是铺满了浪漫与温情的N度蜜月之旅。
在这一段路上,贝凝嫣轻描淡写地将现在她挣下的家业向傅岩逍交了底。傅岩逍咋舌不已,她自己一手打理的事情,全都是有着武媚娘在后面全力支持的,倒也没觉出来有什么极大的成就感。至于活字印刷与各地兴办书院,又全是依恃着后世的模式经验,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拿出来说的。
不过,在这一路上,贝凝嫣缓过劲来之后,倒是有机会细细拷问这个是从后世活转到当下的人。听到傅岩逍说后世中,男女之间的关系时,心下恍然,难怪这个人,身上总透着一股子自信,并没有一丝一毫这个时代女子所惯有的以夫为天,以男人为尊的概念。
而正是因为碰着了这么样的一个人,她的命运,或者说,出现在傅岩逍身边的所有女子的命运,才会得以扭转吧。
在这一刻,她从来没有过地感激上苍,感激它将这么一个人,带到了唐朝,而且,又恰当其时地,让她得以遇上。
“岩逍,你说,我们之间,是不是应该算是上天恩赐下来的情缘?”她恍恍惚惚间,带着溢满胸怀的幸福,夹着些许的不确定,要求得傅岩逍一个肯定的回答。
如果是其他人问到这个,傅岩逍定是会秉持着无神论的调调,不过,在情人这般殷切的眼神下,她不自觉地屈服了。懒懒地翻个身,歪着头对着贝凝嫣笑,“凝嫣,你不觉得,即使是上天恩赐,也要我们不断地为之努力,才会挣来幸福么?”
贝凝嫣低头一笑,“是啊。以后,可不许再随意放弃了。”
傅岩逍目瞪口呆,敢情,人家美女是下个套,等着她钻呢!她表情纠结地看着自家名不正言很顺的夫人,越来越腹黑了,这可怎么办呐!以后的日子,是可以预见的多姿多彩啊。只希望自己少挂点彩就阿弥陀佛了。
贝凝嫣倒是自个笑得开怀,顺手又塞过来一叠文书,“喏,拿去。”
傅岩逍好奇地接过,犹自不忘发问,“这是什么啊?”
“自个看。”贝凝嫣心满意足地拍拍她的头,“看完顺便批复了。”自顾自地将自己安置妥当,“我好累,先睡一会,等我睡醒了,你得给我看成果。”
傅岩逍随意翻开上面的几页,叫道,“喂喂,凝嫣,你怎么可以将商号的事全扔给我?我可是什么都不知道!”
“吵什么吵,反正你得处理完。”贝凝嫣将脸从锦被中露出来,顺便挥挥手,像赶苍蝇一般,将傅岩逍凑过来的脸挥得远一些,“你除了替人打理的产业之外,还有什么没有?”
傅岩逍摇摇头,委屈地道,“没有。”
“那不就行了,既然没有,那还不好好干活,你得养家活口啊,难不成要让我养家?”
傅岩逍心里美得很,嘴上依然很欠抽地说,“我不介意当小白脸的!”
贝凝嫣向她招招手,“过来我看看。”
傅岩逍不明所以地凑近一点,贝凝嫣捧着她的脸端详半天,又摸又捏的,玩够了才松手,“鉴定完毕,不够白,乖乖干活吧。”
……
傅岩逍哀怨地被自家娘子调戏完,乖乖地替自家娘子干活卖命去了,放任着那个甩手掌柜堕入甜梦中。
养家啊,是多么幸福的负担。傅岩逍美滋滋地对着贝凝嫣恬静的睡容发一会呆,再低头奋笔疾书,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一一处理这个“嫁妆”。
快乐的时光,总是显得分外短暂,在这不算长的一段旅程中,消解了两人之前的相思之苦,经受了数年分离煎熬的傅岩逍与贝凝嫣,那些难熬的时光,就像是梦一般地过去了,再醒来时,心系之人,依然在身边。
在开阳的“肖府”,平日里总是安静得很的府里鸡飞狗跳。原因无它,只是自家的小姐,小小年纪,折腾劲可大,完全不像是遗传自端庄贤淑的夫人,从书院回来的时候,发现夫人不在府里,还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每天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连一向勤读的诗书也不上心。
待得过了小半个月,收到夫人的家书,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整天笑嘻嘻的合不拢嘴,折腾着家里的佣人里里外外地收拾,欢天喜地的比过年还来劲。
妍儿一早收到贝凝嫣寄回的家书,说傅岩逍将会一起返回开阳。她整天数着日子就是盼着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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