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点绛唇





赶紧回话,“织艳姑娘,这,这个,如夫人是经痛。”饶是平素口齿伶俐的小丫头,在冷艳美人的逼视下,加上这又是难以启齿的羞人之事,答得是吞吞吐吐的一点不利索。

  自从是定了主意入青楼,织艳就是完全当自己是没脸没皮的了,嬉笑怒骂半点不入心,迎来送往的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唯独这次,想起方才自己急冲冲的奔来,隐生怒气,竟然就是这让人哭笑不得的经痛。这下好了,几个丫环被她吓到,不知所措地站着,脸上竟然微微热了起来。清咳了几声缓和心情,带了些许尴尬,“这样啊,你们熬些红糖姜汁,一会送过来,我先去看看她。”

  封悔殊脸色苍白一脸的病容蜷缩在被窝里,看样子极其痛苦。织艳不由生出一丝怜爱,这人何曾这般没有生气过。总是张牙舞爪的浑然不像她的娇媚模样,见惯了被她气出来的红润脸色,乍一见这苍白无生气的面容,才恍然想起,她也只是一个不满二十的女子,也会有柔弱的一面。

  封悔殊抬眼望过来,见是织艳,气若游丝地问,“你怎么不和凝嫣她们用膳,我没有胃口就不过去了。”

  织艳心里一酸,有些后悔以前老是逗她取乐,她才不满二十啊,就连生病,怕也是不会指望有人能心切关怀,静悄悄地将自己缩在坚硬的外壳里,别人看见的,全是她的笑容与快活,而人后的辛酸与苦痛,就一个人默默承受。现下寄居贝府,傅岩逍与贝凝嫣她们自然是拿她当好友相待,但终究不是近前能够贴心相托的人。她现在这般难受,也只是让人递了话说身上不爽不过去用膳,若是有亲人在侧,她必然也会缠着索求安慰吧。

  本应是软语安慰的话在舌尖上转了几圈,出来的竟然是,“见过笨的,没见过像你这么笨的!明知自己身子,昨天竟然还要胡闹喝冷酒!”

  封悔殊脸慢慢涨红,满是不忿,待要反驳却又无从驳起,哼了一声把脸埋在枕头里,这个毒舌的女人,就不应该对她抱有幻想!

  织艳走到床前,看到旁边放有热水,拧了热毛巾,替嘟嘟哝哝的封悔殊仔细擦了额上的虚汗,又擦搓着她的手心,待封悔殊凉冰冰的手终于有了点热度才放开,坐在床侧,“你忍一会,我吩咐她们煮了红糖姜汁,你喝两碗身上暖和起来就不会这么难受。”

  封悔殊哼哼唧唧的,依然苍白着脸,“当女人真痛苦!”

  “那可不会,你看,凝嫣不是甜蜜得紧么?不过,你说,岩逍会不会也有痛的时候?”织艳一脸正色地八卦。

  封悔殊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想到傅岩逍虽然没有长得硬朗五大三粗,但也完全看不出来身上有女人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身材单薄长相一般的瘦削男子,每月也有不能避免的麻烦,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我想不出来,哈哈哈!我实在是无法想像啊。”

  织艳眨了眨眼,还是这般没心没肺的样子适合她啊。

  封悔殊在织艳的虎视耽耽下,硬着头皮喝了两大碗热乎乎又呛口的红糖姜汁,加上一碗红枣枸子粥,肚子涨得不得了,唯一的好处就是手脚都暖和起来,除了腹中仍隐隐作痛之外,倒没有了此前的虚弱。

  织艳陪着她简单用过午膳,看她仍是不太舒服,心下怜惜,“你睡一会吧,睡一觉醒过来就好了。”

  “肚子痛,睡不着。”封悔殊可怜兮兮的咬被子。

  咦?这算是什么,撒娇么?看她那副装腔作势的模样,织艳差点忍俊不禁。憋住笑,“我也倦了,就在你这歇一会吧。”说完脱了外衫鞋袜,掀开锦被一角躺了上去。

  她方才睡下,封悔殊就像个八爪章鱼般贴过来抱住她,“织艳织艳,我刚才发现,你怎么那么好看,就连解个外衫都带着风情。”

  织艳的身体一僵,语气淡淡的,“不过是傍身技艺罢了,久了倒成不自觉的习惯。”

  封悔殊心下懊恼自己口无遮拦,嘴比脑快,触起这冷美人的伤心事,环抱着织艳的双手紧了紧,“有些事情,我们不得不经历的,就算当时痛苦难熬,但熬过去之后再回头看,就会感谢曾经的经历。咱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呢。日子总归是要越过越好才对。”

  “没想到你这个只长岁数不长心眼的人也会有这样的觉悟啊!”织艳边说边腾出手来替她揉着腹部,“好了,我替你揉着,一会就不痛了,赶紧歇着。”

  封悔殊这次没有跳脚,心安理得地享受着难得的贴心服务,“那几年我带着封崖那小子逃出家乡,虽然很苦,霉运似乎永远都逃不开,但总觉得尚有一线生机,会有希望的。遇到再难再苦的事情,这么一想,就开心起来。”她渐渐的倦意上来,声音渐渐地低下去,“有那些日子对比着,现在就像是置身天堂一般。”

  封悔殊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这一觉睡得悠长酣甜,身边的人早就起身离去,唯独枕边仍留有她身上独特的香气。她翻了一个身,把脸埋在另一个人用过的枕头上,偷偷地笑。枕上满是让人放松的气味,她已经有多久,没有这般安宁睡去,日日里担心吊胆颠沛流离逃亡的生活,导致了太过警觉的后遗症,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以前总是以气死她为最终目的的女人,竟然一反常态地温柔相待,缺失太久的温情,没想到是由这个人来给予。之前总爱与她抬杆,只是好奇这个向来冷着脸没有显露过真性情的女人,究竟有没有其他的更改民情绪,除了赚钱攒钱外,还有什么能够引起她的兴趣。没想到她只是面冷心热,有着这般温柔体贴的一面。

  她望望窗外摇曳黯淡的灯光,织艳偶然间泄露的另一面,更引起封悔殊探究她内心的兴趣。要更进一步的了解,最简单的就是投其所好咯,爱钱,就整出个能赚钱的主意来吧。她封悔殊其他本事没有,对药草的研究可是一等一的,再拉着仇岩那傻大个一起琢磨,上好的胭脂水粉美容养颜的东西,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

  她神清气爽地跳起来,换了衣衫,她封悔殊过了半年的米虫生活,也要开始跟着傅岩逍这个奸商做生意,作出一点贡献啦!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昨天大家好踊跃,甚慰~!

  明天会再更一章。

  逍筠相遇

  刘若谦和霍逐阳觉得今天晚上的刘若筠很不一般,一反常态。前段日子不闻不问,今天竟然分别派了人准时接他们回府。说是这一阵贪玩没有时间陪着他们好好说话什么的,今晚要共进晚餐。

  只怕共进晚餐是幌子,晚餐后才是正菜吧!刘若谦与霍逐阳见到这个任意妄为的大小姐派来名为接送实为“押送”的随从与马车后,同时闪过这个念头。

  不过,请问这是个什么排场啊!刘霍两人站在厅中傻了眼。管家丫环平日里伺候用膳的一个不缺,只缺了刘若筠一个,面对他们的疑问,管家非常淡定地说,“大小姐在厨房里,今晚的菜式全都是她一个人亲自做的。”

  啊,太阳出来了么?两个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的男人面面相觑。管家很是善解人意地补充,“大小姐说出来也大半个月了,平日里也没多少时间和少主代主叙旧,今日里起了兴致,就做几个家常小菜,一家人多亲近亲近。”

  刘若谦摸着下巴,琢磨不透自家妹妹的用意,难道说,她真的就单纯是要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兄妹叙情,顺便在逐阳面前展现贤妻良母的一面?

  霍逐阳保持扑克脸不变,他比刘若谦这个做人大哥的要更了解刘若筠,毕竟七年相处下来,心机手段也是摸得透透的。但他现在也迷惑了,杯酒释兵权之类的温吞手段,不是刘若筠的作风。若是她有了什么盘算,怕是会静悄悄而又迅速非常地贯彻下去,直到收网时候,对方才惊觉自己早已入局,连反应时间都不会给的。如果她有什么计划,那么,今天这样,岂不是有点打草惊蛇之嫌?

  只等了一会,刘若筠就从厨房里出来了。一踏入大厅,就浅浅一笑,话里满是欢欣的温情,“哥,逐阳,你们回来了,马上就好。”

  她话音一落,跟随在她身后的一排下人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地将手上端的菜轻轻摆在餐桌上。

  刘若筠兴趣勃勃地站在桌旁,纤手轻拈,一一揭开菜上的盖,详细地一道道菜给俩人解说。未了赶紧加一句,“好了,咱们快吃吧,我特意让在准备了这些装菜的盘子,下面是热水,能够保持菜是温热的,怕你们回来晚了这菜就凉了。”

  饶是刘若谦离家数年只为自由,深怕被家庭束缚的人,也被自家妹妹一番心思触动了心绪。摸摸刘若筠的头,“筠儿长大成人,也越发的贤良淑德了啊。”左手牵了妹妹,右手拉了霍逐阳,“好了,我们吃饭吧,别浪费了筠儿的一番心思。”

  餐桌上气氛倒也是融洽,三个人说说笑笑的,都各自说些逗趣的事情,尤其是刘若筠,挑着说的都是家里发生的事儿,刘若谦离家多年,倒也听得入神,勾起了思家之情。

  刘若筠看他一副惆怅,抿了抿嘴,“哥,我们要回洛阳过年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再过半个月,十二月之前动身。”

  “你这丫头,要催我们动身也不用搞这么大阵仗嘛。又是亲自下厨弄一大桌子菜又是讲一大堆家里的事情让我想家。”刘若谦含笑怜爱地看着这个唯一的妹妹。“哥是要回去的,但要找到那萧家小姐才能回去呢。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些眉目,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啊,现在回去的话,说不准就功亏一篑了。”

  刘若筠拢了拢眉,喟叹一声,显而易见的有着为难。“可是爹娘特意交待我定要押你们回去一家过个团圆年。”她特意咬重了“押”字。

  “好妹妹,你要知道,要是这次找不到萧家小姐就回去,爹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刘若谦赶紧装可怜,“我哪敢回去啊。”

  刘若筠淡淡一笑,“这个哥就放心吧,爹娘顶多是说你两句,这几年来一直念着你的。哪里舍得重罚。”言下之意,重罚舍不得,轻罚免不了。她轻啜了口热茶,“再说,据目前的情形来说,你想要查清楚谁是萧家小姐,没有三五年肯定不行。”瞟一眼惭愧得脸色微红张口欲辨的刘若谦,“你定是认为那花魁既然熟知一切,定能从她身上寻出线索来。但你现在有查出来一丝半点么?况且,就算找出来,你定不愿意娶,人家既然有意回避不愿再与我们刘家再有纠葛,刘家既负了别人一次,何苦再负一次,强人所难?”

  这番话与傅岩逍此前奚落刘若谦的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刘若谦心里别扭,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兀自嘴硬,“但我们总不能这般撒手不管吧,有损驿帮仁义之名!”

  “怎会有损?”刘若筠迅速接了过去,快得像是她一早就等着这话。“若是担心她生活艰难,我们送大笔银两到那花魁处,麻烦她转交萧家小姐便是。既尽了心,又不会烦扰她人。岂不两全其美。”

  刘若谦无话可说,这个办法其实是最可行的,愣了半晌,才磕磕巴巴的,“我们怀疑此事与傅岩逍有关,所以,所以……”

  “退一步来说,就算你确认哪一位是萧小姐,你会迎娶她么?”刘若筠看他还是要百般开脱,不动声色地使出杀手锏。果然,刘若谦脸色灰败,全无斗志。他只是一心想折腾下傅岩逍,看看好戏,有着寻未婚妻这个借口是很好用啦。但要他真找出来,娶妻成亲,真是觉得有些难办。

  霍逐阳见他一副战败状,接收到求救的讯号,赶紧帮腔,“若筠,你错怪大哥了,他是担心萧家小姐可能是待在那风流好色的傅岩逍身边,过得不好,所以才一定要留在杭州查明此事的。”

  刘若筠表情很微妙地变了一下,转过来直面霍逐阳。“风流好色不是你们男人惯有的么?且不说大哥游荡江湖不知有多少红颜知己,就说逐阳,你向来自制冷淡,不也时常出入青楼。”

  刘若谦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在喝茶,否则这肯定会被呛死了。妹妹是女人,哪里明白男人的生理需求,他们正值壮年,出入青楼不过是小事,与动情无关。可不像傅岩逍,家里有妻有妾,还留连烟花地。呃,不过,怎么觉得小妹这话变了味,吃醋了吧。

  但看刘若筠脸色并无变化,方才那一番话,就这么平铺直叙地说出来,像是谈论天气一般自然,没有丝毫不同的情绪。

  霍逐阳一时怔住,得知凝嫣成亲消息之后,他确有一段时间时常出入青楼,借酒消愁,借着别的女子温软的躯体,来让自己暂时沉迷。但是,这不同的!绝对不同!他若是娶了凝嫣,定是会一心待她,哪里会像傅岩逍那般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