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招,点绛唇






  “大人,据下属在手下从贝府传出来的线报,说是贝家小姐真的是恼怒傅岩逍生性风流,而且。”他停了一下,看了刘若筠一眼,“这事的起因,真正是与驿帮脱不开关系。”

  刘若筠心里一震,面上却不露异色。“大人这话从何而来,我们驿帮替长孙大人办事,向来是不敢稍打折扣的,如此说法,岂不是寒了大家的心!”

  那人微微一笑,被如此质询也不在意,“刘大小姐,傅岩逍为何会主动让利一成,你不会不知道吧?”

  刘若筠无言以对,她并不想揭穿傅岩逍女子身份一事,傅岩逍就是萧末薇,这事一旦被人查实,驿帮可真的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傅岩逍给她的信息,不过是二女成婚本就是迫于形势,趁着机会将婚事作废,也是情有可原,合情合理得很,但这些,却是不能放到明面上说。

  “贝府里传出来的话,说是自傅岩逍见了刘小姐之后,一时神魂颠倒,私下示好,让当家主母心里不快。试想那贝家小姐年前都已将傅岩逍迎入府中的妾待送了出府,又哪里能够容忍傅岩逍对别的女人再起心思。”那人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所以,这事可真是妙极,刘小姐与霍代主,不约而同地让咱们大人的算盘落了空。”

  祈大人似笑非笑地牵牵嘴角,像是想起来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如此说来,这贝家小姐倒是与当年房夫人如同一辙。”

  “哦,对了,尚有一事可为佐证。”那人不慌不忙的,“贝家小姐已将家财划分,度假山庄所占,为贝家产业的三分之一,已转入傅岩逍名下。”停了停,“而且,傅岩逍并没有任何与长安那边联系的举动,想来定是毫不知情,不会是走漏了风声故意为之。”

  祈大人微微皱眉,“如此说来,这事是真的了。”他想了想,“一个妇道人家,怕是也不知道傅岩逍私下做的勾当,既是不知情,她那边就无须多费心思,只是三分之一与全部,相差甚远。”

  刘若筠向来是擅于揣测人心,对于说话,从来是听头知尾,无须明言。当即插话,“祈大人无须担心,这贝家的产业,若筠已有应对之策,定是能全部收入囊中。”

  “哦?”祈大人大感兴趣,“看来是胸有成竹了,说来听听。”

  待得刘若筠禀告完毕告退,祈大人若有所思,“此女果真是手段心计了得,可惜啊可惜,若是生为男儿,这刘家可就是……”他忽然住口,心里隐隐觉得,这刘大小姐,怕是与宫里的那位有得一比,都是心智深沉,忍得住的狠角色。

  “这个女人也太手狠了点,霍逐阳是刘府属意的女婿,她竟能将自个的婚事与未来夫君都算计进去,真是……”

  祈大人摇摇头,“明生,看事情不能看表面,你往深里去思量。若不如此,驿帮无心坏了大事,哪里还能再受信任,败落岂不是容易得很。”他叹了口气,这个门生,若是有刘若筠一半的心计手段,他也不用担心日后会被人算计了去,得时时带在身边提点。

  一己之私,与满门祸福,向来都是没有可比性的。刘若筠一心保全驿帮,为大义弃私情,又有哪一个女子能坚忍如此。

  山西,太原府。霍逐阳风尘仆仆赶到,刘老爷子已经等了他两天。

  待他稍稍梳洗之后,便被召入书房。

  刘老爷子也不过多寒喧,一开口就直入主题。“逐阳,你是不是执意要迎娶贝家小姐?”

  霍逐阳一惊,却毫不退缩,点了点头。

  “如此甚好,我就与你直言。”刘老爷子对他直白承认情之所在不以为意,“年前长安来人,要我们驿帮配合着做一件事,傅岩逍与贝府就是茅头所指。现在因你误打误撞,导致他们合离,想来你也明白,开弓没有回头箭,长安那边既要谋这事,定是人财俱指。”

  “这个,凝嫣向来不管事。”霍逐阳赶紧插话,要替贝凝嫣撇清。

  “逐阳啊,你不用着急,这个并不是我们能作得了主的,上面既是要办,随便安个罪名又有什么为难的?是否管事,有没有牵连在内,旁人哪里清楚?官字两口,怎么说都是理,你能到哪辩去?”

  “我向来待你如子,当然,也是视你如婿,若筠这孩子,对你也是颇为满意的。不过,这婚事能不能成,都看你意思,我们定不会勉强。只是,你也明白,若筠如果另择夫婿,这驿帮,自然是要交给她们夫妻打理的,你义兄我是指望不成了,只望他日后娶妻生子,长子立为继承人罢了。”

  “贝家小姐与你自幼立有婚约,你对她情深意重,执意要娶,我们不拦你,将这事和你说个明白,你也好做个选择。”

  “这事你琢磨着办吧。两全其美的法子也不是没有,且看你能不能办成。我的意思是,你与若筠成亲,若筠为正妻,贝氏为妾室,贝家唯一的女儿你娶了来,贝家产业落入你手上,咱们也算是交了差,至于那母女俩,上面想必也不会多加追究,驿帮虽然算不上势大,但是保一两个人,还是能保得住的。”

  ……

  刘老爷子后面再说了些什么,霍逐阳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主题不外是一个,娶刘若筠,一家三口就能生,不娶,就一起死。除非他真的能够忍心看着那母女俩凄苦无依,两边不娶,只保自己。

  他咬了咬牙,事已至此,凝嫣应该也能明白他一片苦心,谁让她招惹了傅岩逍那个祸水!

  “义父不必多言,逐阳答应这桩婚事,若筠那边,还望义父能够成全。”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若筠那边,我自会说服她同意贝氏入门。”刘老爷子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只在心里,难免对这个向来满意的义子有几分不满。他家女儿这么好的人,哪一个男子配不上?非得巴巴的要这霍逐阳,要不是女儿主意已定,他还真的想另择佳婿。

  摆了摆手,“你着手请媒说亲吧,我允了你婚事,太原洛阳那边发个贴子,你带着婚书,回杭州先与若筠成亲,再抓紧时间迎贝氏入门,时间无多,要在他们动手之前,先将婚事办了。”

  说媒,允婚,定亲。三日之内,霍逐阳与驿帮刘大小姐的婚事就已经定了下来。带着婚书,先行回杭州办了婚事,待一切事定之后,再回太原洛阳再办一次婚宴。

  因为心有急事,霍逐阳的脚程很快。从杭州到太原,他是急着将自己与贝凝嫣的事情如实告知,以求尽快脱开这刘府属意女婿身份的尴尬;自太原返杭州,是急着早日将婚事办了,迎贝凝嫣入门。无论如何,他对贝凝嫣都是一心相系,娶刘若筠为正妻,不过是为了顾全大局而已。况且,这刘家小姐,对他未必就会有多深情意。两人成亲,各取所需罢了。

  八月十三日,霍逐阳抵达杭州。婚书上已选了良辰吉日,八月二十一日成婚。

  傅岩逍听得这个消息,微露笑意。哼,霍逐阳,你摆我一道,我还你一次。不过,看来,你打的如意算盘没响,我打的算盘倒是如了意。果真是人站惯了高处,就不能适应低处。就你这般的行事,哪里能配得上凝嫣?!连这刘若筠,怕也是配不上。

  八月二十八日,长安忽然来人,刺史大人亲自出城相迎,来人并没有像一贯的去赴早就备好的接风宴,二话不说,以办案为名,亲自点了衙差,到贪欢阁抓捕傅岩逍。在太湖上作乱的一帮水匪,前一段时间被官兵围剿,全数擒获。据他们供认,之所以能够几年兴旺官兵数次围剿未果,全因江南首富傅岩逍的暗中接济。而他们所获资财,也会三七分帐分予傅岩逍。

  几位大人连日讯问,竟然无意中得知,数月前闹得风风雨雨的官银被劫一案,也是傅岩逍暗中指使。后来被人察觉,为了转移视线脱开罪责,将其裁赃到宿敌何府身上。

  傅岩逍啷当入狱,被指控勾结盗匪,劫杀官银,桩桩都是杀头的大罪,且罪行确凿,只待过堂审问对质,便可定罪。贝府也受了牵连,说是家财不明,要抄家问罪。一干相关人等,纷纷被拿下入狱,贝凝嫣母女也未能幸免。

  一时之间,杭州城里沸沸扬扬,纷纷指责傅岩逍这人狼子野心,无端替贝府招祸,皆在叹息贝家小姐遇人不淑,选到这么一个夫婿,祸及满门。

  当傅岩逍被锁着押入牢室时,看到贝凝嫣母女被人押着从另一边走过来,心里大恸,她谋划算计了那么久,竟然还是护不住她们,被牵连入罪。

  旁边有兵士推搡着趁机揩油,这可是传说中的杭州第一美人啊,平常哪里有眼福见到,贝凝嫣左躲右闪,又要护着惊慌失措的妍儿,难以避免的被人占了些便宜。傅岩逍挣了挣锁在手上的铁链,她现在脑中可就完全没有当时与贝凝嫣断情绝义是为了什么的想法了,只恨不得能冲上去将那故意占贝凝嫣便宜的死男人暴打一顿出气。

  “你想干什么?!”押着她的人两位衙差喝道,“老实点!”

  傅岩逍愤然转身,盯了两位衙差一眼,又拧转头去死盯着押着贝凝嫣一干女眷的衙差。

  押着她的那两个人,看来像是个小头领模样,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也皱了皱眉,交换了个眼色,立即有一个过去,抬脚就是狠踹了几下那趁机揩油的人,“你这个混小子不想活了!落井下石是不是,你也不怕出门被街坊唾沫淹死!”

  下了狠手揍了那害群之马一顿,踩住他的胸口,回过头来冷着脸对一干衙差喝道,“你们都给老子警醒些,谁再敢动手动脚,饶不了他!”

  等众人喏喏应了,才抬脚走开。

  其实在衙门当差的人,多少见多了官场沉浮,今日的阶下囚,明日就可能是新贵。贝家在江南经营了大半个世纪,平日里乐善好施,积下多少善缘,一时落难,过不多时就会云散雨歇,这些没眼色现在一时见色心喜作践上来,日后人家秋后算帐,哪里会一个一个的认人,定是一锅端了。平白让他们这些兄弟受牵连。

  再说,外面还有前段时日里要求判妻的霍逐阳呢,前几日大肆铺张地迎娶了驿帮的大小姐,日后这驿帮还不是人家的掌中物,若是知道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了去,岂肯善罢甘休?少不得要下些黑手整治一二,自己这一班人不过是当差混口饭吃,犯不着与人家势大的豪富之家结怨。

  最后,街坊邻居受人家恩惠不少,现在趁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真真是会被唾沫淹死的。

  妍儿眼尖,看到傅岩逍被押在一边,受了惊吓的她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只悄悄在贝凝嫣耳边说,“娘,阿爹在那边。”

  贝凝嫣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看到傅岩逍单独一人手脚都是锁链,看过来的目光,满是内疚与担忧,夹杂着几分痛苦与愤怒。往日的一幕幕涌上心头,何宝山夜入贝府之时,这个人的愤怒疼惜柔情相慰;被人下药挟持时,奋不顾身地飞身来救……一时百感交集,多少的怨恨,多少的痛苦埋怨,此刻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腔的情意。

  岩逍,在这一刻,即使身陷囹圄,我竟然暗自庆幸,庆幸是我与你共赴难,而不是刘若筠。

  作者有话要说:加更,送给lbelbelbe,感谢她的长评《评红袖招,点绛唇》。

  我很杯具。。。由于情节转虐,大家都想打我了。

  PS:忙着加班的日子暂时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时间里,除了原定的两日一更外,会偶尔加更,以求清掉欠债。

  傅岩逍的下场(下)

  八月二十九日,贪欢阁老板织艳亲自到驿帮求见刘若筠。

  刘若筠一点也没有新嫁娘的样子,就像是平素的神色,没有一般女儿家初初新婚的娇羞。织艳久在风月场上,眼珠溜一圈,就知道这刘大小姐尚是处子之身,心里微微的诧异。

  “见过刘小姐。”惊讶归惊讶,面上也不露一点。

  刘若筠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不知织艳姑娘找我何事?好像我们并没有打过交道,也就谈不上有何事可相商?”

  织艳撩开垂在脸侧的发丝,妩媚一笑,“刘小姐肯出来见,彼此心里明白就行了。”

  这个女子倒是有趣,怎么傅岩逍身边的人都是美女,还一个两个都是有趣得紧。刘若筠心里暗叹,若是有那倒霉事,她还真的不想与傅岩逍敌对。不由自主地抚额,“既然大家心知肚明,那就请明言吧。”

  织艳眼珠一转,尚未开口。刘若筠便道,“放心,这里没其他人,尽可直言。”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啊。织艳心里焦急得要命,但面上也不能露,这下听了这话,立即道,“有人说,你尚欠她一个人情,如今让我来讨这个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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