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恩仇录(旧版)
├础!?br /> 乾隆微微一震,真想不到他会求这件事,一时不置可否。陈家洛道:“我这位姓文的哥哥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竟如此记恨,派了这许多人,非把他捕到不可?”乾隆道:“这个人是不能放的,不过既然答应过你,也不能失信。这样吧,我不杀他就是。”陈家洛道:“那么只好我们自己动手来救了。所以求你释放,不是说我们救不出,而是为了怕动刀动枪,伤了你我的和气。”乾隆昨天见过红花会人马的声势本领,知道他这话倒也不是夸口之言,说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明日一早回杭,再住三天,就回北京,回京之后,这人说不定会被你救去,我老实对你说,这人我决不容他离开我的掌握,你既决意要救,三天之后我只好杀了。”陈家洛热血沸腾,说道:“要是你杀了我文四哥,只怕你睡不安席,食不甘味。”乾隆冷冷的道:“如不杀他,我更是食不甘味,睡不安席。”陈家洛道:“这样说来,你贵为至尊,倒不如我这闲云野鹤快活逍遥。”
乾隆不愿他再提文泰来的事,于是问道:“你今年几岁了?”陈家洛道:“二十五了。”乾隆叹道:“我恰好比你大二十岁。那你就是在我登基那年出世的,你方青春年少,而我已过了大半世。唉,任人功业盖世,寿数一到,终归化为黄土罢了。”两人又走了一会,乾隆问道:“你有几位夫人?”不等他回答,从身上解下一块璧玉来,说道:“这块宝玉也算得是希世之珍,你拿去赠给夫人吧。”陈家洛不接,道:“我未娶妻。”乾隆哈哈大笑,说道:“你总是眼界太高,所以至今未有当意之人。你把这块宝玉拿去,将来赠给意中人作为定情之物吧。”
玉色晶莹,在月亮下发出淡淡柔光,陈家洛接了过来,触手生温,原来是一块异常珍贵的暖玉。玉上用金丝嵌着四行细篆铭文:“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乾隆笑道:“如我不知道你是胸襟豁达之人,也不敢送这块玉给你,更不会叫你赠给将来的意中人。”这四句铭文虽似不吉,其中实其中含有至理。陈家洛低吟“情深不寿,强极则辱”那两句话,细细体会其中含意,不知如何,只觉天地悠悠,世间不如意事尽皆兜上心头,悲从中来,直欲放声一哭。乾隆道:“少年爱侣,情深爱极,每遭鬼神之忌,是以才子佳人多无美满下场,反不如伧夫俗子常能白头偕老。情不可极,刚则易折,先贤这话,确是合乎万物之性情的。”
陈家洛不愿再听下去,把玉放在怀里,说道:“多谢厚赐,后会有期。”拱一拱手,转身要走,乾隆右手一摆,说道:“好自珍重!”陈家洛回过头来向城里走去。白振见他们两人分开,走到陈家洛面前,说道:“刚才多承你救我性命,在下十分感激,只怕此恩不易报答。”陈家洛道:“白老前辈说那里话来?咱们武林同道,朋友有事,出一把力何足道哉!”
两人拱手作别,陈家洛还有一件心事未了,又奔到相国府,翻进墙去,寻到瑞英,说道:“我哥哥此刻一定在安澜园等候皇上,忙碌不堪,我待会再去找他。瑞姑,你有什么心愿没有?告诉我,一定给你办到。”瑞英道:“我的心愿只是求你平平安安,将来娶一房好媳妇。”陈家洛笑道:“那怕不大容易。晴画、雨诗两人呢?你去叫来给我见见。”晴画和雨诗是陈家洛小时服侍他的小丫头。瑞英道:“雨诗已在前年过世啦,晴画还在这里,我去叫她来。”她出去不一会,晴画已先奔上楼来。陈家洛见她亭亭玉立,已是个俊俏的大姑娘,但儿时憨态,尚依稀留存。她见了陈家洛脸一红,叫了一声“三官”,眼眶也红了起来。陈家洛道:“你长大啦。雨诗怎么死的?”晴画凄然道:“她跳海死的。”陈家洛惊问:“干么跳海?”晴画四下望了一下道:“二老爷要收她做小,她不肯。”陈家洛“咦”了一声。晴画哭道:“咱们姊妹的事也不必瞒你。雨诗和府里的家人陈进忠很好,两人偷偷的攒钱,想把雨诗的身价银子积起来,求太太答应她赎了身,就和进忠做夫妻。那知二爷看中了她,一天喝醉了酒,便把她叫进房去。第二天雨诗哭哭啼啼的对我说,她对不起进忠。我劝她,咱们命苦,给人糟蹋了有什么办法,那知她想不开,夜里偷偷的跳了海。进忠抱着她尸体哭了一场,在府门前的石狮子上一头撞死啦。”
陈家洛听得目赀欲裂,叫道:“想不到我哥哥是这样的人,我本想见他一面,以慰手足之情,现在也不必再见他了。雨诗的坟在那里?你带我去看看。”晴画道:“在西门,等天明了,我偷偷带三官去。”陈家洛道:“现在就去。”晴画道:“这时府门还没开,怎么出得去?”陈家洛微微一笑,伸左手搂住了她的腰。晴画羞得满脸通红,正待说话,身体忽如腾云驾雾般从窗子里飞了出去,站在屋瓦之上。陈家洛带着她在屋顶上奔驰,不一刻已到了西门。
跳下房来,晴画隔了好半天才定了神,惊道:“三官,你学会了仙法?”陈家洛笑道:“你怕不怕?”晴画微笑不答,把陈家洛领到雨诗坟边。一坯黄土,埋香掩玉,陈家洛想起旧时情谊,不禁凄然,在坟前作了三个揖。这时晴画已哭了起来,说道:“三官,要是你在家里,二老爷也不敢作这样的事。”陈家洛默然点头。晴画又道:“进忠也寻了死之后,进忠的妈求府里让他们两个葬在一起,二老爷大发脾气,反而把进忠的妈叫去骂了一顿,唉,他们两个死了之后还是不能在一淘。”陈家洛道:“明天我派人来办这件事,把他们葬在一起。”晴画迟疑道:“二老爷怕不会肯。”陈家洛道:“哼,我才不理他肯不肯呢。我还叫人把你赎出来,回你自己家去。”晴画咽哽着道:“三官,你待咱们总是这么好……”
此时明月西沉,繁星闪烁,陈家洛道:“我送你回去吧,我有要紧事要赶回杭州。”两人再回陈府,陈家洛正待越窗而出。晴画道:“三官,我求你一件事。”陈家洛道:“好,你说吧。”晴画道:“让我再服侍你一次,我给你梳头。”陈家洛微一沉吟,笑道:“好吧!”坐了下来,晴画喜孜孜的出去,不一会,捧了一个银盆进来,盆中两只细瓷碗,一碗桂花白木耳百合汤,另一碗是四片糯米嵌糖藕,放在陈家洛面前。陈家洛离家十年,日处大漠穷荒之中,这种江南富贵之家的滋味今日重享,恍如隔世。他用银匙掏了一口汤喝,晴画已把他头发打开,抹上油,用梳子梳理。他把糖藕中的糯米球一颗颗的用筷子顶出来,自己吃了一颗,在晴画嘴里塞一颗。晴画笑道:“你还是这个老脾气。”等辫子编好,陈家洛点心也已吃完。晴画道:“你怎么长衣也不穿?着了凉怎么办?”陈家洛心里暗笑:“难道我还是十年前那种弱不禁风的公子哥儿?”晴画跑出去拿了一件天青色的湖绉长衫来说道:“这是二老爷的,大著点儿,你将就穿一穿吧。”她帮着他把长衫套上身,伏下身去把他扣子一粒粒扣好。陈家洛见她忍着眼泪,也有点心酸,说道:“我去啦!”双足一顿,从窗中跳了出去。
第十六回 奇计环生夺奇珍
陈家洛收拾起柔情哀思,一路奔驰回杭,进入马善均家里,只见大伙在厢房里围着鬼见愁石双英谈论。石双英见他回来,忙过来行礼,说道:“我在京里探知皇帝已来江南,所以连日连夜赶来,那知众位哥哥已和皇帝见过面,动过手。”陈家洛道:“十二哥这次辛苦了,快好好休息一上。你还打听着什么消息么?”石双英道:“我一听见皇帝老儿南来,觉得事情重大,再也没能顾到别的。”陈家洛“哼”了一声道:“快好好去睡一觉,咱们再谈。”他见石双英双目深陷,知道他这许多日子中一定连夜赶路,疲劳万分。石双英答应了出去,回头对骆冰道:“四嫂,你那匹白马真快。你放心,一路我招呼它得很好。”骆冰笑道:“多谢你啦。”石双英停步道:“啊,我在道上见到了这马的旧主韩文冲。”骆冰道:“怎么?他想夺我这马吗?”石双英道:“他没见到我。我可在客店里见到了他。他和镇远镖局的几名镖头在一起,我听到他们在房里骂咱们红花会,就去偷听。他们骂咱们下作,使用蒙汗药,杀死了姓童的那小子。”徐天宏与周绮听到这里,相对一笑。周绮忍不住插嘴道:“那天我饶了他们不杀,他们还要骂人,真是不识好歹。”
徐天宏问道:“这次镇远镖局在干什么了?”石双英道:“我细细听了半天,琢磨出来,他们是从北京护送一批御赐的珍物到海宁陈相国府。”他说到这里,转头对陈家洛道:“那是总舵主府上的东西。所以我通知了济南和江宁的总头目,叫他们暗中帮同保护。”陈家洛笑道:“多谢你,想不到这次咱们竟和镇远镖局联起手来啦。”石双英又道:“他们王总镖头这次亲自出马,可见对这枝镖看重得紧。”
陈家洛、无尘、赵半仙、周仲英等一听威震河朔王维扬也来了,不约而同的“啊”了一声。周仲英道:“王老镖头十多年前早就不亲自走镖了,这一下倒是出人意料之外。总舵主,你府上的面子可真是不小。”石双英道:“我也觉得奇怪,所以接连偷听了两晚,才知道他们护送的除了总舵主府上的珍物之外,还有一对玉瓶。”陈家洛道:“玉瓶?”石双英道:“是啊,说那是回部的珍物。这次兆惠西征,回部不愿兵连祸结,虽然打了一个大胜仗,还是送了这对玉瓶来求和。”大家一听回部打了胜仗,都十分兴奋,忙问端详。
石双英道:“听说兆惠的大军因为军粮给咱们劫了,连着几天没吃饱饭,兆惠只好退兵,在路上中了维人的伏兵,折了二三千人。”群雄鼓掌叫好。周绮悄悄对徐天宏道:“要是霍青桐姊姊知道这是你的计策,她一定感激你得很。”徐天宏笑着低声说:“这是你叫我想的法儿啊!”
石双英又道:“兆惠虽然暂时退了兵,但军粮一到,又会再攻,所以回部送这个两个玉瓶来求和。皇太后与朝里大臣不能作主,叫人送到江南来请皇帝自己看了之后决定。王维扬这老儿自己出马,我想就是为了这对玉瓶。”陈家洛道:“莫说一对玉瓶,就算再多奇珍异宝,皇帝也不会肯答应讲和的。”石双英道:“我听镖局子的人说,要是答应回人求和,当然是把玉瓶收下了,否则就得把玉瓶交还给回人的使者,所以玉瓶可不能有半点损伤。”马善均道:“王维扬这老儿见倚老卖老,到了浙江境内也不同咱们会里送个帖子,咱们是因为总舵主的关系了才一路照应他,他怕还不知道呢。”章进怒道:“镇远镖局目中无人,咱们就把这对玉瓶扣下来,瞧他们怎样?”骆冰道:“那不成,那岂不是阻挠了霍青桐妹妹他们的大计。”
群雄聚在一起议论纷纷,陈家洛向徐天宏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走到陈家洛的卧房里。陈家洛道:“七哥,昨晚我见到了皇帝。他说三天之后就回北京,回京之前一定要把文四哥杀了。”徐天宏听了,吃了一惊,道:“我本来也觉情势十分危急,事不直迟,咱们马上动手。”陈家洛道:“文四哥是监在杭州将军李可秀的内衙里,请你盘算个万全之策。皇帝现在或许还未回到杭州,大内侍卫的高手都跟着他,咱们救起来比较为容易。”徐天宏道:“皇帝不在杭州?”陈家洛把昨天的情形大略的对他说了。
徐天宏把桌上的笔砚纸张搬来搬去,东放一件,西摆一件,沉思不语。陈家洛知道他是在筹划救人的方略,静静的坐在一方,不去打乱他的思路。过了半晌,徐天宏道:“总舵主,咱们力强,对方力弱,可以强攻。”陈家洛点头称是。两人商量回到厅上召集群雄发令。
陈家洛双掌一击,依着红花会的规矩拜过祖师,念过规条,朗声说道:“咱们马上动手去救文四当家。”群雄俱各大喜。陈家洛道:“蒋十三哥,你率领三百名会水的兄弟,准备船只,咱们一得手,大伙坐船退向太湖。”蒋四根接令去了。陈家洛道:“马大挺马兄弟,你收拾细软,将兄弟们的老幼家眷先送到船上。”马大挺也接令去了。陈家洛道:“石十二郎,你精神未复,也上船去休息。其余众位哥哥随我去攻打将军署,相救文四哥。”
一听陈家洛此言,群雄精神陡振,陈家洛把马善均叫在一旁,命他派人到海宁去办迁葬雨诗及替晴画赎身的事,又叫他派人招呼受伤宋愈的心砚,马善均一一答应。陈家洛道:“现在请七哥布置进攻,大家都听他分派。”徐天宏道:“咱们在杭州多年经营,已有不小的基业,连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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