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下 作者:五月糖(jj2012.11.25完结,报仇雪恨)
什么“汪德灭门那件事儿到底什么意思啊,到底是不是‘北斗七星’干的?你说说,这‘北斗七星’也是够奇怪的,杀个人放个火也就完了,还弄出个江湖名号来,真是搞不懂。”
什么“严绍庭有一天抓人,不是顺了个年轻貌美的小乞丐回去么,后来怎么着了?”
什么“那个锦衣卫沈炼是不是得罪了严家才被充军的啊?半道儿病死了?不可能吧,是不是被人给灭口了?”
什么“那工部尚书赵文华怎么突然揉肚子把自己给揉死了,这不逗咱们乐呵儿么,他到底怎么死的啊?”
什么“当年那首辅夏言怎么就突然被斩了呢?人好好儿的退休回家结果突然就给抓了?”
那位校尉大人听得那叫一个云山雾罩、云里雾里、似是而非,而青染听得却那叫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外加自得其乐。
“校尉大人”伸手扶额,“诸位哥哥姐姐弟弟妹妹,我都不做锦衣卫二十年了,我哪儿能知道这么许多啊——”
“你就有啥说啥呗王二!”一个见他眼熟常买他家东西的小哥撺掇。
王二哭丧着个脸,“我想想啊……”他突然一拍脑门儿,“哦对,我好像还真可以给你们说点儿啥。”
这王二要说的是两桩事儿。
这第一桩便是和当年诏狱那场大火有关。
“当时我带着几个手下正准备交接班,却见一个黑衣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那儿,我们便赶紧过去追,可却当真没想到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待我们赶过去时,火已烧得极大,我们奋力扑火,但却为时已晚。”
王二深觉那把火来得蹊跷,若说除掉个什么人的话,也应该和他们打招呼,就算不打招呼,总会走漏些许风声,但他却什么也不知道就遭了秧,总之是神神秘秘,说不清道不明的混乱。
但鉴于出事儿后及时回家养伤了,所以八卦秘闻也就零星儿听了几耳朵便至此作罢。
“那第二桩呢?”
王二这几年小生意做的却也从守口如瓶变成了个话唠的性子,他这一想到什么,便有些滔滔不绝之势,“刘大妈,那工部尚书赵文华的事儿,我这儿倒是听人说了一个说法儿,也不知是真是假,我就这么一说,你们姑且这么一听,图个乐呵即可。”
旁边坐过来准备让青染号脉的一老先生阅历丰富,想必是颇有疑窦,便插嘴道:“这事儿当年沸沸扬扬,众说纷纭,我却想听听这位王先生的说法。”
不过这第二桩他倒是当真说出了点儿门道儿。
要知道,这赵文华是严党的得力爪牙,更是直接认了严嵩为干爹,可见其为人恶劣之至,而后因修筑正阳门楼不力,又接连来了几人一并弹劾其行事骄横、贪赃枉法吃喝嫖赌无一不通,便被罢黜了官职,让其回家养老。
其实对于这种贪官而言,即使没收了家产,然后回到原籍遭受众人唾弃,但私底下藏的家底儿恐怕好好歹歹也够支撑下半辈子吃用的,更何况他与严嵩交好,严嵩也不会放任其自生自灭不管不顾,所以,这赵文华的下场,在当时人眼中,恐怕就是抬不起头来的过完余生也就罢了。
但平地起惊雷,有一天那赵文华的儿子回家一看,自己个儿的老爹居然倒在血泊之中,仔细一瞧,这肚子上尤是鲜血淋漓,肝脾爆裂,肠子都出来了。
如此戏剧性的结局,想来大家伙儿想不关注……都难。
此事在当时一下子成为了议论的焦点,但不知为何,赵文华的家人却选择了低调到不能再低调的方式,将他草草葬了。
王二点点头,捋捋清了事情原委,方开口道:“话说那是十年之前……”
十年之前,有两位神童,二人皆已考中了举人,准备参加当年的会试。
此二人不仅才华横溢,且相貌亦是极为出众,一个年方十七,英气俊朗、丰采高雅,另一个年龄才不过十四,却也是玉树临风、器宇轩昂。
不仅如此,二人还是如伯牙子期般的知己。
为了称呼方便,便用他们老家之地慈溪与华亭代称。
然则天公不作美,两人第一次会试却都未曾中举,华亭公子的事与之并无太大关联,所以就暂且不论,我们就且说说这位慈溪公子。
慈溪公子家中有一贤妻名唤苏锦,据说在其进京赶考之时被某权臣家的大公子无意间瞧中,这位公子哥儿便给慈溪公子去了封信,让他赶紧休妻,其他条件皆好说。但慈溪公子一听便勃然大怒,但又眼见这考试之日迫在眉睫,他便暗自思量着如来日中第,定可不怕那位权臣公子的威胁,说不定还可以修书一封直至御前,揭露那人恶行。
彼时慈溪公子仍是书生意气,也不知官场龙蛇混杂,仅凭一腔热血,便抱定了这个主意参加会考。他考试时一见那题目便洋洋洒洒,将心中愤懑倾泻而出。
考罢,他认定自己来日必入三甲,更认为苏锦一事必能化解。
但当朝廷张榜公布名次时,慈溪公子惊讶的发现自己榜上无名,而在那张红榜的某个位置上,赫然写着那位权臣公子的名字。
更让其恼火的是,那权臣公子居然又去信一封,明目张胆的告诉他,他落第一事,便是那权臣暗中让人操控的,字里行间颇有几分你能奈我何的狂傲骄横之气。
慈溪公子怒火中烧,恨不得抄起菜刀直奔那人府上,幸而被华亭公子拦下。
华亭公子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如今我与你一样,亦是名落孙山,但我早已料到今日境况,你与我不同,不若先忍了,待三年后再考,反正那权臣公子也已高中,下一届会考时,就应不会再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慈溪公子犹是愤懑:“那此事岂能就这样算了?”
华亭公子叹了口气:“若只有那大官一人还好,可他背后牵扯太多,势力纵横交错,你又能如何?”
而与其一届的还有一位会稽公子,平日里便是极为仗义执言的江湖义气,此时听闻慈溪公子一事,更是义愤填膺,“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干脆直接雇一帮江湖豪杰,把那权臣之子布袋一蒙,一顿拳打脚踢,管他个死活呢!”
华亭公子连连摇头,好心劝慰:“现在你们无权无势,挑战权贵无异飞蛾扑火,更何况若真惹出了什么事端,恐怕更是落得个惨烈下场。三年不长,届时你我二人再重新考过,说不定便时来运转、柳暗花明。”
而后,想来那慈溪公子也是觉得对方言之有理,便被劝了下来,他收拾好行囊,打道回府,好好复习准备再考。
期间,权臣公子仍时不时的前去骚扰,慈溪公子几次欲找上门去与其理论,但皆被苏锦劝下。
那苏锦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大家闺秀,极为明白事理,懂得为相公分担,所以三年来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心一意相夫教子。
三年之后,慈溪公子重新踏上前往京城之路。
但他没想到,他的命运,从此改变。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王二坐在案桌儿旁的条凳上,抿了口热茶,“这回,这慈溪公子不仅再次落第,且有人重新拿出了慈溪公子第一次会考的文章,牵强附会,竟让他惹上了个文字狱的官司,这些还都不算什么,最为惨烈的是,那权臣公子竟借着慈溪公子被通缉,直接上门去抢那苏锦,苏锦也是个烈女子,便留了血书一封然后咬舌自尽了,那权臣公子见此也吓了一跳,他一慌神便跑去找他爹问计,他爹怕后来有人寻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慈溪公子唯一的儿子和家中老母一起给灭了口,还房子给烧了。”
王二脸上露出惋惜之色,“后来,那慈溪公子为了逃避追捕,不惜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几月后好不容易千方百计的才回到老家,却见家中已是一片废墟瓦砾,”他哀叹,“这可真是千古奇冤无处申,那慈溪公子从此将权臣一家恨之入骨,发誓要报仇雪恨。”
说到此节,王二脸上方才露出神秘之色,青染深知这讲故事的人需有人捧场才会愈加意犹未尽起来,于是她便恍然大悟的猜:“王先生,你说的那权臣,不会就是赵文华吧?”
“丫头果然聪明,”王二满意的笑了起来,他咂咂嘴,“却也是报应,还未等那慈溪公子前去复仇,那权臣公子便得了惊悸的毛病,恐怕是脏水浑水淌的还不够多,被自己害死的冤魂给吓着了,不出半月,便一命呜呼了。”
众人听得紧张,有些人还不禁长大了嘴巴,听到此处,方才舒了口气,皆说是“因果相报”云云。
青染却抓住重点,“王先生,你是说,那赵文华的死,也另有文章?”
王二对青染的捧场颇为认同,“对,那赵文华,就是让慈溪公子给杀了的……”
话音未落,医馆一片欷殻А?br /> 有人好奇,“赵文华死时极惨,肚破肠出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的就一出即成,将那赵文华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一下毙命?”
王二嘿嘿笑着,摇了摇头。
另有人问道:“那那个华亭公子还有会稽公子后来如何?”
“哦,是这样……”王二又饮了杯茶,“那华亭公子其实家中颇有背景,第一次会考不过是因为一些讳莫如深的原因才落了第,第二次再考他已高中,现下已是朝廷命官、前途似锦了,会稽公子家中虽无背景,不过却认了个好师父,他师父与当时朝廷某大官关系非比寻常,还是儿女亲家,虽说有些没落了,但现下也是过得不错。”
“那那个慈溪公子呢?”
“这我便不知道了,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浪迹天涯去了,有人说他干脆做了江洋大盗——”王二扑哧的笑了,“江洋大盗?”他四周瞄了瞄,诡笑,“有没有感觉有点儿意思?”
有一年轻男子却皱起了眉,“说了半天,这慈溪公子华亭公子会稽公子到底都是谁啊?”
而王二则摆摆手,愈加的神秘起来,“不可说啊不可说,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上头的那些事儿咱可随意议论不得……”
“嘁——”那男子撇撇嘴,“这事儿你都说了,还怕个啥……”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王二不怒反笑,“人都有好奇之心,但又知这祸从口中,所以总得想个法子不是?我话到如此,诸位若有兴趣,还是回家慢慢参透去吧!”
众人本是被吊足了胃口,听见王二此说,不禁一个个捶胸顿足,失望之极,但他们亦明白,能听到这些已是不错,便也就不对王二死缠烂打,一个个儿都参悟真相去了。
王二讲完了故事,便拿了药,直接回家去了。
其他一些人又八卦了点儿他们知道的事儿,却都比不上王二提供的这个够分量。
青染听了后,一脸的若有所思。
“啪”的一声,青染浑身一机灵,一抬头,便看见刘三尺叼着根儿草,一巴掌拍在她眼前的桌案上,现下正猥琐至极的笑看着她。
“故事好听吗?”刘三尺一只脚往屁股下的凳子上一搁,手往小枕上一扔,未等青染回答便问道,“我这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实在是不舒服,喂喂,东狗,你进来啊——”
青染往门外一看,却是赵万东抗着一袋大白菜慢悠悠的进来了,方一进门便是憨厚一笑,一声“丫头”叫得青染心虚不已。
青染嘿嘿笑了两声,“大叔好。”
赵万东脸黑了黑,一把放下麻袋,“给你的。”
青染愈发的傻笑起来,“大叔你真好……大叔你今天怎么也来医馆了?”
刘三尺插嘴:“他也有病。”
“你才有病……”赵万东蹲在墙角不满的看了眼刘三尺,手里却还不停的翻弄着大白菜,“丫头你会做醋溜白菜吧?今年这白菜卖相不错呐……”
刘三尺嫌弃的咂咂嘴,然后转过头对青染继续道:“小妞儿你继续给我这个摸……不对,号、号脉。”
青染翻了个白眼。
她闭上眼,然后慢慢道:“我看你是太虚。”
“太虚?”刘三尺没听清楚,“我不是武当派的,我可是我们‘三尺’派的啊……”
“邪教。”赵万东嘟囔。
“你怎么说话呢东狗?!”刘三尺急眼。
青染继续翻白眼,她指了指刘三尺肚子,脸又红了红,“我是说你、肾虚。”
刘三尺拍案而起,“什吗?!”
赵万东在一旁默默道:“听说前几日一个妓院里几个妓女给……”他抬眼看着脸色发青的刘三尺,“是你干的不?”
“给啥了?”青染很爱抓重点。
刘三尺死要面子活受罪,梗着脖子翘着脚,“谁让、谁让他们坑我银子的,哼,我就直接一个个儿的爽了个遍,事儿后就拆了那院儿,人也杀了。”
大冬天的,青染一身冷汗直冒,表情像活生生吞下了个臭鸡蛋。
“那……怎么没见朝廷、要抓人啊?”
青染半天才挤出这么几个不靠谱的字儿来。
结果刘三尺一听,当即蹿了火儿,他一拍桌子,怒道:“诶我说小妞你跟咱们几个还是不是一伙儿的啊?你是不是觉得朝廷把我抓了才好啊?”
“不不不不不……”青染拼命摆着手,她咧嘴一笑,“我只是、为你的……肾、着想。”
刘三尺脸“唰”的白了。
赵万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