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一世(战国穿)+番外 作者:松泉(晋江12.7.24完结)





?br />   滕弘静静看着她,目光沉凝,待她睡去,才起身换衣,慢声吩咐:“传太史女和少姬。”
  依然是那副端正安然的姿势,依然是那副温润俊雅的面孔,可是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双眼睛,突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寒窟冰洞,隐秘地起伏着汹涌的黑暗,积聚起毁灭一切的力量。
  二女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刺骨的寒意一层一层地把人穿透。
  滕弘面无表情地听完二人的叙述,嘴角扭起一丝淡薄的笑纹,目光定到少姬身上,讥道:“意外?这个意外出得好啊,害死了寡人的爱子,还几乎夺走了寡人的爱姬,少姬,是意外还是蓄谋要不要寡人去亲自察看一下现场的脚印?”
  少姬的脸有瞬间的白,但却很快镇定下来,她不相信那里能查出什么。
  “请主公明察。”少姬伏地,声音哽咽,楚楚可怜。
  滕弘冷笑;再也掩不住眼中奔涌的黑暗气息,声音冰寒:“原本还希望你有一分良知,现在看来真是徒劳。”
  直接命令:“太史女,妄图以卑贱之身干预内政,害国君夫人几乎丧命,即日起发配边境,于披甲人为奴,终身不赦。”
  太史女晕了过去。
  “太史教女不严,罚俸三年。”
  “至于少姬,”他看着少姬那张依然美貌却苍白的脸,似乎还微微笑了一下,而接下去的话却瞬间把她抛入万丈深渊:“少姬夫人罹患狂疾,寡人甚怜,特赐桐苑为其养病,”顿了顿,“但为了避免惊吓国人,着少姬永住内室,门窗严封,只留出洞口给专人送膳。”
  接下来还有什么;少姬已经完全听不到了;她大睁着双眼惊恐地盯着眼前的人;好像从来不认识他;好像那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恐怖恶魔。
  最重的惩罚不是让你去死,而是让你活着,永远活在黑暗中,与蛇鼠为伴,和恐惧相依,被孤寂侵蚀,受饥寒折磨,让你活得人不人鬼不鬼,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寸一寸软倒在地,喉咙呜咽,神智混乱,状若鬼魅。
  “公子滕尚,顶撞君父,拖累主母,为大不孝,即日废除公子之位,驱逐出国,寡人有生之年,不准再跨进滕境一步!”
  仿若一道雷击迎面劈来,少姬反射性地震了一下,狂乱地喊道:“不,他可是你的……”
  滕弘起身,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嘴角挂着森森的笑意,缓缓地俯□,在她的耳边极温极柔地问道:“少姬,其实寡人早想问你一句,尚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少姬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望进他的眼内;那里除了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没有温情,没有怜悯,甚至连愤怒也欠奉,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抽紧,嘴巴张张合合;可出口的声音竟变成了混杂着呜咽的笑;笑声越来越大,渐渐变成了癫狂抽搐;泪水洒了一地。
  原来这才是他的心病,原来这才是症结所在,她还当真以为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却忘了,他是一个国君,一直都是。
  国君的尊严不容侵犯,不过如此。
  滕弘直起身来,面无表情地望着她,直到她伏在地上再也起不了身;才挥了挥手,让人把面前的两个人拖出去。
  他不残忍,不代表他不会,他不血腥,不代表他不能,他以宽厚仁德的面目示人,不代表他内心没有阴暗。当遇到某个契机,人性中某些潜在阴暗会成倍地放大,一旦喷薄而出,便发出难以承受的力量。
  直到面前人影消失,滕弘才喘息了一下,微微蹙眉,抚住胸口,忍下一波突来的悸痛。
  
  寝宫内,安琴正在抚琴,案几上香烟袅袅,她的面前搭着那件血色狐裘,跪坐在席毡上,慢慢地拨拉着面前的琴弦。
  琴声疏散,似乎应该是一首婉转哀伤的曲子,可是每一个音符被无限地拉开,失了缠绵的意味,空荡荡的,像一缕呼吸消逝在空气里。
  滕弘看了她许久,直到确定她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才道:“寡人今天封琴为君夫人,改称子姬。”
  抚琴的手略顿,像是不知道该做什么似的,安琴微微侧脸,又低下头,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面前柔软的狐裘,低低地“哦”了一声,再也没有下文。
  空气变得压抑,似乎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疼痛,安琴的手指有些发白,慢慢地侧过身来,继续抚琴。
  滕弘道:“琴难道没有其他话要说?”
  安琴茫然地抬起面孔,思索了一会,这才慢慢地起身,走到国君的面前
  ,缓缓跪倒,领旨谢恩。
  她的身后,跪坐的席毡上,拖出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迹。
  滕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绞痛得几欲眩晕,每一次气息的转换都要用上生命的力度,他闭上眼,再睁开时,已经变成血红色。
  “然后呢?”他又问,手指在长袖下神经质地抖颤着,不知道想要掐死她还是掐死自己。
  安琴默了一下,静静地回道:“太史女……她是好意……”
  滕弘的手指不抖了;就那样看着她;很久很久,像要持续到地老天荒。
  她依旧安静地跪在那儿,微垂着眼睛,没有悲伤,没有欢喜,没有任何感情起伏,像一个陌生人,或者说,像一个失去生命气息的人。
  “再后?”他接着问,声音平平,一双猩红的眼在淡淡的暮色中透出非人的妖异。
  安琴陷入巨大的混沌,胸中的一块地方变成了空谷,所有的思虑被风卷去,只留下一具躯壳。
  她努力地想,眼尾的一角扫到一席血色白裘,眼前浮现出一片漫天漫地的红,可是思绪却不敢在那里稍作停留,自动地向黑暗坠去,就像晕过去的那一刻,然后她的眼前浮现了一双不属于孩子的冷漠的眼。
  出口的话很吃力,嘴巴似乎丧失了流利的语言功能,可是她还是认真地回答了国君的话:“他,很冷漠,小,缺乏关爱,母亲不合格……”
  说道最后一句,心痛骤起,她一下抓紧了自己的衣服,眼前发黑,头上渗出薄薄的冷汗。
  血迹蜿蜒而出,而她还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浑然不觉。
  滕弘听懂了,却再也无法忍耐,一把提起她,把她摁到床柱上,逼问:“没有孩子你就不活了是不是?寡人在你心中算什么,嗯,算什么?既然你不爱惜自己,寡人又何必怜惜。”
  一把撕开她的衣服,任那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而后抽掉自己的腰带,第一次,没有丝毫感情地在这具美丽的身体上凌虐,安琴怔怔地看着他,好像第一次瞧见,俊美的容颜上,不是享受,不是欢愉,而是浓重的伤悲,浓重到无法忽略的痛楚,她眼中莹光一闪,手臂迟疑地落到他的背上。
  终究在最后一刻停住,无法真正地伤害她,他俯身望着她,眼中是不容错认的泪泽。
  “对不起,”她说,终于敢直视他的眼睛,倒出心中的伤痛,“对不起。”
  他慢慢地俯身,十指缠上她的,深深相吻,无声的泪交融在一起,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她的。
  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星下之约

  这是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天,无数个生命这个季节逝去,无数个生命在这个季节降生。
  而在这一年;身处滕宫中人只记住了三件事。
  少姬夫人患病,子姬夫人(安琴)正名,国母逝世。
  漫天的白雪像是为那位与众不同的女性哀悼,满宫翻飞的白幡中,真正痛彻心扉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为国母守孝的国君。
  翩翩长衣又换成了粗布衣服,滕弘心中悸痛的症状越来越明显,冬去春来,滕弘病倒,不得不时不时地卧病在床。
  两人相处的时间多了起来,安琴屈指一算,他们相识七年有余,在一起不足四年,还从未有过如此时般朝夕相对的情况,执手相望,温情脉脉,连空气都平添了丝丝缠绵的味道。
  “琴,你长大了。”滕弘抚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微笑。
  安琴拉过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说道:“以前是父母兄长无微不至的照顾,后来是国君费心呵护,所以年龄长了,心理还迟迟地拖在后面,”抬头看着他温柔地笑,“不过人总要长大的。”
  而长大也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最美的时刻莫过此时。
  滕弘轻易地为那个笑容闪了神,拉过她,在她的唇角印下一个吻,低低道:“却让弘更倾心。”
  甜言蜜语的魅力无可抵挡,安琴几乎是害羞地垂下头颅,把玩他的手指,而后逐个的亲吻轻咬,滕弘定定地看着她,眸色渐深,呼吸微促,脸孔泛起潮红。
  “琴……”他轻轻地唤着她,连嗓音都带上了潮润沙哑的味道。
  安琴扬睫笑道:“既然美色当前,正好可以就着下药,来,乖乖地喝下去……”
  转眼之间;一碗药递到他的面前。
  滕弘看着近在咫尺的药碗;旖旎的笑容退去;不言不动。
  “不热也不凉,而且也不苦。”安琴搬出千篇一律的说辞。
  “要不,琴尝尝?”滕弘不为所动。
  “嗯,其实我已经尝过了。”安琴眨着眼,诱哄。
  这样的情景几乎每天都要上演,逐渐成为两人之间的一项游戏,滕弘爱极了她哄着自己吃药的样子。
  “这药难道和上一次的有什么不同吗,怎么这一次倒不苦了?”纠缠得多了,回挡的段数自然也高。
  “药虽然一样,可是心情不一样,味道自然不同,不信你喝喝看?”
  “弘不觉得有什么不同,”滕弘的身体往被子里面沉了沉,微垂眼帘,低声道:“弘还是一样虚弱,一样忧郁。”
  安琴几乎喷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堂堂的一国之君,他在撒娇?这是卖萌?仿佛有一股电流从头窜到脚,安琴浑身上下一阵哆嗦:不行,这样下去会折寿的。
  当下也顾不上和他纠缠,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口,心中却在想:到底是谁在生病呀,为什么每次积极喝药的都是她?
  眼角却瞥见滕弘唇边深隐的笑意,诡计得逞的那种,姿势还是刚才那个姿势,此时却分外刺眼了,安琴放下碗,不由分说捧起他的脸,把未咽下的药汁尽数哺入他的口中。
  滕弘先是一愣,而后很投入地配合她,不但咽下药汁,还伸出舌头在她的口中扫荡,挑逗他的小舌共舞,就像故事中常常演绎的,喂药游戏变成了深深的接吻。
  直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才分开少许,两头轻抵,平息眼中心头燎原的悸动。
  “琴说得不错,味道果然不同。”他的唇角勾起荡人心魄的笑意,声音丝丝低哑,慵懒诱惑,“再来。”
  一碗药就这样用完。
  可是也就这样了,安琴轻轻地给他盖好被子,看那已经满面倦意的人发出均匀的鼻息,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渐渐地变成一种难以企及空阔杳渺,呆了半晌,才想起离身,却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袖子已被他攥在手中,顿时一股酸楚涌上来,她跪坐在床前,头挨在他的枕边,闭上眼睛。
  桃花飘落,柳絮飞起,满塘的浮萍,乍然看去,像一层冰霜。
  悠悠的琴声中,春光退去,蝉鸣四起,而床上的人,也日复一日地消瘦下去。
  “琴,去给弘摘一朵莲花吧?”
  他倚在床头,面带微笑,光线从窗子里照进来,在他脸上轻轻荡漾,像深深浅浅流动的涟漪,连眼睛都流溢着光芒。
  忽然想起某个夏日的黄昏,满院的花香中,年轻公子侧脸看着她,也是这样的笑容,也是这样的眼神,仿佛时光都随着他的目光温柔起来。
  安琴放下焚香的炉,回他一个微笑:“好的,我这就去。”
  轻盈的脚步移出门外,犹能感觉到背后追随的目光。
  初夏的季节,是最美的时光,满眼的芳华,映在她的眸中,只是透入肺腑的凄凉。
  脚步渐走渐慢,泪水大滴大滴地滚落,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伏在旁边的一棵古槐上哭到崩溃。
  你不让我看,我便不看。
  只是,这个季节没有莲花,你甚至连支开我的借口都无法顾及周全了吗?
  无数个日夜无法宣之于口的恐惧,在心中盘踞膨胀,有时候从梦中惊醒,看到身旁温柔的眼睛,那一瞬间,她是多么感激他能活着。
  请不要离开我。。。。。。。
  她在树下哭了许久,直到流不出眼泪,眼睛涩痛,才软倒在地上,失神发呆。
  跟随她的侍女无声地望着这一切,默默流泪,不敢打扰。
  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直到滕弘不放心着急地遣人来找她,她才慢慢起身,脚步虚软地往回走,神情凄然。
  他依然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看她进门,脸上没有离去时的笑意,只是一片迷离的痛楚,但却很快收起,朝她抬了抬手,轻声道:“过来。”
  她顺从地走过去,倚在他的怀中,听他在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