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一世(战国穿)+番外 作者:松泉(晋江12.7.24完结)





  一路徘徊沉思,浑不知危险已近,待她看到身后几张不坏好意的脏污面孔朝她包抄过来时,她已经下马站到了河边。
  “嘿嘿,小娘子,大爷们注意你很久了,今天就陪大爷们好好玩玩吧!”
  猥亵的面孔,猥亵的语言,猥亵的动作,像盯着一只落入网中的猎物般,有条不紊地接近她。
  她的马就在不远处吃草,可是就在来人几步远的地方,几乎不假思索地,她转身就跑。
  岸边的水溅湿了她的衣服,她拽着披风,脚步趔趄,脚底粘滑,几乎是没命地向一个方向奔逃。
  后面的人快速地追赶上来。
  一步两步三步,她心中如飓风呼啸,耳中嗡嗡乱响,几乎可以感觉到肮脏的爪子触到了她的后背,这一刻,她脑子空白,身心紧绷,所有的力量都积蓄到两条软弱的腿上,跑!
  “嘿!抓住了,还想再逃!”一只黑乌乌的爪子揪住了披风一角。
  她一个踉跄,几乎跌倒,死命地拽过披风,朝芦苇深处扑去。
  后面的人呆了呆,很快追赶上去,还一边叫嚣:“小娘子,给大爷玩玩,别想不开嘛!”
  说话之间,她的衣服已经湿到大腿,在后面的人到来之前,她迅速地爬上一条小船。
  “娘的!”后面的人怒了,呸了一口,就要来捞她的船,可是手还没伸出来,又全都哇哇叫着缩了回去。
  “再来呀!看姑奶奶不扫断你们的爪子!”她站在船上冷笑,手握一根长竹竿,目光如炬,严阵以待。
  来人面面相觑,心中极为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双方僵持。
  小船随着水波的动荡上下起伏。
  她快速地从船沿上抽出匕首割断绳缆,在来人再一次发动攻击前一边用竹竿自卫,一边迅速地把船滑进水中央。
  眼看到嘴的美食就这样溜了,一群人愤愤地诅咒着,朝河中吐唾沫,狠狠地盯着水中渐远渐小的身影。
  “头儿,那边还有一匹马!”不知谁发现了她的座骑,出言提醒。
  子琴也听到了,浑身一激灵,冲着她的爱马大叫:“小白,快逃!”
  小白抬头望了望她的方向,摆了摆尾,打了个响鼻,又悠闲地垂头吃草。
  她几乎流下泪来,连声呼唤:“小白,快跑啊!”
  可是那匹温顺的小马,竟无法和她心灵相通,最终成为别人的网中之物。
  “小娘子,你就好好看着你的马是怎样成为大爷们的口中食吧!”
  一群恶棍就在她的眼前活生生地打折了马腿,割下马头,放干马血,分离马身,架在火上烤肉。
  河水泛红,她已经无法呼吸,两眼睁得大大的盯着岸上,握着竹竿的手连带着全身都在瑟瑟发抖,渐起的晚风里,长袍飞扬,血腥四溢。
  来到宋国的一年,深感此地君子之风浓厚,或许是因为宋国由殷商故国的遗民组成,保留着浓厚的殷商传统文化,十分注重仁义礼节,所以具有浓郁的贵族情结和君子遗风,却忘了这是战国,战乱频仍的时代,何来真正的君子之国?
  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人,何谈保护其他?
  风越来越凉,篝火妖冶,烤肉飘香,她闭上眼睛,唇色尽退,浑身冰冷。
  暮色渐起,水影又凉又滑,半湿的衣物贴在身上,愈发寒冷,她望着岸上,想:难道今晚就在船上过夜?
  远方隐隐地出现一线黑影,晚来的风中,似乎可以听见车马辚辚的声音,她心中一凛,凝目望去,黑影渐渐明晰,原来是一队人马。
  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她双手合拢在嘴上放声大叫:“救命!救命啊!”
  岸上的人吓了一跳,有的跳起来骂娘,有的朝河中扔石子,更有的大声嘲笑,她全然不顾,只一味地大声呼喊,声嘶力竭。甚至还扯着她的披风使劲扬手,最后还不满意,解下手上的白带,系到竹竿上,一边摇晃,一边呼救,心中又是祈祷,又是遗憾:怎么就没有红色布条呢?
  好在那边的队伍有了动静,真有几匹马朝这个方向奔过来,那几个地痞子见情况不对,拾起未完的马肉迅速开溜。
  马匹越来越近,她小心翼翼地观望了一会,见那马上的人确实是身穿戎装,才把船划过来,诉说事情的缘由。
  马上的人细细地看着她,点了点头,吩咐手下的人去捉那些抢马贼,而后又转身回向原地。
  子琴愣了片刻,这才把船又系回芦苇深处,跳下船来,不想鞋底湿滑,跨步不够,一下子便摔倒在岸边的青苔上,摔得极重,痛得她几乎飚出泪来,极其狼狈。
  挣扎着起身,一只脚崴了,刚想着要不要继续求救,重重的冰寒之气便隔着长长的距离压过来,子琴胸口一窒,从头冷到脚。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身就走,一跛一跛的背影既狼狈又急切,像在逃命。
  先前的马匹挡在她的面前。
  子琴目光一扫,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车马前那君临天下般睥睨众生的存在,身上的僵冷感更重,舌头都冻住了,结巴道:“素……素不相识,却劳大侠援手,小……小女子感激不尽,这个……就给各位喝酒,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迅速摸出几枚刀币放到面前骑马人的衣服上,绕过马匹,急急前行,几乎是歪歪斜斜地向前跑。
  马上的人有点傻,呆呆地看着衣服边缘的刀币一枚枚滑落到地上,嘴半张着,竟反应不过来。
  马蹄声“踢踏踢踏”传来,急于前行的步伐突遭不明物体堵截,子琴刹不住脚,几乎再次摔倒,惊惧交加的目光由眼前的马鞭一点点看上去,瞬间落入男人幽深如海的双眸中。
  因疾步而泛红的脸色渐渐失血,暮风中,本就寒冷的身体更加不由自主地瑟瑟颤抖,大大的眼睛里,除了惊悸还是惊悸,似乎看到了来自地狱的恶魔,几乎当场就要晕厥过去。
  男人的目光缓缓地扫过她狼藉的衣装和煞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亮,微微俯身,食人魂魄般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一字一句:“你在害怕?你怕什么?”
  致命的威压感迫得人透不过起来,子琴眼前发黑,连勉强的笑也挤不出,艰涩道:“公……公子威严;非凡人能够抵挡。”
  男人微哂,高大的身躯又俯低一些,背光的阴影全然把她笼罩,子琴如坠冰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挤压成薄薄的冰片,正发出细碎的分裂声,她想向后挪动一下脚步,身体却像被定住似的,呆呆地望着他,脸色青白。
  男人细细地观察着她的反应,还分外惊悚地朝她微笑了一下,子琴一个激灵,就听他状似暧昧地在她的耳边低声道:“素不相识?子琴,你可以继续装作不认识寡人!”
  子琴打着寒战倒退了两步,惊疑不定地仰望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男人,夕阳下,男人的面目呈现出一片令人心惊胆战的深沉,如隼的目光直直地穿透的她的躯体,掀起一片令人费解的波澜。
  子琴冷得都快麻木了,遍体生寒,疼痛似的微蹙起眉头,干干道:“怎么会不认识呢,只不过刚才没有注意到罢了,能在这里碰到,巧,真是太巧了,您老忙,小女子这就告辞了。”
  说完就要落荒而逃。
  马鞭不依不饶地挡在她的面前,男人的周身泛起汹涌的黑雾,脸上却一丝表情也没,淡漠道:“怎么,连一声谢也没有就要走?”
  “哦,多谢公子援手,请容小女告退。”子琴从善如流地道谢。
  男人还未说话,便有侍卫过来报告:“大……呃,公子,那些抢马贼已经捉到。”
  男人抬起下巴:“带过来!”
  子琴便看见那一群衣衫褴褛的痞子垂头丧气地被带到面前。
  男人斜睨着她:“你想要怎么处罚这些流民?”
  子琴看着那一张张面黄肌瘦的面孔,叹了口气:“算了,给他们一些酒,让他们走吧。”
  “嗯?”男人目光微眯地转向她。
  子琴陡地心惊:“随公子处置。”
  男人沉沉地笑了:“有趣,你让寡人赏他们酒?”
  子琴有些慌乱地解释:“不是,听说吃了马肉不饮酒会要人命……呃;大概是我记错了;公子捉的人;随公子处置。”
  男人意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命令:“全部带走,拉到边境充军!”
  子琴茫然地望着那些被捆绑驱赶的身影,眼前又浮现出小白惨死的景象,饥饿流离的世界,生命卑贱如蝼蚁,她淡淡地笑了笑,薄暮中,那份笑容也仿佛染上了雾霭,朦胧戚然。
  她郑重地告
  辞:“多谢公子,子琴这就告辞了。”
  拽了拽披风,回身一脚深一脚浅地向某个方向走去,背影看去,无比寂然萧瑟。
  狼狈至此也不肯有求于人!
  男人的目光瞬间变得如刀锋一般锋利雪亮,薄唇紧抿,俊酷无双的眉目间竟氤氲出血腥的意味。
  车马卷起漫天的尘雾从她身旁经过,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子琴站在路旁,忽然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像某个寒风凛冽的日子,她站在滕境的大路上,看着另一群人远去。
  心中蓦然揪痛,她抚了抚胸口,眉头微锁,几乎无法呼吸。自己做的选择,折磨也由自己承受。
  天光一点点暗淡,客寓尚远,农家袅袅的炊烟却依稀可见,她松了口气,至少今夜不必担心留在荒郊野外了。
  走了一路,身上暖和了些许,脚却越发疼得厉害,她慢慢地坐到路旁的干地上,脱下鞋,那只受伤的脚已经肿起来老高,她怔怔地捧着自己的脚,忽然轻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笑出泪来,既哀伤又自怜。
  “我到底做了什么恶事,碰到的人一个个这样变态?是公子就了不起?除了玩女人,四处掠夺,到处祸害,你们还会做什么?枉自披了一层人皮,其实不过是一群混球,恶狼,流氓,寄生虫……”
  成串的嘲讽怨愤脱口而出,她抬头望天,眼神讥诮冷漠。
  大片的阴影罩上她的头顶,带着压抑的阴森。
  她的瞳孔蓦然睁大,小嘴半张,整个人风冻石化,过了好久,才慢慢恢复原状。这一次,她没有表现过激,徐徐地穿上鞋,缓缓地站起身,后退一步,对着前方的男人微笑:“公子真是好兴致,竟会在这个时候观风望月,雅,您真是太雅了!”
  
  




☆、宋女婧子

  她略带调笑的嘲讽并没有收到相应的回应。
  他依旧站在两步开外静静地望着她,五官英俊深邃,表情淡漠冷然,束发的高冠系在颌下,长带飘拂,沉沉的云锦披风拖垂于地,只有一只握着马鞭的手露在披风之外,就那样简单地站在那里,周身便是浑然天成的王者贵气,让人不容轻忽,更让人难以亵渎。
  全身竖起的刺仿佛刺到了空气中,子琴满心的怨愤讥诮只被他不屑一顾的眼风冷然扫过,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颓然泄气,胸口又开始感到那种惯有的压迫,她悻悻地挺起腰,硬着头皮,就要离开。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赶快回去。”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隐隐的还有丝不耐,仿佛对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子琴皱眉,他说她“闹”,以他们之间如此陌生的程度,不觉得太诡异了么?
  “你!”她刚要辨析反驳,突然一片乌云兜头罩下来,子琴愕然呆住,那是一件宽大的披风,还带着人体的余温。
  “这……”她看看身上的披风,又看了看他,一时间竟反应无能。
  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她毫无仪容的装束,淡漠道:“寡人夜宴需要一名琴师,可即便是琴师也应该像点样子!”
  说完转身上了自己的马,他的旁边还跟着另一匹马。
  子琴心中刚泛起的一点温暖涟漪便生生地被封冻了,指望这样的人有所谓的人道主义精神,不如指望母猪飞上天。
  她跛着受伤的左脚去牵马,精神紧张的时候还没有感觉那么痛,可一旦松懈下来,那钻心的疼痛让她直冒冷汗。
  马高大骏美,可是要坐上去也分外困难,她咬着牙,试了很多次,几乎是负隅顽抗一般和那匹马做斗争,冷汗成串地滑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疲惫虚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待坐上去,剩下的半条命又耗去了一半。
  整个过程,他只是冷冷地袖手旁观,毫无怜香惜玉之态,纵然她并非他心喜的那一款,可是如此做派,也委实让人心寒。
  她解下他的披风毫不犹豫地掷还给他,驱马便朝客寓驶去,还不忘回头微笑:“公子似乎忘了,琴部落的主人并非琴师,委屈到如此地步已实属不易,公子还是莫要逼人太甚的好。”
  说完,头也不回地打马而去,狼藉不堪的黑色披风在身后张扬地飞起,像一片妖冶的夜幕。
  男人在他身后淡淡地看着,薄唇扬起浅浅的弧度,却莫名地透出彻骨的寒意,他垂目望着手中被弃还的披风,眉宇间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