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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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料史竹月却兴味盎然地“哦”了一声,笑道:“侍郎好人品,多少女子求而不得。倘若有一女子,贤良淑德,样貌可人,只才华并非出众,侍郎可愿意娶其为妻?而且此女子与侍郎……”

    我自是晓得史竹月这是在对我加以试探。

    未等他再问,我立马道:“娶,怎么不娶?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

    此言一出,史竹月再意味深长地看我一眼,忽然莞尔一笑:“那侍郎且先候着,我有事先行一步,失陪失陪。”

    我甚同情地望着他这副强颜欢笑模样。目送着他往乾坤宫内殿而去时,又在心中欷殻б环?br />
    这时,墀台上人群中,又有几分骚动。

    我放眼望去,则见远远走来二人,正是大皇子英景轩与师穆临简。

    前些日子,因穆临简与英景轩在朝堂上屡屡起争执,一干朝臣都以为这两兄弟间不甚和睦。未料今日二人走在一起,一副有说有笑形容,却真真令人惊诧。

    一时间,朝臣中迎上前阿谀奉承有之,暗地里交头接耳亦有之。

    因我本就是英景轩“大舅子”,而我与师交好,早已成了朝臣间众所周知秘密。是以,这二人一来,我便被人连推带攘地推到了他们面前。

    今日英景轩身着淡蓝镶龙袍子,袖口一只水龙纹凛冽威严。然而他眉目间却是一片温润气泽,须臾,他笑盈盈地打量我一眼,又转头去瞧穆临简。

    穆临简脸色显见得不太好。

    我还未来得及跟他招呼,他对我淡淡撂了一句:“你跟我来。”

    众朝臣见这般架势,自是知情识趣地退开,唯有英景轩一人,还摇着折扇,悠哉乐哉地跟了过来。

    到了墀台角落,穆临简未发话,英景轩倒是先“嗬”了一声:“小眉儿,几日不见,桃花儿开得极艳啊。”

    被他这么一夸,我不甚谦虚道:“哪里哪里。一般艳而已。”

    英景轩神色一滞,须臾竟笑得更欢喜了,折扇一收,指了指我,再看向穆临简:“枫儿,你真有副好眼光,这姑娘果然是万年不遇,够你受用一辈子。”

    我纵使再神经大条,也听得出英景轩语气中讥诮之意。然我也不屑于与他计较,倒是穆临简一副又气又好笑神色,令我颇为忧心。

    我甚关怀甚乖巧地瞅着穆临简,温声道:“你昨夜是不是没睡好?还想着我与史竹月那桩事呢?你放心,他今早又来找我,还试探我愿意不愿意娶姑娘,我跟他说了我一百个愿意,这样一来,也好让他死了对我这条心。”

    此话毕,英景轩一愣,“嗤”一声大笑起来。

    穆临简亦是一愣,喉结动了动脸色就青了,他夺过英景轩手里折扇,往我身后石柱猛地一敲:“还愣在这儿作甚?!赶紧给我回府去!”

    折扇击柱,在我身后炸然响起,我惊得一跳,呆了一呆又问:“啥?回府?”

    英景轩笑得差点岔了气。

    穆临简眼见着早朝时间已至,连忙来拽我胳膊,“对,赶紧得回府,我帮你告假,就说你身染重……”

    他话未说完,只听“哗啦”一声,乾坤殿门又开了。

    鎏金宝座上,高高坐了一人。

    昭和帝四下一扫,原本喧嚣墀台登时安静下来。

    我本以为,昭和帝这厢又要出个幺蛾子来为难我等朝臣,未料过了片刻,他竟将目光投在我身上,慢慢笑了:“侍郎,久日不见,你可好?”

    “臣一切安康,谢陛下关心。万岁万岁万万岁。”我下跪之时,不甚瞄见穆临简额角蹦出青筋,以及英景轩怔然表情。

    殿上之人又森森地笑起来:“这便好,朕今日,尚有一份大礼要送与你。”

第49章
    今日阳光洋洋洒洒,晒得人十分痛快。

    御赐金婚,皇上亦痛快地将史家小姐史云鹜许配给了不才在下礼部侍郎。

    早朝过后,我耳根子被左一声右一声“恭喜贺喜”磨出了茧子。

    与史竹月和史丞相攀谈完毕后,我余光瞄见我爹,穆临简,大皇子三人站成一排,神色各异地将我瞅着。

    我咽了口唾沫,勉强冲他们招呼了一声,当下撒开丫子便要溜。不想才遛了两三步,就听身后穆临简凛声一喝:“回来!”

    我心惊肉跳,满腹冤屈地磨蹭回去。

    未料得,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我爹便长叹了一声,拍拍穆临简肩,绝望道:“我家这臭小子,我就交给你了,任你往死里地教训他,留半条小命就成。”语毕,他也不顾我瞠目结舌神情,负着手哼着气摇头晃脑地走了。

    他这一走,我又只好眼巴巴地去将英景轩望着,企盼他能为我说一句好话哄哄穆临简。

    英景轩向来是个有求必应人。

    果真,他说了句好话。他说:“小眉儿,你挺有本事啊。自个儿还能招个媳妇儿,可见得我当初娶你娶得忒英明,娶了一溜媳妇儿串儿。”

    他这“一溜媳妇儿串儿”说得我抖三抖。

    我怨怼地将他望着,憋了半晌憋出一句:“唯恐天下不乱,是不道德。”语毕,我又鼓足勇气去看穆临简。他面上倒无甚表情,只是脸色苍青,额角青筋凸显。

    我抿了抿唇,又讨好捏了袖口,伸手帮他将额角青筋压了压,关怀道:“木已成舟,所幸我与史云鹜婚期未定,如果婚期是在动乱之后,倒也不是没有转圜余地。你别气坏了身子啊。”

    穆临简没说话。英景轩“扑哧”一声又笑起来:“你这性子倒好,御赐金婚,不可改也,你亦能往好处想。”

    我愤愤道:“你能不能别火上浇油了?”

    英景轩眉毛一抬,清了清嗓子,迈了两步与我站在一处,义正词严道:“小眉儿你放心,我始终与你站在一处,始终陪着你。天塌了我看着,地陷了我望着,枫儿怒了我欣赏着。”

    我抽了三口凉气,怒不可遏地看着他。

    然而穆临简比我更怒三分,怒极反笑冲英景轩来了句:“皇兄好兴致。”

    英景轩凤目一亮,手中折扇一合,乐道:“枫儿,这还是我回朝以来,你第一次喊我皇兄。遥想当年……”

    不等英景轩将话说完,穆临简便冷冷朝我撂下一句:“跟我回师府!”语毕,拂袖便走。

    我自是也拂了一把袖,颠颠地跟上去。

    不想英景轩亦跟了上来,振振有词:“小眉儿,我说了我会陪着你。”

    得到了师府,天便应景地起了风。

    我等三人坐在前几日凉亭里,任小风儿飕飕地吹。我无限企盼着这风能将穆临简怒意吹散一些,然则天不遂人愿,待他饮了口茶,“哐当”一声将茶盏往桌上一撂,凛声便道:“你脑子塞得都是糨糊吗?!”

    我十分委屈,心底又把与史竹月会面事想了一通,解释道:“因、因我一直将史云鹜当作自己妹妹,子谦媳妇儿,着实没想到这茬。今日皇上赐婚,我也是猝不及防。”

    说着,我又提了茶壶,为他将茶水满上,巴巴地看着他。

    穆临简气得说不出话。

    英景轩观望一阵,又笑了:“今早在承武门碰见皇弟,听他将事情一说便觉得不对劲,史竹月原是给自己妹妹招如意郎君,你倒好,偏生以为他是瞧上了你。”

    我发愁道:“这事儿是得寻个法子解决解决,所幸赐给我是史云鹜,那小丫头甚乖巧……”语毕,我又看向穆临简,踌躇了一会儿终是道:“你别气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桩,此后再不添什么麻烦。”

    穆临简眉峰微蹙,将我望了一阵终是叹了口气:“你可知……御赐金婚,并非单单让你娶史云鹜那般简单?”

    这是一层窗户纸,我女扮男装入仕三年余,从未有人捅破。

    此言一出,英景轩一副调侃神色亦敛了起来。

    我犹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恐怕、恐怕朝堂上,又不少人都知道我是沈眉而并非沈可。”

    穆临简沉了口气:“是。不少人都知道。之所以从未拆穿你,是因时机不成熟,现如今,袁安一派蓄势待发,造反将起,若能在这时拆穿你,无疑可将你爹户部尚书扳倒。然而,户部之权,尚可转手他人,可你欺君之罪……却论罪当诛。”

    听了此话,我心中一凛,只垂下头不知如何作答。

    亭子里只有呼呼风声响,静了须臾,却是英景轩添了句:“也不然。若婚期可拖,到时眉儿还是我大皇妃,此事便有转圜。”顿了顿,他忽又摇了扇,望着穆临简一笑,“若未至事发,凡事都可补救。”

    穆临简伸手捏了捏眉心,终是看了我一眼,无可奈何地问:“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一惊,正不知如何作答,他却已饮罢杯中茶,站起了身,无力叹了句:“罢了。”

    我见穆临简要走,忙起身追出亭外,拽着他袖子,情急之下亦不知当如何说,只道:“这事是我错了。可你放心,我会好生保护自己。你可千万别气。”

    穆临简眉间一伤,伸手揉了揉我发,又叹一声:“不气……我只是,担心。”

    我愣了愣,又亟亟道:“那你也别担心,我日后天天来瞧你,势必让你看到我仍健在。”

    他闻言皱眉一笑:“别说胡话。”

    我抬头将他望着,顿了半晌又道:“可你得相信我。”

    穆临简眸色中,刹那有风起云涌,片刻后,他忽而勾唇,露出一抹患得患失淡笑:“眉儿,这一次,好好儿呆在我身边,别……别离开我。”

    我心底一沉,慢慢点了点头。

    夜里回府,因我捅出了这等篓子,一家人都不屑于与我一道用膳。

    我本着意气,在房里赌气了半晌,终是饿得受不住,摸去膳房寻吃食。

    虽然我爹吩咐将今夜吃剩统统倒了,所幸我家大厨还未能丧尽天良,暗地里给我留个几个面饼馍馍。

    我悲欢交加地啃着面馍馍,直直要拜得那位大厨为再生父母。

    合衣在床榻上躺至夜里三更,待家人通通睡去。我这才摸下床榻,将脚凳下粘得一打小银票撕下揣在怀里,偷偷摸摸地溜出府去。

    前两年,我与莫子谦在将军府附近,四处逮猫儿灌春*药时,曾追猫追到一个破庙。

    岂料那破庙别有洞天,猫儿一进去,便没了踪影。

    日后,我与莫子谦天天在破庙里寻摸,终于在一个罗汉像后摸出一个暗道。

    那暗道早已被人封了,只留一个圆孔,猫儿可以钻,但人却进不去。后来,我二人便暗下扛了铲子,将那入口打通,才知那暗道通往城外荒地。

    当时有这一发现,我与莫子谦都十分欢喜,好似找到属于自己一番天地。日后每隔一月,我们都会携着酒壶来此一聚,对月而饮,不醉不归。

    我钻了暗道出了城,城外树影森森。

    我勉强借着月光在树干上找到酒壶标记,一路寻到一个草棚精舍。

    将将把门一推,便听铮铮剑鸣,寒光微闪,一柄剑隔空刺来。我忙得往左一跳,旋了个身差点没跌倒。还未等我站稳,便听得莫子谦闷闷笑道:“不错嘛,我教给你闪避招式,总算领悟了一二成。”

    我愤愤然拍了拍满身稻草,对着精舍里那一轮人影怨愤道:“你防范心也忒重了些,明知今夜我要来,还拿剑试我,坏胚子!”语罢,我又伸手从怀里取出个火折子打燃。

    火光隐隐映出莫子谦苍白脸色。

    数日不见,他便清减许多,一双眼下黑晕极重,唇色亦有些发紫。我心中一紧,还未关怀两句,便见得他眉头一蹙,上前两步便将我额发掀开伸手探了探:“这才几日,你怎得将自己折腾得这般憔悴?”语罢,他又将手收了,吁了口气,“所幸没生病。”

    我喉间一滞,半晌也不知说什么好,只问:“你这些天,都在此处落脚?”

    莫子谦眉头一扬,忽而得意笑道:“倒也不是,我这几日将城外反贼几个据点摸了摸,颇有所获,只是这两日,风声渐紧,我便也没出去了。”语罢,他又问我,“近几日,宫中可有动向?”

    我望着他,愁苦一叹:“你也晓得,我向来受人挤兑。前几日又被罚抄经文,停了好些日子早朝。”

    莫子谦扬眉大笑:“又被停了?你这侍郎当得倒悠闲。”

    我蹙眉,复又悠悠叹道:“其实我早猜出来了。这回罚我抄经停早朝,表面是昭和帝,其实是景轩景枫兄弟。他们不愿我掺和朝堂纷争,干脆请他们父皇将我早朝停了。”顿了一下,我再看莫子谦一样,又小心翼翼地说:“后来我暗自进宫求了昭和帝一次,这才复了我早朝,另还……另还答应我了一桩事。”

    莫子谦看了我一眼,好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