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疏影风临雪+番外 作者:尤阡爱(晋江vip2013-11-08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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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袖见她眉额微蹙,双眸迷奚,神态仿佛不耐,又仿佛倦怠,终于闭嘴噤言,过会儿,过雪依旧不理不睬,冬袖自知留在这里是碍她的眼,寻个借口:“我去吩咐下人,给姑娘熬碗参汤来。”
过雪默不作声,冬袖只好退下。
此刻过雪心里分外混乱,只想一个人静静,不料听到冬袖走到门口时,突然朝外唤了声:“少主。”
过雪眼皮子蹭的跳动两下,没料到岑倚风这个时候会来,如今她满腹心思都牵挂在陆庭珩身上,反而最最不想见的人就是他。
躲也不是,迎也不是,过雪干脆阖上眼,佯作熟睡。
何人梦寐求3
岑倚风进来时;步履极轻,害得过雪几乎以为冬袖适才那一声“少主”;不过是自己产生的错觉。直至闻到空气里那一缕熟悉的名贵熏香;才知道真的是他。
岑倚风坐在榻边,也没吭声;许是当她真的睡着了,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接着又将她的裙摆一点点往上掀开。
过雪暗自倒吸口冷气,以为他要行那种事,但裙摆只掀到膝盖的部位就止住;他仔细瞧了瞧;少顷放下来;还不忘替她整理好裙边。
看来跌伤的事他是知晓了,过雪一只小手转而被他执起,在掌心里轻轻把握一阵儿,最后可能坐久了也觉得无趣,起身离开。
过雪没再听到动静,慢慢睁开眼,一侧脸庞,发现靠枕边放着一枝新折的红梅,幽芳沁脾,那浓艳的颜色,恨不得能灼烧人眼。
过雪意外他会折花给自己,素指有些发颤地握着那枝红梅,心头乱得像千丝万缠的缫丝机,想着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她与6庭珩之间,又岂会变成如今这样?
那红梅顿时毒了眼,被她随手弃在地上。
过雪从软榻坐起,刚一直腰,突然看到前方有道人影,刹时如剑穿心,完完全全僵住了。
原来岑倚风没有走,立在原地,正不动声色地瞧着她,他手上捧着条薄毯,恐怕是取来打算给她盖上的。
过雪张大嘴巴,像个哑巴似的,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岑倚风冷笑一声,不待过雪启唇解释,已经将手里的薄毯甩到地上,过雪以为他会大发雷霆,或者上前给自己一巴掌,她都理解不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心都吊到了嗓子眼,但岑倚风没有,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走了,最后过雪听到房门“哐啷”一响,是被他一脚用力踹开的声音,吓得她情不自禁缩了缩脖子。
岑倚风一走,冬袖就畏畏缩缩地进来,顾视四周,并没想象中的惨状,跑到她跟前:“二小姐……少主他、少主他……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过雪回答不出,小脸煞白,喘着气,仍未从惊惶中回过神来。
“没、没事……”她只觉头疼欲裂,不能思量,在冬袖担忧的注视下,一瘸一拐地走进内室,躺在床上不再作声。
接连几天的大雪,可是闷坏平素喜爱玩闹寻乐的韶州豪门贵族们,因此雪一停,立马就寻起相聚的由头热闹起来,过雪也应邀参加每年举办一次的梅花社,最叫她惊喜的是,这回看到6瑾涵也参与其中,只瞧她红光满面,言笑晏晏,看上去竟是精神极好,过雪心中蕴着千言万语,却只能巴巴看着她被诸名贵妇围绕其间,寻不到单独谈话的机会。倒是6瑾涵瞧见她,主动过来打招呼,激动得过雪眼泪直快迸出来,几乎无法言语:“涵姐姐,我……我……”
她像是遇见久别重逢的亲人,眼圈泛红,含泪欲泣,6瑾涵牵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我知道你心中惦记着我,瞧瞧,如今不是没事了。”
她笑容温和亲切,让人在隆冬也感觉到一股出奇的暖意,过雪直视她的眼睛时,恍然间明悟,原来6瑾涵已经知道她的想法,这是暗示性的告诉她,庭珩已经没事了。
过雪表情一下子怔住,嫣唇半启着,良久吐不出字,反倒6瑾涵注视她的目光有些复杂,明暗交错,流露更多的却是怜惜:“过雪……”
后面想说什么,却化作一缕叹息,很快,瑾涵就被几名贵妇招呼走了。过雪站在角落,只觉心情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尽管没有看到6庭珩,但6瑾涵方才那番话,着实让她服下一记定心丸,多日来的担忧牵挂卧不觉醒,仿佛积聚的霾云终于从心底一点点弥漫散开。
过雪因极少参加这种贵族社圈,也不像岑湘侑一样结识许多千金闺友,处在这群千娇百媚中,总有点束手无策的茫然感,好在有人主动跟她攀谈,说起来,今日出席这梅花社,除了得知到6庭珩的消息外,更让过雪获得一份意外之喜,原来与她交谈的这位周府三小姐,也是富贾之女,家中做的是珠宝生意,她与过雪年纪相仿,但一年前就已经嫁人了,但二人一经交谈,颇感亲切之意,再加上周府三小姐也有弟弟妹妹,聊得更为投机。
过雪了解到周府三小姐的这位五弟,比岑绍良要大一岁,是在周府颇受宠的四姨娘所出,性子温和谦礼,如今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只是婚事还没个着落。
过雪听得十分留心,毕竟她一心想给婴婴找个好婆家,当然也不轻信对方的一面之词,回府之后,就派人仔细打听,得知这位周五公子,果然性格和气,就是胆子有点小,据说儿时受过雷惊,至今一听到雷响,就躲到床上捂耳蒙被浑身抖索,惹来不少千金小姐的耻笑,这也是周五公子迟迟娶不上媳妇的缘由。其实这一点过雪倒不觉如何,从小到大谁没个三怕五怯的,况且周五公子待下人极好,说明品性不差,又不纨绔花心,四处招蜂引蝶,婴婴嫁给他,肯定也不会吃亏受苦。其实过雪心里早有打算,婴婴体弱多病,生孩子便是件致命的事,那些注重多子多孙的名门士族想来是不愿意的,试问谁肯娶个病秧子当媳妇?尽管周五公子有缺点,但如果真找个样样俱强的男儿当夫婿,只怕反会嫌弃婴婴病怏怏的体质,日后再纳几房姨娘跟婴婴争宠,以婴婴这种文弱的性子哪有胜算可言?是以说周五公子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家境殷实,他的姨娘受宠,做人不用低三下四,婴婴嫁过去也是正室,况且看在岑家的面子上,日后必定会善待婴婴。
过雪越想越觉得这门亲事不错,至于婴婴愿不愿意,这次过雪的态度却是出乎寻常的坚定,她年岁还小,哪懂什么情爱,现在不过是对自己太过依赖,有朝一日总会离开她的……况且感情需要慢慢培养,她嫁过去,那人待他好,就像两股河水交汇,彼此自然而然就融洽亲密了。
总之,只要婴婴嫁了人,找到好归宿,过雪这心里才算是彻彻底底的踏实。可惜她也明白,即使她设想的再好,再周全,倘若过不了岑倚风这一关,一切都只是水中泡影。
上回岑倚风愤然离去,过雪就知道自己触怒了他,偏偏一想着6庭珩,她就百般不愿再看到他,心里或许有怨有恨,又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心虚害怕,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岑倚风之后还没甚表示,反倒她自己借着腿伤,一直躲在花笺居里用膳,岑倚风自然没再半夜里出现过。这些日子,他们二人连面都不曾照过,但过雪已经感觉与他的关系好似是降到冰雪谷底,冷得融化不开。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过雪没有办法,即使不愿见到对方,但为了婴婴的亲事,她也必须要在岑倚风面前低声下气的做人。
过雪磨磨唧唧了一两天,终于决定晚上去找岑倚风,经过园子的时候,恰好碰见岑湘侑,岑湘侑淡淡地与她打声招呼,便领着小婢离开了。说来也怪,之前她为庭珩的事有求自己,过雪本以为她俩在这件事上起码是一条心,关系比起以前能更亲近些,却不晓得岑湘侑打从得知庭珩没事后,态度反而一改冷淡,让过雪不知自己又在哪里得罪了她。
晚上,过雪先派冬袖打听岑倚风是否在墨园书房,当确定人在后,便命冬袖提着那一盅熬好的燕窝,朝书房行去。
冬袖走在前方,另一手替她挑着灯笼照明,四下漆黑,岑寂无声,夜风拂来,树影摇乱,只觉周遭似有鬼魅游离,过雪瞧着那灯笼打照地面,一点点往黑暗里晕开橘红色的光芒,脚踩在五彩碎石铺就的甬路上,有些冰凉硌脚,通往书房的这条路,每每走来,总让人觉得格外漫长。
“二小姐。”进入墨园后,江轲适时出现。
通常他一在,就表示岑倚风此刻不愿被人打扰的意思。过雪却明知故问:“哥哥还在忙吗?”
江轲居然迟疑片刻,摇摇头,“少主心情不好。”这便是明面提醒她,进去也不过是自讨没趣罢了。
但过雪今夜既然决定来,自然做足心理准备:“他是不是不肯见我?”
江轲倒没料到她开门见山的一问,过雪又急着开口:“我给他送完燕窝,说几句话就离开。”
江轲低头沉默,良久后启言:“二小姐……其实少主对您,已经处处忍让了,有些事不说不提,不见得就是不知道,少主他……甚至在自欺欺人……”
泪干断肠处1
这话听得过雪一头雾水;忍让?岑倚风一直再对她忍让?他明明把她当成玩物一样对待,在身下糟蹋蹂躏;他高兴的时候对她温存体贴,厌烦的时候就对她冷淡避之;因此又何来忍让一说?
江轲见她紧紧绷着一张青白色的小脸,不禁发出一声叹息:“如果二小姐当真想缓和与少主的关系,就请二小姐不要再往少主身上撒盐了。”
过雪误会他是指上回她故意装睡气走岑倚风的事;想着他是岑倚风的属下,说话自然处处向着对方。但又有谁能体会她当时的心情?如果不是岑倚风对她强取豪夺,做出违背伦常的事,或许她早嫁与6庭珩为妻;过着平淡安宁的日子;又岂会有当时那种心急如焚挂念着6庭珩的情形是好是坏,又毫无办法的无力感?
她立在原地,好长时间不语,夜风刮得身上的斗篷开合,却令衣间幽幽的香气飘溢出来,宛如炉熏雪梅,把那清摄的香从芬蕊间烘散而出,暗暗袭涌空气,拂过鼻尖,只叫人怅然若失。
最后江轲侧过半个身子,让出屋门:“天气寒凉,二小姐还请入内吧。”
过雪见他同意,接过冬袖手中的膳盒,径自步入书房。
书房二楼亮着灯,过雪小心翼翼地拾阶而上,然而那人并没坐在以往办公的桌案前,过雪踌躇下,又朝偏室走去,才看到岑倚风背倚墙壁,靠着床头,床侧紧挨着一个与床沿平高的紫檀小几,他手里拿着一个碧玉酒杯,正有一下没一下喝着酒,头发也未束冠,流墨泻香般地披散了满肩,使得那张微垂的隽美脸容也陷入浅浅的阴影里,模样看上去孤寂而落寞,因低着头,总觉得像是小孩子在闷闷哭泣一般。
听到响动,他以为是江轲,抬首瞧见了过雪,脸色莫名阴沉下来:“你来做什么?”
原本过雪目睹他喝酒,心里不免有点发憷,怕他又跟之前似的变得神智不清,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这样她今夜来的目的就没有必要了。不过此刻一听他冰冷冷的语气,似乎还保持着几分清醒:“江轲说哥哥在,我就上来了。”
岑倚风不言。
过雪小心端详他的神色,开口道:“我以为哥哥在忙,特地命人熬了燕窝。”她说着将膳盒盖子打开,捧出一个温热的玉色幽兰花瓷蛊,盛在配色的瓷碗里,又取出两碟翠白软糕,衬在这寒冬深夜里,十分让人妥帖温馨。
过雪端到他面前:“哥哥,还温着呢。”
岑倚风面无表情地盯着那玉色瓷碗,动也不动,好似那碗里下了毒药一样。
他没有喝的意思,过雪只好放回小几上,看样子,上次的事让他格外恼怒,她这厢有意讨好,也得不到他的半分欢心。
“你还有什么事?”这便有轰人的意思了。
过雪略一思付,下定决心:“哥哥可曾知道汇宝斋的老爷子周厥?听说他府上的周五公子如今正值配婚年纪,正巧婴婴也已经及笄了……”
似乎被酒精烧得头痛,岑倚风使劲揉着额头,不耐烦地落下句:“这事儿以后再说。”
过雪听他说这话,心就凉了一半:“哥哥说以后,以后是要等到什么时候?婚姻大事虽然都由哥哥做主,但婴婴的终生幸福也不能因为哥哥的一句话就被耽搁了,门当户对的人尽管不少,但未必见得都适合婴婴,有些人错过了,没准就是一辈子。”别看她平时柔柔弱弱,但一关系到婴婴,她这个当姐姐的简直可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说话都底气十足,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室内气氛忽然极静,犹如一座冰山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