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归贺兰+番外 作者:玉片叮当(晋江2013-08-08完结)
堋?br /> “死丫头,你讨打!”雁影又羞又窘,待她要追打玲儿的时候,那丫头早已经跑下楼去了,然而她的心湖却被铃儿的一番话搅得泛起层层涟漪,一波波的荡漾开来。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盼到了这一天!原本以为与苏孝伦姻缘无可续,却不料峰回路转,因祸得福。且喜且忧地心情让她坐立难安,喜的是苏家毕竟没有忘记这门婚约,忧得是父亲孤傲的个性会不会为了避嫌不应允这门婚事。
“雁儿。”江夫人的到来打断了她一上午的忐忑难安。她迎着母亲在外厅坐下,心里是又羞又喜,急切地想知道苏大人与父母如何商定婚事,却又佯装不知情按耐着小鹿似地心跳。
“娘有事对孩儿讲么?”她倒了杯茶递给母亲。
“呃——是啊。”江母欲言又止眼中含泪的样子令她隐隐感觉到了有事发生,她的心一沉,莫非——真如自己预料的那样,孤傲清高的父亲不愿让人误以为是在攀权富贵所以拒绝了婚事?
“今日苏大人到咱们府上来你可知晓?”
雁影点点头。母亲异样的神情令她心中更是忐忑,空气中散发着压抑沉闷,令人心慌意乱。
“女儿知道。只是不知苏伯父……”
“苏大人带来了皇上的口谕,要你、要你……”江夫人突然情绪失控失声痛哭:“我苦命的孩子啊!”
本来已经觉察到母亲情绪不对,又见母亲如此说,雁影心陡然一沉,忙扶住母亲。“母亲,皇上有何圣谕,让母亲如此伤心?”
江母瞅着自己爱若珍宝的女儿,眼一闭道:“苏大人说——说、皇上要你嫁给西夏的野利将军!”
“什么?!”雁影被这一消息惊得倒退着跌坐在椅子上,脑子里闷闷的似炸雷响过。要她嫁给西夏人?那种异邦的野蛮民族?听闻西夏人是游牧民族,吃生肉、饮鲜血,毛皮裹身,毡毯为屋,过着半野人似的生活,皇上——竟然要她嫁给那样的野蛮人!
好半晌,雁影才缓过神来。“皇上……皇上已经下旨了么?”
“苏大人说,他是来提前来知会你爹的,明日一早……圣旨就到了。”江夫人语罢掩面痛哭。
“娘,我这就去找父亲,请求父亲上朝求情,女儿不想离开二老身侧啊!”雁影闻言心乱不已,饶是她再怎么沉着冷静此刻也没了章法。
“儿啊,”江母哭诉道:“没用的,你父左右推托,可苏大人说了,这是皇命,咱们做臣子的抗命不遵就是灭九族的重罪,你爹也是无可奈何。明日圣旨就到了,苏大人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提前来知会你爹一声,好让咱们有个准备,三日后你就得跟随野利将军回西夏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嫁?”
“这都是命啊——”江夫人缓过一口气来,想起在前厅听闻苏承所讲,是因为自家女儿得罪了李侍郎的公子才遭此横祸。此时见女儿伤心欲绝,心中更是又懊又痛,又悔又恨。“都怪为娘,是为娘的不好,若不是我这破身子不中用,你就不必去替为娘上香还愿,就不会招惹上那混世魔王李骞,也不会惹来这些是非了。”
原来如此!这消息无疑是一道霹雳,震碎了雁影所有的希翼和期待。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脑中已混乱如麻。十七岁,这个年纪早已过了婚嫁年龄,但因与苏家有过口头上的婚约,虽心知苏家有意悔婚,但耿直的父亲也不愿自己成为先毁约的那一方,始终不曾答应众多媒人的提亲。前日在拢翠山与苏孝伦偶遇,她自然能看出苏孝伦对自己的那份情意,原本无望的心思又有了期盼,本以为自己终身有望,还期待着终能与孝伦哥哥仿效鸳鸯比目,却不料父亲的重诺守约却给了小人可乘之机,借此报复。
“儿啊!你这一去关山重重,咱们母女怕是这辈子也再难相见了!”江母也是越想越伤心,母女俩抱头痛哭。
这一夜全府哀叹,老少哭泣至天明。
次日一早,圣旨就到了。让雁影没想到的是,手捧圣旨而来的竟然是苏孝伦。她跟随爹娘来到中堂,看见身型修长,气度儒雅的苏孝伦站在一群同来的官员当中,神色端肃,出类拔萃。只是在与自己视线相交的时刻,雁影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苏孝伦清朗的声音宣读皇上的圣谕,她走上前跪拜接旨。她心中哀戚纷乱,圣旨上所述的字字句句根本留不下一丝一毫的印象,就只有一句:“……赐江氏雁影。‘悦宁郡主’封号,嫁与西夏定国将军野利显淳为妻……”在心中翻覆。
嫁与西夏……野利显淳为妻……天旋地转的感觉突然袭来,她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她对上苏孝伦一双带着关切却又压抑的眸子。
这时跪在一旁的母亲扯扯她的衣角示意她接旨谢恩,她这才怔然回神,磕头、领旨、谢恩,木然地做着动作。在接过苏孝伦手中的圣旨的那一刻,她听道随同圣谕一道前来的一众官员纷纷向神色哀戚的爹娘道贺,其中不乏杂夹着对皇上生命决断的感佩与对江家女儿成为郡主的钦羡声。
众人脸上虚假的笑意与爹娘的悲戚神色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扫视了一遭,看着那些人,冷笑出声。如此羡慕别人女儿成为郡主被赐婚,何不让自家女儿也嫁到关外去和亲!将别人的女儿送到蛮荒之地求得一时的和平,这便是大宋国君的圣明?她的父母还得强颜欢笑,泪往腹中吞,这样轻易的决定了她的一生,竟然还要求她对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上感恩戴德。
伏地谢恩时,终是没能忍住泪落纷纷,面前的青砖地上一个又一个的深色湿痕叠加渗入。双手交叠伏在地上,眼前模糊一片,可是她还得强忍着不能哭出来。道贺声陆陆续续传进耳中,父亲压抑着悲伤的应酬声音,字字句句都似钝刀割锯着她。
昨夜,她曾想过死,但看到父母伤心的模样,便立刻就否决了这个决定。她不能任性,更不能随意决定自己的生死,从圣旨宣读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年迈的父母承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朝廷也承担不起戏弄他国使臣的罪名。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已是无可转圜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竹马别青梅
蜿蜒曲折的黄土路通过城关一直向远方延伸而去。透过黄沙漫漫的风幕,一行车队从远处缓缓驶来。不时吹过的秋风夹着黄沙将车帘吹得扇动不止,帘幕开合间隐约可以看到车内坐着一名身着红色吉服的女子,喜帕盖头,显然是还没有行礼的新嫁娘。可是,除了车内人儿的衣着装束显示出这应是一支迎亲的车队外,车外一行人却没有半点喜庆气氛。
车外两队人马随行,一队人马汉人装束,为首一人青衫儒袍,安坐马上,面目斯文俊秀,眉间透出淡淡沉郁;另一队人马身着皮裘,头发披散在肩后,身材魁梧壮硕,剑眉鹰目,鼻直且勾,样貌长相不似中原人。
苏孝伦极目远望,遥遥看见远处城楼高耸,来往行人匆匆。他收缰勒马,扬手示意队伍停下。
“野利将军,现已出了汴梁城界,苏某只能送将军至此了。俗话说,千里相送,终有一别,苏某就此别过将军。”
“谢苏大人亲自相送,本当与苏大人把酒话别,但显淳要务在身,不能耽搁,就此告辞,他日有缘,定当与苏大人畅饮一番!”野利显淳在马上右手抚胸,身体略弓,用党项人的礼节谢过。
苏孝伦拱手道:“好!他日再见,孝伦定与将军不醉不归!”语罢他回头冲着车厢内扬声道:“苏孝伦在此拜别悦宁郡主,望郡主——与将军连枝相依,白首成约。”
雁影在车中听到苏孝伦的辞别,心头酸涩愈胜。许久,才压下心头的依依之情,稳了声音道:“苏大人一路辛苦,雁影就此拜别。”
车身再次颠簸晃动起来,车轮发出的刺耳单调的嘎吱声,伴着风沙一并压在雁影的心头。成串晶莹剔透的珠泪自大红的纱质喜帕下滴落,落在红色的喜袍上,瞬时沿着细腻的织纹晕染开来。青葱玉指将喜帕掀起一角,借着开合的帘幕向着车外眺望。
开阖的帘幕间隐隐闪过的人影,远方目不可及的山峦,心,忽然慌不可抑,不满足只在一下下开合的缝隙里遥看故土,雁影索性将喜帕掀掉,不顾一切地掀开车帘回首望去。风沙漫漫,满眼昏黄一片。远处隐约可见群山叠嶂,连绵起伏的山脉都被黄沙笼罩着。绵延曲折的官道上,一人御马而立,青色衣衫随风飞扬,肩上散发被风吹乱,零乱地抚在脸上,遮挡住了他脸上的情绪,唯见一双眼漆黑如墨,深幽无底,其中情谊深深,痴痴缠缠,千丝万缕缠绕上来,绕上她心,扼住她的喉……
灰蒙蒙的天,昏黄一片的旷野,枝桠萧瑟摇曳,统统成了那一人的背景。
车子渐行渐远,那一双漆黑的眼瞳深深地印在了她心底。雁影定定地凝望着,视线模糊。
*
那日辞别苏孝伦又走了半月余,这一日他们到了宋夏边界。
他们一行人的装扮长相若在南方非常惹人注目,但在这风沙连天的大宋边界,却不会引起人们太多的关注。因这关外便是西夏国的领地,常有游牧民族往来关内外以皮革、猎物等物品来和汉人换取茶叶、布匹等生活必须品。这一行人的气势虽异于普通牧人,但在这人烟稀少又鸟不生蛋的宋夏边界,往来人等皆是长途跋涉带物品来易货的商贩或牧人,注重的不过是带来的货物会不会换到更多更好的钱财或用品,对于其他就不会太在意了。
雁影听着车外不时传来的人声,口音味道早已不是惯听的乡音,更多时候夹杂着的是从未听闻过的语言。
就要出大宋边界了!雁影掀开车帘回望家乡的方向。古时王嫱远嫁匈奴想必也是这番凄惶心境了。昭君出塞、文成公主西嫁吐蕃被载入史册,名垂青史,虽是无奈之举却也落得被后人称颂,且被封为公主风光远嫁。那阵势必不会像她今日这般简单草率。试想天下那个新娘出嫁会是她这样没有鼓乐吹打、没有亲人相送?虽不看重形式是否奢华,但这样的出阁也着实令人心酸。更何况这一去关山重重,前途渺茫;骨肉团聚恐怕只能在梦中了!
就要出关了!这一出关,怕是此生再没有机会回转。家中父母年迈,膝下只有她一个女儿,如今她远嫁异邦,此生再难以与父母相见,这样的生离怎不叫人心痛!临行时母亲百般叮咛,千般不舍,万种无奈,声声催人心肝。父亲只叮嘱她以大局为重,便也是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她理解老父的苦衷,一生清高孤傲,忠心耿耿,心里对皇朝的忠心天地可鉴。可即便是忠心又有何用?到头来连最心爱的女儿也留不住,即便不情愿,不舍得,也无可奈何。
马车继续单调地晃动着、颠簸着。车轮沉重刺耳的声音在雁影听来极其空洞难受,仿佛这声音正将她的心一块块的撕裂,一块块的撒在她的故土上。
离家的那一日,府里聚集了亲朋好友,她一身大红色的喜服艳丽异常,跪倒在中堂。
“请爹娘保重身子,不孝女雁影拜别爹娘……”一句话未曾说完,便已哽咽,又恭恭敬敬给父母磕了三个头,再抬脸早已泪如雨下。
“玲儿,”她轻唤。玲儿哭着走到跟前来,她拉着玲儿替她擦眼泪:“你七岁就跟着我,我待你如同姊妹,爹娘也从未苛责过你。我这一去千山万里,只怕是……”说到此,喉中哽堵,半晌才顺过气来。“我不让你跟我去哪蛮荒之地,你要代我照顾好我爹娘。”
玲儿哭得说不出话来,拼命点头。众人纷纷安慰。她环视周遭,一屋子老老少少,上至亲眷,下至仆妇,都目露哀伤。苏孝伦立于众人当中,神色沉重。她朝着众人深深行礼下去:“众位叔伯婶娘,雁影远嫁,不能在爹娘膝下尽孝,我爹娘年事已高,家中又无子顶立门庭,还请各位多多照应,雁影在这里拜谢了!”她此言一出,早有忍耐不住的妇人哭出了声来,江母更是哭得哽咽气堵。
苏孝伦忍着心头激荡难忍,对她道:“雁影放心,孝伦会常来探望伯父伯母的。”
雁影含泪对他一福,转身再次跪倒给父母磕头,起身不敢再耽搁半分,毅然诀别父母踏出家门。
那日辞别苏孝伦出了汴梁城,初时她还提心吊胆不敢阖眼,困极了也只是靠在车厢角落里打个盹儿,但凡有脚步声或人声接近,她便立即惊醒,戒备万分。几天下来,她已疲惫不堪,再也没有精力草木皆兵。令她稍稍放心的是——那个西夏野利将军除了每日命人给她送水和食物之外,并没有接近她的意思,她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放松。
这些日子这一队人马除了傍晚停下来休息之外,白天就一直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