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兮+番外 作者:莎莎君(凤鸣轩2012.11.15完结,后宫江湖,腹黑)
“燕妹子!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啊!?”
师叔抖着手看六公主,见她双眸煞红又训不下去,叹口气双手背在身后満大殿地乱窜,一刻也静不下来,嘴里还直叨叨,“这可怎么办呢?难不成要眼睁睁看着翎儿的皇位被抢走?不行,绝对不行……”
“能不能借兵?”
云鹤群意味深长的看着六公主:“师妹,落霞山地处东北边境,从璎珞国边境调兵只需半日便可到,你可以求助莫皇帝,他应该不会袖手旁观。”
“对啊。”师叔眼睛唰地一亮,搓着手几步奔来咧嘴直笑:“鹤群啊!你大爷的真聪明!那小子皇后还在我们手里呢,他敢不出兵?”
“没用的……”
捂住脸,六公主渐渐垂下头来,嘴角若隐若现一抹苦涩,“是我……抛弃然儿在先,他现在根本不认我,更不会认轩辕这个根,不然他年初时也不会出兵大举进犯……况且,我也不能用瀚儿母子来要挟他,我怎么可以用瀚儿母子要挟他?都是自己的亲血骨肉,我怎么可以这么对我的然儿!?”
想到白衣儒雅的然儿看向自己时那冷漠的眼神,六公主这几日努力维持的镇定与淡然已全然奔溃!她捂着脸嘤嘤哭泣,内心从未像现在这刻这般极度锥痛!
国不成国,家不成家……说到底,造成这一切的只是她自己罢了。
父皇穷极一生的霸业,两个最心爱的儿子,翎儿,然儿,她什么也没守住,什么也没有……
六公主大声地哭着,仿佛想要将这十几天来憋在心底的泪全部流出一般。师叔和白渊对看一眼,摸摸鼻子只能叹气——女人啊,不管再怎么刚强,一旦牵扯到儿子,自然而然便失了睿气……
就在他们叹气之际,一支手,轻拍了拍六公主的肩。
谁?
六公主红着眼颤颤将脸从手中抬起,她眨了眨眸,朦胧泪眼里倒映的竟是挽云的脸!
挽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帕子细细擦去六公主的泪,待她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后,挽云这才转头看向俯身候命的胡总管:“劳烦您拿信纸和笔来。”
“丫头,你想干什么?”
师叔猜不到挽云的用意,见她接过纸笔窝在角落脸色凝重地写着什么,也好奇地凑个脑袋上前看。
“调……十万大军……于……落霞山……抗北匈……立马?”
师叔断断续续地跟着念,那端六公主眉梢一颤,转眸惊诧地看向写字的挽云,白渊亦惊讶地站起身来,云鹤群执佛珠的手抖了抖,眸光明灭。
“哇!”
挽云刚搁笔,师叔立即张大嘴双手捧心,眸底闪着的全是对她的钦佩:“丫头,你好霸气啊!调十万大军,立刻,瞧这口气多牛掰!不过……”他搔搔脑袋,嘴角微微在抽:“你这是写给谁的啊?”
这口吻,跟借萝卜白菜似的,好歹也是十万大军啊,她能找谁借?
挽云不答,只是折好信纸塞进信封,又在信封上匆匆下了几个字,将其递给胡总管,“有劳。”
胡总管双手接过信封,定睛一看,不由疑惑皱眉,抬起头刚想问,恰好对上挽云肯定无虞的眼神,黝黑眸底沉着的睿智竟与陛下惊人的相似!
他一怔,点点头,勾头快步退下。
+++++++++++
黄昏时分,俊朗少年独倚着窗口发呆,天际最后一抹光亮拓下那精致的侧脸,手中握着的信纸像是一片摇摇欲坠的落叶,被晚风吹得簌簌做响。
这字迹,是她的……
“吱呀——”一声响,门突然被推开。
沈天浩负手踱进房门,见了窗边一脸受惊吓的“他”不由觉得好笑:“阿纪,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陆纪辰摇头,将信纸折好放入袖中,淡淡而笑:“没什么。”
“真的?”
沈天浩不信,抱胸睨“他”:“少来,你也许骗得了别人,但是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
陆纪辰一震,“他”转眸,深深地看着那端的沈天浩,直到看得他即将察觉出什么才匆忙背过身去。
“阿纪,你怎么了?”
沈天浩这会是真有些担心了,快步上前问道,“阿纪,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陆纪辰正对窗口而立,清瘦的背影与窗外残阳恰好组成一副美丽的图景。对沈天浩喋喋不休的追问,“他”不答,只是仰起头,像是在接受清风的洗礼,又想是在回忆什么。
片刻之后,“他”忽然微微而笑。
道:“阿浩,西南边境大军抵达轩辕落霞山,要多久?”
四月初三这日,晚霞吞吐白云染红天际,如血般壮烈。初升新月落下的光亮镀上峡关口万千将士干枯的手和脸,灿金似亘古佛光,耀亮他们眸底永不枯竭的坚持与信念。
偌大的峡口,黑压压三十万军士,静若无声,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屹立在至高点的三位将军身上。
这样的目光,是坚定无疑的崇敬,是不惜抛头颅洒热血誓死的追随!
徐将军挺直背脊,扯着喉咙布令:“听着!我们已经没有粮食了!今晚,就杀一千匹匹战马做成马肉大餐,让所有的士兵将领都食饱饭足!子时一过,不再守关,为了守卫家乡的亲人和我们的国土,拔刀跟他们拼了!”
“拼了!”
三十万大军咆哮着,坚毅的眼神如刀锐利,吼声震天动地!
四月初四凌晨,子时刚过,轩辕三位将军领三十万大军杀向被围困在峡谷里的百万北匈!
睡梦中的北匈大军乱成一团,裤子都顾不上穿便操起武器冲出营帐!只是一霎,一线峡已硝烟四起,明明灭灭的火光似那火龙奔腾而来,残破的吼叫声直插云霄!
轩辕士兵难敌健硕勇猛的北匈族人,但他们的势气却滔天震地!前面的倒了后面的再冲上来,一波又一波疯了一般的进攻!他们衣衫残破,他们面色蜡黄,他们没有战马,但他们的目光却明晃晃如苍穹夜空最亮那颗星,折射出的坚定让北匈族人不由心惊!
百万雄狮对三十万精兵,这场因为人数差距悬殊而毫无悬念的战役,竟奇迹般的持续了一天一夜!
血流成河,残破的肢体遍布,一堆又一堆叠起的尸身……他们有的圆目而睁,遗憾看向南方那遥远的家乡,有的微微而笑,致死都不曾松开手中的武器。而三位领头的将军,早已被北匈战马踏成了肉浆,满地血腥里,再也寻不回他们的尸骨……
惨烈,已不能用于形容一线峡这场战役。
但是,他们没有输。
他们用坚定的信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个天瀚大陆近乎不可能的传奇——虽然轩辕三十万将士全军覆没,但北匈百万大军走出峡口的,只剩下四十万!
处于劣势,迎头而上,最终灭掉比自己人数还要多两倍的敌人……这,究竟需要多强烈的意志?
根本无法想象。
许多年后,每当有人路过一线峡,都会朝这里立起的一座功碑虔诚而拜。碑上没有姓名,没有悼词,一个字也没有,因为躺在这里的英雄,实在太多太多,世人对他们的敬仰和崇敬,亦太多太多……
当然,这已是后话。
四月初六,穿过一线峡的北匈大军已是疲惫不堪,好不容易抵达落霞山,气都没喘匀,迎面等待他们竟然黑压压一片精神抖擞整齐划一的士兵!
北宫皇帝大惊,北匈族人也心底一凉——才刚刚经历一场血战,他们短时间内哪里还有精力再战?
大队最前方,端坐马背的尹风迎风缓缓立起长剑,波淋剑光里,他微笑昂首。
“九方三十万大军,在此恭候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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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峡战败的消息传回都城,朝臣人心惶惶,余下的百姓们也开始慌乱逃窜,轩辕皇宫日日夜夜充斥着的都是哭泣声,悲凉凄婉,昏天暗地。
而这个时候,皇宫之中却有一个人在高兴。
陈文瀚。
她笑,醒着也笑,睡着也笑,笑得眼泪都要留下来——这座江山,这座本该属于太子爷爷的江山即将被北匈的铁蹄踏灭!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轩辕大地上血流漂橹的惨烈情景,就像当年太子府一夜被血洗一般……
呵呵,不过他们本就该死,谁让他们归顺叛军?谁让他们认那贼人做皇帝!……该死,全都该死!等北宫与轩辕两败俱伤时,夫君坐得渔翁之利,这些愚蠢该死的百姓都死了,夫君与自己就可以在这片废墟之上重新建起一个王朝,一个崭新的王朝!
“太子爷爷,您看到了吗?您的孙女继承了您高贵的血统,还嫁给了天瀚大陆最高贵的男人……本宫将是两国的皇后,本宫将是天瀚大陆最高贵的女人!风挽云,就算你怀了狗皇帝的孽种又怎样?到最后什么都不是,低贱的你还是比不上我,永远比不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传出老远,和四周凄凄的哭泣迭起呼应,就像是一段诡异的二重奏。偶路过此的云鹤群听到她疯狂的笑声,步子不由一滞,回首看向那座阴暗无光的宫殿。
何谓高贵?何谓低贱?
不过都是世人的执念罢了。
他低首,看着掌心的佛珠,仿佛就像看得那日临死前的南宫灵——她口吐鲜血,眸光却依旧明亮,看向他嘴唇一张一合,似在喃喃低语。
灵儿,你说了什么?
他想仔细回忆,心脏却霍然抽痛!他立即闭眼,紧紧握住手中的佛珠,试图默念经文以化解这种令人窒息的心痛。
可惜,这种方法以往都有效,最近却好像对他没有用了。
为什么?
云鹤群仰首,淡淡看着蓝天云卷云舒,脑中模模糊糊浮现的还是灵儿的脸,带笑的,流泪的,愤怒的,冷漠的,从小巧可爱的她到风华绝代的她,重重叠叠的影像不断涌进他的脑海……
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十岁那年,她被推倒在泥泞的土地里,师姐师妹们嬉笑着团团围住她,不断用各种难听的言语肆意攻击。他刚想上前阻止,却见瘦小的她以手撑着污泥努力站起,明明一身都是泥,眼神却明亮得像南海珍珠。
他以为她接下来会哭,但他错了——她笑了,笑容明媚而倔强。
她道:“是,我来自逍遥殿,我娘是逍遥殿殿主,我的身世的确比不上你们这些光鲜亮丽的王公贵族……你们可以嘲笑我,可以欺负我,但是你们没有资格觉得我低贱!我的命运不该由我的出生来决定,即便我是南宫灵,逍遥殿的南宫灵,也可以用自己的努力活得比你们更加高贵!”
语毕,她甩甩手,在众师姐妹的诧然的目光中离去。没有委屈,没有怨恨,有的只是不屈与微笑。
也正是那一天起,十岁的她便渐渐扎根他的心底。
那一席话语,曾无数次出现在年少的他梦里。她的倔强,她的可爱,她的努力……她的所有所有,深深的吸引着他的心。
因为她,他的眼里再也看不进其他的女孩。
他开始狠心拒绝所有仰慕他的师妹,却也不曾对她表露心迹——她还太小,他想一心一意等她长大,然后像所有美好故事的结局一般,骑着高头大马娶她为妻,在亲友哄闹的祝福中揭开她盖在头上的红帕,看她明眸皓齿娇羞而笑,低低唤他一声“夫君”。
多么美好?
他耐心守护,静静思念,看着她一天天长大,痴痴的等待着梦境实现的那天……只是谁也想不到,他的等待,最终换来的却是美梦破灭。
一夜,他莫名觉得浑身燥热头脑晕乎,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当再次醒来时,天色已蒙蒙亮,他睁开眼,朦胧中竟见赤身裸、体的她趴在他身上调皮地笑!见他醒了,她竟笑得更欢了,头一昂理直气壮的道:“我知道你喜欢我,我恰好也喜欢你,所以,你娶我吧!”
他不知所措,还以为仍是在梦里,待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后,才后知后觉这不是做梦!
怔然地睁大眼,他惊愕而又傻傻地看着未着衣衫的她,半响,颤颤而问:“你……跟我……昨夜……”
“是啊!”她答得坦然,眨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笑:“这又怎样?男子跟女子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一个十七岁姑娘能说的话吗?怔然过后,他才想起推开她低头去看床单,一眼望去床上干净如雪,哪里找得到那象征贞洁的红血?
那一瞬,他真的觉得,天塌了。
原来自己精心守护的仙子,那个倔强不肯言低贱的女孩,从一开始,便是个肮脏的女子……原来他痴心幻想的美梦,根本就是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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