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云兮+番外 作者:莎莎君(凤鸣轩2012.11.15完结,后宫江湖,腹黑)
莫谦然仰头看着苍穹之上的月,宽大的衣袖长长垂落,那素来挺直的背影,此刻看来却软弱无力,仿佛一阵风便可以卷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动。
“公子……”黑衣人担忧地看着他。
转身,莫谦然却将黑衣人抱进怀里。他抱得很用力,指尖的凉意透过几层衣物仍能感受得到。
黑衣人诧异一僵,借着苍凉月色仰头看公子平静而毫无血色的脸,听他启口轻轻一声唤。
“若琴。”
他道,若琴。
“噗”的一声,黑衣人撞在了莫谦然的胸口,却已经不知道痛,垂下的双手都在颤抖,冷风刀般一次又一次吹向她手上粗糙不平的伤口。
在那样的凉风刺骨里,她恍然惊觉原来这不是梦。
换上黑衣,覆上面具,她从未离开过他半步。咫尺的距离,她日日守在他身侧,看他喜怒哀乐,伴他生死一线,却是莫大的幸福与满足……
月色清冷照下,鼻尖隐约氤氲着昙花浓香。相依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无声地将彼此抱得更紧。
感觉到她在颤栗,莫谦然松开双臂,抬手剥了她覆面的木具,又撕开一层伪装男子的假面,凝着那张数月不见却越发消瘦的脸,愣了愣,用袖轻轻拭去她颊上洪水般崩塌的泪。
若琴,早该想到,是你。
除了你,这世上不会有人这般了解我。
知晓,即便我用尽所有尖刻语言,心底仍忘不了她的美好;知晓,只要有她在,我便绝不会转背逃跑……知晓,我宁愿是死,也不愿被她耻笑!
低低笑了声,莫谦然站着,月光拨开迷雾浅浅照来,照亮他鬓边狼狈逸出的一丝发。
若琴凝着他,见那一丝发色逐渐变淡,由黑转灰再白,最后竟化成了月光的同色。
刹那,白发。
若琴震惊的看着一丝白发凄凄而舞,细而纤的发丝,就像一根铁鞭,狠狠抽在了她的心上。
“公子……”不再用刻意伪装的粗犷男声,若琴泪如雨下,“公子……公子……”
她仿佛怎么喊也喊不够,攀着莫谦然的臂,她抚向他冰凉的脸。
他的心伤,他的苦痛,他的苍凉……她知道,她都知道!
曾经无双盖世善施心计的他,如今被设计被追赶落下悬崖;曾经一次又一次将最爱的女人护在身后的他,如今却当着最爱女子的面不得不转身逃命……
“公子,公子……你不要这样,难过伤心的话说出来,好不好?说出来……”
若琴反手抱紧莫谦然,抱紧他在不断细微颤抖的后背。她从未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无用,能帮他翻覆天下,能替他遮风挡雨,却不能替他抹去人生里最痛苦的一幕!
“我还是比不过他。”
莫谦然忽然道。
他仍若琴抱着,仰头,看向东方渐渐发白的天际,黑眸幽暗沉浮。
“无论我怎么算计,他永远比我更深谋远虑。我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莫谦然嗤笑着摇头:“母妃是,云儿是,皇位是,什么都是……”
“不!”
若琴的眼泪滴了下来,落在他黑色衣袖上洇出一片深,像是凝固而紫黑的血。她坚定的抬眼,一字一字道:“在我心中,谁也比不过你。”
无论白衣似雪,还是黑夜魅夜,他一挑眉一邪笑举手投足早已印透她的心底。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在她心底,他就是完美无限的。
一怔,莫谦然被她眸底深蕴的情感盯得心底微暖。
抬手拂去她的泪,莫谦然轻轻道,“还好,有你。”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他想了想,从袖中掏出黑龙匕首。深邃龙眸闪着黑宝石特有的光泽,蒙着雾色,却像是要流下泪来。
“公子,这不是……”若琴擦了把泪,低头凝视着在天将明时的混沌里尽绽光华的黑龙匕首。
这是太上皇在公子十八岁那年赏给公子的,据说这把匕首是六公主从轩辕赶往璎珞,杀叛乱盟王所用的刀。太上皇视为心头宝,特地为匕首打造了黑龙刀鞘,收藏许久,但最后还是给了公子。
赏赐那日,她刚好伴在公子身边,看着太上皇抚着公子的头,唏嘘不已的叹:“朕因一时贪欲,而错失一生挚爱……然儿,父皇希望你不要重蹈覆辙。这柄黑龙匕首,匕首是你母妃的,刀鞘是父皇打造的,将来你若遇见了心爱的女子,可作为聘礼送给她,亦是父皇和母妃对你们最真挚的祝福。”
“公子……”
若琴捂住嘴,眼泪滚烫灼在莫谦然的肌肤上,滴滴都似水银般沉重,穿裂肌骨直入心底,砸出一大片的灼热的疼痛。
魁斗大赛上,她看着公子两度递刀,挽云两度退刀。她决绝的眼,他淡然的微笑,远远地看得她心口绞痛!
挽云,你可知,黑龙匕首是公子的宝贝?是他藏在府里平日都舍不得拿出来把玩的珍贵信物?
你为什么要退得那么坚决?为什么……就看不到公子眼底深藏的心伤!
“黑龙匕首……”嗤笑一声,莫谦然高举黑龙匕首,将它对着黎明前落下的最后一抹月光。
这亘古如一的月光,写尽悲欢离合,渡过荒凉之河,永远冷然遥照,不知世事疾苦的月光。
他以前的人生,也是这样的月光,冷而高远的,无关烟火人间,无关淡凡岁月,无关红尘温暖,他陷身权谋几回合,恩怨翻覆如指间沙流过。
直到遇见她,改变这一切。
只是,那又如何?
无论改或不改,她终已走出他的生命,一去不回头。
“云儿,我曾以为,若我换了名字,换了声音,换了模样,用最真挚的心守护在你的身旁,你终会对我倾心……”
莫谦然淡然一笑,“但我却忘了,若你真的对我倾心,那么,你就不是云儿了。”
我爱的云儿,是坚持如一,倔强可爱,无论前面的路多么可怕,认准了便会咬紧牙关走下去的傻女人。
你会守在轩辕睿身边,不管他是痴,是颠,你都会不离不弃。
因为,你是云儿。
他甩手,将黑龙匕首抛出,看着它划出一道黑色弧度坠入那朦朦白雾之中,坠入那无止无尽的悬崖之下。
你早已有了主人,但她执意不要你……既然如此,留你何用?
“公子!”若琴惊诧的看着莫谦然,“黑龙匕首……它……你……”
莫谦然双手闲闲拢袖中,“无碍。”
想起曾经公子对黑龙匕首的喜欢,若琴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可是,它是公子你的……”
“嘘——”
莫谦然一横袖捂住若琴的嘴,散漫的神色霎然变了!侧耳像是在听什么。
挪开他的手,若琴低低而问:“公子,怎么了?”
“好像……有水声。”莫谦然眯眼,“悬崖下面是水潭?”
“公子听错了吧?昨夜斜坡上的士兵也有丢石头下去,并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啊。”
“等等,再试试。”
莫谦然环顾脚下,搬起一块半西瓜大小的石头往下丢。
若琴俯下身去听,十几秒后惊喜的昂首,“公子!真的有水声!”
“斜坡上并无大石,大抵昨夜那士兵丢的只是碎石块罢了。”莫谦然负手而立,凝眸看着被雾色遮蔽的下方。
“即便下面是水潭,浓雾不散,也不知这悬崖究竟多高,贸贸然跳下去实在有风险……”若琴叹口气,仰头又往上看,“这里离斜坡少说有十丈,崖壁陡峭,没有人帮忙想要爬上去基本不可能。”
晚上夜深雾重,那小兵举着火把也无法探清下面的形势,可白天如果军队再折回来查看,那他们的藏身之处定会被发现……思及至此,若琴浑身冰凉,不由自主紧紧抓住莫谦然的手——不,不要!好不容易才让他活下来,绝不可以让他又重回险境!
太阳,马上就要升起了。
若琴捂着疾速跳跃的心脏,带泪地看着一脸淡漠的莫谦然。
如果时光可以静止,如何时间能够定格在这刻,如果……
朝霞缓缓探出头来,七彩光华自天际彼端盈盈撒开。
东方天际叠叠云层之后,金色灿阳酝酿着最耀眼的亮彩,即将冲破遮蔽的云层,照亮整个天瀚大陆!
“莫——谦——然——”
遥远的山脊彼端,似有女声缥缈传来,一声又一声,透净的嗓音里略带一丝疲惫与沙哑。
“莫——谦——然——”
茫茫草地里,挽云穿梭在碧绿之间环顾四面,声嘶力竭地喊,“莫——谦——然!你在哪?”
“在哪——哪——”
她的声音在草地上辐射散开,回应她的却只有风拂过草地的沙沙声。
被数万大军围山搜捕,他能逃到哪里去?
挽云捂着起伏的胸口喘气,担忧地看向无边草地,稍加休息后又开始喊,“莫——谦——然——”
“公子!”若琴一震,“你听到了吗?”
“莫——谦——然!”
女声越离越近,有些嘶哑,更多的是焦急,“莫——谦——然!听到回个话啊——!”
天色已经大亮,金色的阳光无遮无挡的洒下来。
是她。
莫谦然仰起头,用手挡住明媚的日光,他隐约听到冰封的心脏复苏的跳跃声。
“若琴。”
他转过头来,“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若琴眼睫颤了颤,五指紧握他的冰凉掌心,坚定点头,“公子在哪,我在哪。”
“若琴。”
莫谦然执起她的手,“我莫谦然一世追名逐利,能得一红颜知己生死相伴,已是上天眷顾……万丈之下等待我们的许是粉身碎骨,许是另一番生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哦?”
抬手理理他微乱的鬓发,拔刀将那一丝白发切断。又帮他褶皱的衣衫抚平,细细拍去灰尘。末了,若琴与莫谦然十指相扣,粲然一笑道:“公子福大命大,若琴定能跟着沾光。”
既然你不愿这般狼狈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那好,我便陪你着你。
坦荡前路,阴曹地府,不管是什么,我都随你去。
大不了,生不同衾,死同穴。
紧扣的十指连接着两道黑影,金光粼粼中他们相视一望,同时纵身跃进那片白雾蒙蒙中。
“莫——谦——然!”
嘶哑的女声还在呐喊,盘亘在草场上空久久不散。
循着凌乱的印迹追至斜坡,挽云扶着草地,凝眉看向浓雾弥漫笼罩的悬崖。嘶哑的喉咙如火烤般灼烫,颤抖着却再也喊不出一个字来……
灿阳金光洒下,白衣飘然立于悬崖之边。她负手而立,俯视这一片浓郁雾色,眼角隐约有泪光闪过。
莫谦然……
244。生死轩辕…第五十章
《轩辕睿帝史记》记载,睿帝元年四月二十三日,卢高将领率一万大军押解北宫太子宇文拓奔赴落霞山。三番谈判后,北宫与轩辕签下“永不南侵”文款,平安换回太子,夹着尾巴沮丧撤兵。
四月二十五日,卢高将领送九方盟军于两国交境处。
有野史记载,卢高将领与尹风将军相谈甚欢,两人相见恨晚结为异姓兄弟。送军至边境时,卢高指着浩浩汤汤的九方军队问,“尹弟,你这大军当真有三十万?为兄怎么瞧着偏少啊?”
尹风闻言,脸色颇黑,拉过卢高悄声道:“沈宰相说了,借兵是可以的,夸张也是可以的,欠下的人情大大的,全是还给挽云姑娘的……”
卢高愣了愣,“那实际人数呢?”
尹风神色很严肃,伸出两个手指头一晃:“不多不少,二十万。”
二十万……对峙四十万……
默然半响,卢高调转马头,抱拳向南一拜:“皇后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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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州之行结束,三姝返回都城。当行至墨阳时,黎若熙提出辞行。
挽云倒也没多说什么。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若熙终究只是个挂名贵妃,强留她在皇宫里只是耗费她的青春,不值,倒不如随她走四方罢了。
面对她的淡然,黎若熙了然一笑,“怕是不止我,轩辕睿的后宫你都要强行遣散吧?”
“遣散后宫?”荌荌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一脸钦佩地对挽云咂舌,“挽云姐姐真霸气!”
“小孩子别跟着起哄。”
挽云一指禅把荌荌给打发了,又转头瞄瞄一本正经的黎若熙。太肉麻的离别语说不出口,她咳了咳,“嗯……今后,应该还有见面的机会吧?”
“自然。”
黎若熙淡淡抬眼,“只要,你没有愚蠢到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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