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身娘娘
「妳是说浙江道监察御史彭思道?」王震正呷了口茶放下杯子,听到王福的话,他 皱起眉头。
他跟姓彭的一向没往来,怎地好端端的要来拜会?
「是啊,正是彭大人。」王福回道。
他是王府的总管事,自然也明白他家老爷同彭大人并无往来。也不知道这彭大人为 了什么会突然来访?
「快,把人迎进来。」王震吩咐。
虽然他同姓彭的志向不同,平时两人形同陌路,可这会儿彭思道既然亲自来访了, 好歹姓彭的是个做官的,他自然无怠慢之理。
王福领了命赶紧到外头迎人。
片刻王福领了一名身着獬豸补子、神色精明的中年男人进来,后头还跟着一主一仆 两名男子。
「啊,王老爷子!」彭思道一进门,便拱手笑道。「冒昧来访,恕罪则个。」
「彭大人客气了。」王震也含笑拱手还礼,眼角却留意到跟在彭思道身后,那一主 一仆打扮的两人。
那主子打扮的男子相貌堂堂、气宇不凡;他手里摇着折扇,左右顾盼,行止潇洒落 拓,这样的人才,王震不禁在心申赞了一声好!
就连男子身后随行的从人,脸上也是神凝气定,一派从容。
看来这男子不是简单人物。
王震感到可疑的是,平日因为他同吴三桂交好应酬,举国上下稍有点见识的,皆知 平西王吴三桂同当今异族皇帝一北一南分廷抗礼,这彭思道虽然是个汉人,却是个亲帝 派的汉宫,平日见了他态度傲慢无礼,这会儿却亲自带了这两名陌生男子来访,还如此 殷勤客气,其中必定有诈,他得小心应付!
王震笑道:「彭大人,不知今日来访所为何来?这两位是」
「喔,这位是龙潜,龙公子。这另一位是龙公子的家人。」彭思道先介绍两人。
「原来是龙公子,幸会幸会。」王震客客气气地道。
龙潜拱手回礼,四人在厅里坐下。
「今日来拜访也不为何事,只是专程替龙公子引荐来的。」彭思道道。
王震挑起眉。「龙公子可是有何事要老夫效劳?」他问龙潜。
「好说。」龙潜拱手,锐目锋芒精湛,嘴角徐徐勾出一抹淡笑。「在下听闻王老爷 子同平西王交好,因此特来拜访王老爷,盼请引荐。」
王震听得心头一震,惊疑并生。从对方相貌推测,他能肯定来者必是个旗人!
可是他自称姓龙名潜又是什么意思?龙潜……这名字分明有什么涵义!
王震暗暗看了彭思道一眼,他脸上神色未露,彷佛没听见龙潜所说的话,这让王震 更是疑惑!
彭思道向来反吴三桂,又怎会介绍人要他引荐?这其中的疑点越来越多,更教他对 这几人的来意和龙潜的身分有了戒心。
「引荐?」王震敛下眼低笑了一回。「要是老夫记得不错,彭大人同平西王并无往 来,又怎会推荐龙公子让老夫引荐?再者彭大人当朝为官,要是您肯引荐,龙公子的机 会想必多得多!」
「王老爷子,」龙潜径自回答王震的话。「是在下想见吴三桂,彭大人不过应我所 求成全此事。还望王老爷子玉成。」他定定地望着王震,拱起手神态徐缓地笑道。
强势的气魄、朗若洪涛的声音,让王震慑服。
此人绝非池中物!他能径自代彭思道接话,直呼平西王的名讳,脸上且无半点退却 的颜色……当世上能有这等慑人气势的,唯有、唯有那个人莫属了!
莫非
「龙公子为何一定要见平西王不可?」王震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心下却开始不由 自主地揣揣不安起来。
「传闻云南蕃库金银珠宝色色稀珍,平西王并且大刀阔斧,府内各司、厅名目,一 切皆按朝廷一般建制,整治得整个平西府邸,足以同朝廷分庭抗礼,平西王这等气魄, 在下岂能不去见识?」龙潜勾起嘴角,徐淡地娓娓道来。
他还没提到的是,吴三桂在府邸内镕造刀、枪、剑、矢、炮……等武器,拥兵自重 ,这些他在京城早已知晓,其狼子野心是昭然若揭的。
玉震听得皱起眉头,暗暗心惊。
这是在试他了!
他慎言、拘谨地道:「龙公子,在下仅是一介平民布衣,岂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引荐 你去见平西王?这、这的确是教老夫为难了。」
「王老爷子客气了!」彭思道哼笑道。「谁不知苏州王震、王老爷子同平西王吴三 桂是过命的交情,两人以兄弟互称,平西王还要尊称您一声兄长!」
王震神色一凛,回过神后笑道:「彭大人说的是哪儿话!老夫是什么身分,连平西 王的面怕也见不着,龙公子相托的事,以老夫的能耐是万万办不到的!J龙潜和彭思道 互望一眼,龙潜笑道:「既是如此。就不为难王老爷子了。」
龙潜起身告辞,彭思道也随行起身。这一切王震瞧在眼底。
按理说,他们该明白由彭思道介绍,他是绝不可能答应引荐龙潜去见吴三桂的!况 且龙潜还有意无意的暴露身分,其原因可能是在向他示威,或者间接暗示身分。
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猜到他的身分?难道是藉由他同平西王示威,让平西王明白「他 」已经来到江南,打算处理三藩之事了?
「对了!」送到门口,龙潜忽然回身同王震道:.「听说王老爷子家中有位貌美赛 仙、倾国倾城的闺女已届婚龄,这样美好的佳人,王老爷子可有考虑让令媛进京,在天 子跟前服侍,挣取富贵?」他笑问,定定地看住王震问。
王震心口悚然一惊。
他知道盈儿?见过盈儿?
「这、龙公子见笑了,小女资质中等,岂构得上资格伴君!」他垂下眼,低首望地 ,几乎不能正视龙潜咄咄逼人的眼光。
他江南第一富家之主王震,在这名叫龙潜的男子面前,竟然不由自主地俯首称臣了 !「是嘛?」龙潜望定王震,半晌无声地勾起嘴角,瞥开眼径自离去。
彭思道亦尾随而去。
彭思道任职浙江道监察御史,在江南算得上是大官,他为人又向来心高气傲,竟然 背尾随在龙潜之后称臣这让王震更是证实心中的疑惑!
他心口一凛,回过神后唤来王福。
「王福,你亲自上「莲台寺」一趟请来智清上人,我有事要立即赶往平西王府,刻 日即回!」
这话吩咐下去,王福一点也不敢怠慢,立刻动身。
王震心底隐隐有预感,来者不善!王家因为同平西王府过往甚密,他自然明白吴三 桂的野心!
若果吴三桂的大业终究不成……他王家恐将有一场天大的祸事!
第三章
「小姐,妳总算回来了。」
从附近的寺院礼佛回来,还未进到府里,就见蔻儿等在府第大门前,神色焦急地张 望着,一见她走来,立即笑逐颜开地迎上来。
「怎么啦?」不疾不徐地拂落沾在身上的花瓣,王盈问。
天渐浙暖了,六月将至,各色花儿回春,开得妍丽媚人。
月前在香花坡上遇见那名张狂男子的事,王盈早已忘了。
她压根儿当作是一场梦,对于轻浮的男人,她从来都止于表里不一的应付,不曾也 绝不自放在心上。
「莲台寺的智清上人来了!他同老爷说小姐妳已服丧满三年,要妳回莲台寺去。」 蔻儿哭丧着脸说。
「当真?」王盈却反常地高兴。
爹爹纵然不满她的行为举止,却一直不答应她回莲台寺,现下师父亲自来接她,爹 爹或者会同意让她回去。
她喜欢莲台寺的清净平和,更爱听着寺里的师父吟诵一声声庄严静穆的梵音,总觉 得那儿才是她今生的归属。
「师父现在在哪儿!」王盈问。
「正同老爷在大厅里说话呢!」蔻儿答。
蔻儿话还没说完,王盈就转身往大厅走去。
「小姐,妳等等我啊!」蔻儿急急忙忙追上去。
到了厅上,王震见到女儿,便唤住她,「王盈,妳来的正好,快过来!」
「爹爹。」王盈上前去,见到了宛如亲父的智清上人,她欢喜地轻唤:「师父!」
智清上人点头微笑。「盈儿,三年不见了。」
王盈点头,孺慕的眼光望着上人。「师父好吗?这一向身子都还硬朗吧?」
「为师很好。」上人道,慈悲的目光淡定地望着王盈。
「王盈,爹请上人来是要同上人商量,送妳返回莲台寺的事。」王震道。
「爹爹肯让王盈回莲台寺了?」王盈欣喜地问,却不明白爹爹怎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
「跟着上人是好事,爹有何不允的?」王震笑着道,望向智清上人。「上人,小女 就交给您,要叨扰您了。」
「王施主太客气了。王盈天资聪颖、慧根深厚,她在莲台寺替老纳整理老旧、缺页 的经书,功德实在不小。」
「果真这样,盈儿。妳就跟着上人,继续住在莲台寺,直到妳出嫁日为止。」
王震笑道。
他唯一忧虑的是王盈,如果能将王盈安置好,往后他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出嫁?」
忽然听到爹爹在师父面前提到嫁人二字,王盈心口一阵不安,她疑惑地望向父亲, 期待听到一个教她心安的解释。
「两个月后妳表哥曾晏会到莲台寺接妳,届时顺道在寺里由上人替你们完婚,也趁 早了了我一桩心事。」
「爹……您说曾晏表哥您何时将女儿许给了表哥?」她震惊、不信,不能明白 爹爹忽然这么匆促决定的理由。
之前爹爹还自顾及自个儿的想法,可现下他似乎已不理会她同意与否,执意将她嫁 给曾晏了。
何况爹爹还要她在寺里完婚?这是什么理曲?佛门乃清净地,师父又岂会答应?
王盈望向师父,却见到师父眼光里含着肯定。「盈儿,这是妳爹的意思,为人儿女 ,妳万不可违拗。」
王盈是智清上人看着长大的,她的心意上人何尝不明白?他只能徐缓地劝导。
王盈绝望地望向王震,看见爹爹固执的神情,她明白这事是已经确定了。
「爹爹」
「不必多言。现下妳立刻跟着上人回莲台寺,安心住下,一切就照为父的安排。」 王震道,不给王盈任何说话的机会。
「上人,盈儿就托付给您了。」
一切王震都已安排妥当,匆促把盈儿送回莲台寺是情非得已,之前他已经同上人详 细说明一切,上人已经能明白。
现在他这样安排,盈儿或许会怨他,可有一天,盈儿自然会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阿弥陀佛!」上人点头,宣了一句佛号后道……「王施主尽管放心。」
至此,王盈明白爹爹已经决定了她的终身。
就算她再做出任何败坏家风之事,也已经挽不回爹爹要将她嫁出的决心!
王盈随着上人回到莲台寺,已经过了不到一个月,这日曾晏来到莲台寺,由小师父 带着到常住房找她。
「王姊姊,有个大哥哥来找妳,现下他正同师父在方丈室里说话呢!」十岁的小沙 弥净意蹦蹦跳跳地跑过来。
「大哥哥?」王盈放下手里的阿弥陀经,微笑地问净意:「你说的大哥哥是谁?」
「我也不知道,总之师父让妳到方丈望去就对了!」净意答。
王盈放下手里的书,同净意一块儿到方丈室去。
一进到方丈室,就看见一名身量倾长、面貌英俊的男子对着她笑开脸,亲热唤道: 「盈盈!」
「表哥?」
原来是曾晏!
见到他王盈不觉得高兴,反倒退了一步。「表哥,你来是?」
「盈儿,施主今日是来接妳回去的。」智清上人道。
「接我回去?」她心口一紧,纤手捏着丝帕,不自觉地扭绞着。
「盈盈」曾晏站起来,看到王盈,他眼底即刻透出一抹热烈的光痕。「是舅父 吩咐我来接妳回家」
「可爹爹不是说两个月后吗?」她皱起清秀的黛眉。无动于衷地问曾晏。
曾晏忽然别开眼,霎时回过眼来,力持镇定地望着王盈。「舅父只是吩咐我来接妳 ,至于为什么,他老人家倒也没说明。」
「对了!」曾晏从接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她。「这是舅父要我交给妳的,他说妳看 过后就明白。」
接过信后,她读了父亲给她的家书,信里只写了要她随着曾晏回王家,并没有多余 的解释。
看完信后王盈抬起眼望向智清上人,明亮的眼瞳微微玻穑娴拿曰罅恕?br /> 智清上人没有说半句话,他的意思,是让王盈自个儿决定。
王盈明白师父的慈悲,她不能让师父为难。
垂下跟,她轻轻叹口气。
「盈盈」曾晏忽然抢到她面前道。「我明白妳并不想嫁我,可这是舅父亲口允 下的婚事」
他握住王盈的手,急切地说:「妳一直明白我对妳的心意,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