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贵女+番外 作者:十三酥(晋江14.03.29正文完结)
书湘把手巾在冷水里浸了浸,也没听清赫梓言说了什么就胡乱点点头。后者见她点头后便心满意足地踅过身坐回去了,慢条斯理品起了方才还被自己嗤之以鼻的茶。
放了一夜的陈茶虽涩,也不是名茶,但架不住慢慢喝,倒也别有滋味。
很快书湘就拿着手巾过来了,她在赫梓言斜侧里坐下,两人目光短暂地交汇。书湘看到他微侧过去的面颊,上头白里透出红的手指印可不就是自己的。
赫梓言撩她一眼,垂着眼睑道:“你看什么。”
书湘踌躇着,手上摆弄了一下浸得发凉的手巾,“……我不是成心的,对不住了。”
他滞了滞,知道她指的是挨了她一耳光的事。
昨夜书湘醉得稀里糊涂,她现在一点儿也记不起那些事了,恍惚只觉得今晨是自己无理又粗鲁,对赫梓言十分抱歉。
赫梓言却心知肚明,他确实占了人家便宜。不过么,他不打算告诉宁书湘知道。
“不妨事。”他这么说着,心里到底还是在意脸上的五指印的。
不为旁的,只说回去时家里人问起来,要他可怎么样答?
因是宁书湘动的手,他不愿意追究,也不预备告诉任何人。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别人问起来他要回答是谁打了自己,感觉怎样都丢面子。
赫梓言简简单单“不妨事”三个字,听在书湘耳里味道却变了,仿佛能感受到他平静外表下的隐忍。可是人家并不和自己计较,这气量真是足足的。
罢了罢了,她想起在床上他强迫自己亲了好几下,念在她也打了他,权当“礼尚往来”,两下里就抵消了罢。
不过书湘看着赫梓言的视线难免有几分幽怨,她出声叫他别动,起身凑在他面孔上细瞧了瞧,随后一脸若有所思地伸出食指,出其不意地,在他脸上手印处戳了几戳。
赫梓言条件反射就往边上让,简直要从凳子上站起来,书湘以为他是疼的,心里立马就陷下去一大块儿。
她没被人打过脸,自然也不敢有人打她的脸,可是她竟然打了别人的脸——!
书湘局促地收回手,她清楚自己,那时候又羞又急躁,大约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罢。因此再看着赫梓言时难免怯怯的,“赫兄脸上是不是很痛?我保证,下一回我再也不动手了。
有道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知道爷们儿家好面子,我今儿不仅动了手,还打在你脸上,我不是个君子,我对不住你,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当真不是成心的……我就是出于本能,或许我骨子里野蛮粗犷,你不必认真计较,赫兄尽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定然不会再有下回了,我可以发誓的。”
一车话才说完她吁出一口气,话毕不待赫梓言有所反应,不由分说就把手巾子呼到他发红的侧脸上,这会儿也忘了男女大防,不过半杯茶的功夫她又给他换了块手巾,再敷上去时还细致地撅着唇吹了吹,心想着若能寻个药膏子就再好不过了。
“好一些么?不痛了罢?”她眼巴巴瞅着他,心道自己也算是将功补过了,做到这份儿上,其实自己根本就中了邪了,还是快些家去是正经。
谁知赫梓言沉默了大半晌,一开口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抬眸睨着她道:“宁兄弟,我适才才醒悟过来——”
“嗯?”书湘按在他侧颊上的手巾有些松,心不在焉地看他。
他却一脸笃定,唇角勾起个和风霁月般的笑,声色清旷如拨动琴弦,“我发现宁兄弟你,约莫也是喜欢我的。”
“……”
他那么笃定的口吻,闹得书湘一时不知道接什么话。
她喜欢,他?喜欢赫梓言?
书湘慢腾腾站起来,把额际垂下的碎发勾到耳后,那块手巾就滑落到地上。她瞧瞧他的脸,脸上红得怕人的指印仿佛消去了许多,没那么刺目了。
然后就一言不发地走出房间。
“我送你回去。”赫梓言追上去。
书湘目视前方不看他,从二楼木制的楼梯上下去到了客栈正堂里,一气儿出了客栈门,她左右瞧,只见两边人来人往人声鼎沸。
她的头马上就晕乎乎起来,情况是,她完全摸不着北,不认得回家的路。就抚抚袖子,一本正经向赫梓言道:“那好罢,就勉为其难让你送好了。嗯…麻烦赫兄了。”
“倒是不麻烦。”
赫梓言心知肚明,不过他仍旧很高兴,启唇一笑,连尖尖的小虎牙也露了出来。书湘看到他的虎牙倒是一愣,只觉得虎牙和赫梓言这人不相称,很不相称。
人家虎牙多可爱呀,他却不,他是个自说自话的霸王,是个喜欢男人的龙阳君,偶尔还叫她觉着他没脸没皮……
书湘暗搓搓想了一会儿,无声笑起来。
转过一条街,风和日丽,湛蓝蓝的天幕上依稀有几只风筝,不仔细看简直像鸟儿一样。
“我方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不曾?”他这么问着,仰了仰下巴看天。
书湘知道他问的什么,脸上神色不大自然,咳了咳,回道:“没听见,我听不懂。”
那到底是没听见还是听不懂?
她说完自己先懊恼起来,该死该死,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这下被他抓住话柄了。
没成想,赫梓言倒没追着问下去。狐疑的同时,她从眼稍里偷窥他,见他唇角流出浅浅的笑意。
显然他的心情好极了。
并不是所有人在意识到自己对同性有感觉时都能像他这么放得开的,赫梓言想了想,微微歪了头看一旁不紧不慢跟着自己的宁书湘,并不知道她方才还在偷偷看他。
“等订亲宴摆席的日子定下来,我使人送请柬与你。”他笑着说道。
“请柬?”她停下步子。
“你仍旧不愿意?”
书湘摇头,斩钉截铁回他道:“是,你便当我不愿意好了。一来,我对吃酒席没兴趣,再者,到那时候是个什么光景我自己也不知道……”她有些怅然,又向前走起来,“我又不仰慕你那名动京师的未婚妻,有什么好参加?我不指望能一睹美人容颜的。”
言下之意,很多人都觊觎他未来的妻子,去参加的那些人里不乏心思不纯的。
赫梓言却不生气,反倒在心里好笑,心说这书呆子认得路么,自己就走起来。
且订亲宴上只会出现他们赫家请的客人,并不会有女方的人,又何来目睹美人一说。杨家那一日摆酒席自然在她们将军府,宁书呆便是同旁人一般觊觎杨四姑娘只怕也见不得,这得上杨家吃酒碰运气去。
他跟上去,有意逗她,“当真不参加么?听闻那杨家小姐美貌世无双,一顾倾城,再顾倾国,不去瞧上一眼岂不可惜?”
“不可惜,有什么可惜,”她分明是不耐烦了,蹙着眉尖道:“怎么样的美人都和我没干系,哪有上赶着叫别人去看自己来日夫人的,你可真是个……”
他果然是个断袖,谁嫁他谁倒了八辈子霉,误了人家女子一生,书湘扁扁嘴,“横竖我是不去的,凑热闹看美人有什么趣儿。”
他微微地笑,“那就来看我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现,上一回赫赫崴了脚也是书湘干的。。。。。。,,我不是故意这么写的。。。。。。
☆、第三十九回
赫梓言说话真是越发无所顾忌了;什么叫去看他;他定亲宴,她看他做什么去,难道看他穿着打扮如何;人逢喜事有多风流倜傥不成?
横他一眼;书湘又变成个闷葫芦,埋头走着。赫梓言也不是话极多的人;她不说话;他便也默了声。
二人就这么静静行走于喧闹的街市间,和风习习,隐隐的能感受到接下来将要来临的夏季温度。
不知不觉已临近隅中;走了好长一段的路;书湘背上都沁出一层汗;她虽喜爱外头自由自在的空气,却绝没有在外头行走过这么长的时间。
金尊玉贵养大的“少爷”难免娇气,她瞅瞅一旁步子稳健的赫梓言,觉得自己是被坑了。要早知道这路不是一点儿,他该早提议坐车往国公府去的,如此她还能快些到家,不必两人苦行僧似的走,又不是西天取经去,西天取经人唐僧还有大白马呢,她只有两条越走越走不动的腿儿。
然后赫梓言就发现宁书湘从自己的余光里消失了。
他回转过身,见她仰着脖子眯着眼睛,露出雪白一块粉颈,正聚精会神瞧着一块楼牌子,上书“南砚斋”三个烫金的大字。
“我还道宁兄弟是见着什么美人儿走不动道儿了,原是想听评书?”
书湘收回视线往门里张望,倒没有进门去,走回赫梓言边儿上道:“你不知道,前些时候我表兄同我说过南砚斋的评书,我外祖母现下最是欢喜听这个了,”她说着拿眼瞅着四周,突然有些发蔫,“这儿是城西罢?表兄那时说到南砚斋却在城西的阙何街……赫、梓、言,你是知道的,我们宁府在城东!”
赫梓言散漫地瞧她一眼,“知道啊,多走走有益身体不是。”
“那还真是多谢你了。”书湘磨了磨牙。赫梓言忽然笑着用眼神示意后头的南砚斋,说道:“改日我带宁兄弟来看啊,你喜欢热闹还是清静些,我们可以包下来。”
“不劳赫兄费这闲钱。”她目视着前方,目光澄净,“你有这份儿心,不若来日坐着马车,带你夫人同往的好,外人说道起来,没准儿就成一段佳话了。”
赫梓言一听这话不由拿眼觑她,其实他仍旧拿捏不准宁书湘的心思。但是他确信,他对自己未尝没有感觉。只是二人间的顾虑太多,他不懂得表达,又或许他自己压根没有意识到。
然而这便足够了。
如今这样的身份,能平静的走上一段路,若无其事地说些寻常的话,再好也没有了。
“别是吃味儿了,”想是那么想,嘴上他却不愿意放过她,侧过头吊起眼角,笑容里渗出些藏不住痞气,慢声慢气地道:“宁兄弟哪儿都好,就是不坦白。你问问自己的心,我娶妻了,日后便再不往学里去了,见不着我,你难道不想着我。”
书湘却被这话噎得脸红脖子粗,气冲冲道:“什么想不想着你,没羞没臊的话你不许在我跟前提,横竖日后大家伙儿都不往学里去的,迟早都是要散的,谁还能日日见到谁呢,又不是一家人。
便是一家人,日后也是要分别的,个人自有个人的去处,你有你的娇妻美妾,我的路虽不知在哪里,却终也要向前……”话到最后竟有些哽咽,想到家中琐碎事,只觉心中窒闷苦涩,轻易难对人言。
赫梓言却是难得的手足无措,她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语意崎岖,这叫他不得不联想起昨夜她曾提起过的秘密。
书湘一叹,怨怪自己不意间将赫梓言当作了出气包。
低低一笑,她看着赫梓言,闷声闷气道:“你呀……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
在日后的岁月里,无论她过的如何,会否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想起他,其实都不重要了。
停了一会儿,他还在思量她的话,听见她又道:“对不住,我说话怪没章法的,你不必深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她不愿意提,他问了也没用。
赫梓言心里倒是很清楚,一路下来书湘也没有喊累,两个人只有一搭没一搭说几句话,终于到了宁府大门口了,书湘终于抖了抖精神,她得感谢人家送自己回来,就很官方地说道:“今儿谢过你了,就此别过罢。再会。”
赫梓言呵呵呵一笑,伸手拉住了她,说是拉住了,其实不过是扯了一下,好叫她停下来看自己。
“你这么着不好,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事儿不要做。”他表情端正地道。
书湘就纳了闷了,她什么时候做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了,赫梓言怎么要胡诌的,便不打算搭理他的无理取闹。
谁知赫梓言笑微微睨着她,轻车熟路地越过书湘往台阶上走,“都到大门口了,宁兄弟难道就不请我这个同窗进去坐坐?”又抚抚肚子,“我饿了。”
书湘看向大门里,门上看门的小厮已经探出头来,她恨恨地压低声音朝他道:“你快别闹了,如今咱们两家的关系你不是不晓得,你上我们家来算怎么回事儿?你也一夜未归家了,快些回去是正经,想来你母亲定是担着心的。”
赫梓言摇摇头说不要,他就是要和她一同进去。书湘是真的拿他没办法,毕竟有下人看着,她还得笑容大度地,正儿八经地招待他进门,真真憋屈。
因道:“正好赶在饭点上,赫兄便随我进去坐一会子,”又威胁他,“我丑话说前头,一会你少开口,吃完就回去,更不许提昨晚的事,嗯?”
赫梓言斜睨她一眼,手背在身后走着,唇角噙笑,“好,你说的话我都听。”
他的声音温和清晰,落在耳中熨贴非常。书湘不禁多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赶走几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