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妃不卿 作者:月下清言(晋江2014-01-04完结)





  
  青石桥,烟波湖,比起屋内的酒色之气,楼外的石桥、流水、明月,倒显得格外清爽,任非清依桥而立,往湖里投着鱼食,成群结队的锦鲤在水中翻腾。
  
  赵元俨站在桥对岸,席间的酒气令他头晕,却不曾想看到这样一副景致,他不得不承认任非清比其他端庄的大家闺秀,多了一分清丽,三分娇弱,算不上惊艳的容貌,却有着无人能及的风姿,这样的女子确实不应该困于闺阁之中,只是,如果能收为己用互惠互利最好,如若不行,自己也不介意亲手掐断这只娇弱的花朵。
  
  “王爷好兴致,素闻荣王贤德爱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没曾想王爷对我们这些商贾小民的聚会也感兴趣,灾民们现在正翘首期盼朝廷的援助呢。”任非清一针见血,拿住赵元俨的命脉,她不能等,也等不起。
  
  赵元俨随手一挥,素色纸弧愦尤畏乔宓亩叻晒卸狭思嘎魄嗨俊H畏乔逡痪娜偻豕延梦拇牵纳贫跏椋ぐ追桑床辉胨俏奈渌胖詹豢尚牛庋诹驳娜耍恢兰拊谀睦铮约阂辉偬粜疲率撬讯松被?br />   
  “任小姐的大礼,本王待江州、歙州、池州的灾民先行谢过了,不知道任小姐打算如何送出这份‘礼’,本王能等,怕是数十万的灾民不能等。”
  
  “王爷莫急,苏老板此番集资也是为了给灾民筹款,虽然杯水车薪,但也是略尽绵薄之力。只是,王爷刚到青阳恐怕不知,能收到请柬来曲阳聚会的商家都是有一定条件的。这第一条就是不降‘米’价,如若不然连来的资格都没有。”任非清不徐不疾地喂着鱼,她只有六成的把握能让赵元俨妥协,不过要挟一个王爷,自己怕是以后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赵元俨走近任非清,靠近她的耳边轻声说了句:“本王等的起,不过任小姐似乎对本王的了解不够多。”一边说一边掐住任非清的脖子,隐藏在暗处的夜未央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止。
  
  “本王素不喜别人挑衅,任小姐的‘礼’,本王收了,但是不代表你可以肆无忌惮,三日内敬候佳音。”赵元俨手下的脖子纤细柔软,只要他稍稍用力即可掐断。
  
  任非清并没有感觉窒息,反而觉得赵元俨的手不似习武之人那么粗糙,身为王爷自是养尊处优惯了,她不相信赵元俨会在这动手,也不相信他会杀了自己,但是那无形的气势却压制的人喘不过来气,任非清第一次深切地感到恐惧。
  
  “王爷,这里不是合适的地方,明日聚贤楼详谈,此事还需王爷鼎力相助才可,我保证三日之内米价必降。”任非清神色从容淡定,可手心还是微微出汗。
  赵元俨确信对眼前的人很感兴趣,能成功挑起自己怒火的人并不多,已经很多年没人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了。
  “明日,卯时,城北安宁路。”言罢,赵元俨一甩袖,瞬间离开石桥,留给任非清一个萧瑟的背影,这个的背影背负着家国天下,却又坚毅不凡。
  
  “咳咳咳……”躲在一旁的司徒商隐尴尬的咳嗽,他在家一派家主作风,可在任非清面前总是觉得拘谨,他第一次看见有人敢和王爷叫板,真真是活够了。
  
  “你不去陪着夙心,来这干嘛。”任非清没好气道。她是真心不想夙心嫁予司徒,一是司徒家大业大,怕是将来不可能只守着妻子过日子,二是自己虽可帮衬夙心,但终究不是娘家人,将来也不好插手她的家事,三是司徒商隐虽然精明干练,但还未站稳脚跟,怕是也不能时时刻刻地护着夙心,而夙心又是个直心眼的,不懂得算计,将来在大家族中定是要吃苦的。
  
  “夙心正到处找你呢?你所顾虑的我都懂,嫁到司徒家我不会让夙心受一点委屈的。”司徒语气轻松的试探任非清,可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也知道自己想娶夙心,别说现在任非清不同意,就算同意了,司徒家的那些长老们也不会认同。他最开始误以为夙心是任非清,后来才知道夙心是非清身边的人,不过他有些庆幸幸亏喜欢的不是任非清,这位大小姐不是一般的“阴险”,虽然聚贤楼是夙风出面掌管,但重大的决策还都是由任非清亲自制定订,看这几年聚贤楼发展的势头,就知道她的手段了。
  
  “就算我放手,也得问问她哥哥夙风的意向,就算都没问题,你就能顺利将她娶到司徒家吗?”任非清冷笑一声,觉得酒气有些上涌,头很痛。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啊!司徒你怎么也在这?”夙心警惕地瞪了一眼司徒,又赶忙上前扶住任非清。
  司徒商隐苦笑一声,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自己对她这么好,确一心想着她的小姐,气死人了,还有她大哥更不是好相与的,真是路漫漫长其修远兮。
  
  返回席间后,又是一轮觥筹交错,任非清虽然提前吃了解酒药,但还是晕的厉害。眼见天色渐亮,方才散宴。
  
  而赵元俨则跟着姜县令早早离席,他返回青阳东路的行馆后,开始审阅各地上报的批文,灾民安置问题刻不容缓,赈灾款项已经由赵青带着人秘密查探了,从各方得来的消息看,自己心里也有数,现在要做的只是搜证。
  赈灾款的分配既要修缮房屋、水坝,还要购置粮食,如果粮价一直居高不下,也是个麻烦的事。如果朝廷强行征粮不仅容易引起地方乡绅反抗,而且上缴数量也是有限。思及此处,他不由得想起了那双清亮的眼,粮价不是降不下了,只要手段过硬,没什么办不了的事情,如果有人代劳,自己也是乐意之至。
  “赵荼,赵青什么时候回来?”
  “回王爷,赵青昨日来信,大约三日后方能赶回来。”赵荼今天看见主子亲自动手,惊得下巴都掉下来了,王爷一向温雅,甚少动怒,尤其是对女人更是怜香惜玉。而朝堂上下对王爷也是恭敬有加,连皇上都不曾重言,迄今为止虽有不少暗箭,但明面上没人敢给王爷脸色,更别说挑衅了。
  “东西送来了吗?”赵元俨问得赵荼一脸茫然。
  赵荼一拍脑袋,才想起,前天,王爷吩咐过让人从汴京快马加鞭送个东西来,他没记住只因为这个东西实在是不打紧。
  “还没呢,大概还要十天才能到。”
  “恩,你下去吧。”
  赵元俨看着手中的公文,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来江南还真不知道,这些人都要反了天了,国难当头官员和商贾一样,竟然只想着自身的利益。
                      
作者有话要说:  




☆、单独赴约

  
  卯时三刻,城北安宁路的路旁聚集着许多难民,此时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中雨,从昨天半夜到现在一直未停歇。泥土中混杂着腐朽的味道,路旁的灾民躲在树下,连草棚都欠乏,这样混沌的天气老人和孩子挤在一起相互取暖。间或有几个路人,也都是行色匆匆,青阳原也是繁华之地,如今一夜之间落得如此萧条,就更别提灾情严重的江州、歙州了。
  任非清身着靛青色外袍,月白色襦裙,撑着一把及普通的竹伞,未着任何饰品,一双眼似乎蒙着雾气,淅淅沥沥的雨映入她的眼眸中,与雾气相溶,迷离却依然显得清丽无双,很矛盾的一双眼,让人看不见底。
  任非清望了望路西边山丘上的八角亭,只见亭内似乎未见人影,暗叹一声,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径自走了上去。
  
  安宁路西的谭渊八角亭是青阳一景,凭栏而望可将安宁路以东的青阳尽收眼底,任非清一路上来有些微喘,便倚柱而坐,静静地打量着八角亭,消磨时光。
  
  谭渊亭原由太祖皇帝时期青阳谭氏一族修建,后来谭氏败落抄家问斩,独独保留下这座八角亭,再后来这里渐渐成为青阳的特色之一。谭渊八角亭一楼一底,亭身八边,呈青灰色,分设八只亭角,逐层上收,檐角飞扬,有龙头装饰,覆以绿色琉璃瓦,顶巅宝顶为金箔镶嵌,整个建筑光彩夺目。
  随着雨势渐大,雨滴顺着檐角滴落,连成珠、串成线,落入青石板上,回荡着清脆的响声。伴着这规律的叮咚声,任非清陷入回忆中,以至于没有发现赵元俨的到来。
  
  赵元俨示意赵荼他们在山下等着,看着任非清独自前来不禁皱了皱眉,一个姑娘出门在外,不知道带着随从吗?
  
  后知后觉的任非清乖巧地行礼:“非清,见过荣王。”心中却在腹诽,年纪轻轻的王爷怎么如此老成,成天皱着个眉头。话说三岁见老,估计以后也是个操心的命。
  
  “起来吧。”赵元俨看着她标准的行礼动作,猜想任非清一定出自大家族的教导,有些东西深入骨血,很难改变,不过她敷衍的态度,还是也同样被自己看了出来。
  
  任非清感觉赵元俨宽袖轻甩,膝盖处便有一种柔和的力量将自己托起,有内力还真是方便,她本就不是拘泥于礼节的人,只是习惯罢了,便就势站直身,顺着赵元俨的目光,向亭外望去。说不动容那是假的,在赈灾款被劫、商贾联合涨价的恶劣条件下,赵元俨依然组织各州县衙开仓放粮,每地开设粥铺,抽调灾民中的壮丁修缮堤坝,用所筹善款搭建简易棚,以最小资本及人力,尽可能的改善现状,任非清知道自己并没有选错人。
  
  原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人,共同站在这里,只为这一城灾民,虽然各自的目的不尽相同,但最后要达成的目标是一致的。
  
  “王爷如何看待庙堂之势?”任非清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她刚问出口便有些后悔,没想到自己对赵元俨竟存了信任,明明不喜欢他这种做派。
  赵元俨也是一愣,他以为任非清会提出条件,亦或顾左右而言他,等待着自己出击,没想到她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一个本不该由她关心由她而问的问题。
  
  “老臣帷幄算;元宰庙堂机。”赵元俨引用了苏颋的诗规避这个问题,他心中对朝堂之事清明的很,以寇准和丁谓为首的主战派和主和派,素来不和,党派之争越演越烈,圣上掌握着其间微妙的平和,自己则顺应圣意保持中立。
  任非清转过头去,避开这尴尬的话题,却又不谈重点,东拉西扯起来,她发现赵元俨极为沉得住气,而且琴棋书画均有涉猎,既不会让人觉得冷场,又不会过于热络,只是间或提出一些己见,表示自己在聆听,就这份雅量自是旁人所不及。
  
  突然任非清话锋一转,只简单说了两个字:“造势。”
  赵元俨点点头,仿佛在预料之中:“借‘东风’?”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省事,一点即透,二人从刚刚的“滔滔不绝”猛然间转成“惜字如金”,如同说暗语一般,此时就算有人在,也听不懂刚刚的哑谜。而趴在不远处树上的暗卫映证了这个事实,看来揣摩王爷的意思越来越难了,同时心里也钦佩起任非清,竟然能和王爷对答如流。
  
  任非清点点头,表示自己同意:“造假?”
  赵元俨没有说话,他有些怀疑是否会成功,毕竟苏氏一族年代久远又盘根节措,也不是那么好蒙蔽的。
  任非清看出赵元俨的疑虑,亮出自己的底牌:“司徒商隐。”
  这点赵元俨倒是没想到,原来司徒家也是支持任非清的,看来这个女人有几分本事,真要困于闺阁之中,确实可惜了,他继续道:“条件?”
  “通商权,优先权,云风露的秘方。”任非清此次最主要的目的其实只是要拿到宫廷治疗心疾的成分药方,自己的“病”拖不得了,而其次也希望能建立互惠互利的关系,毕竟朝中没有背景的话,经商也会寸步难行。
  “乍数乍疏,命不久矣。”赵元俨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一下就说出任非清的身体现状。
  任非清虽然气急,但也不可否认,拿不到秘方,自己身体在不发“病〃的情况下,也就能拖个三五载,同时,她也很震惊,自己刚刚露面,就被探到了底线,终究棋差一招,可惜赵元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赵元俨随手递上了一个精致的白瓷小瓶,瓶口镶有金边,瓶身上刻着三个篆字“云风露”,瓶底还有“景德元俨”的红色印章。
  
  任非清先是一愣,然后接过药瓶细细把玩起来,她虽然知道赵元俨肯定有备而来,只是没想到连自己最需的都提前打点好,不仅有些胆寒。任非清凝视着远方,突然生出了倦意,觉得家族也好,家业也好,甚至是这副身体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她只想一个人清清静静的生活,却又害怕寂寞。
  
  赵元俨没有错过任非清一闪而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