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妃不卿 作者:月下清言(晋江2014-01-04完结)
冯瑞摆摆手,一脸忧色,说道:“已经晚了,我把卷宗整理出来后,已经移交刑部了。”
王隽叹了一口气,半响才说道:“你手脚可真够快的,行了,这事你别管了,我去找荣王商量一下再看。”
两人相对无言,牵扯后宫的事他们都不爱沾手,但死了这么多人,他们总得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王隽又说道:“对了,仵作怎么还没到?你刚刚检查简逸之是怎么死的,你怀疑他和宫内有关?”
冯瑞摇摇头,又再次检查了一遍简逸之的情况,可以说是没有一点异常:“我现在不确定,但是考生死了,也得重视起来,这个简逸之简直和猝死一样,身上没有任何伤口。不过和之前那些死亡有些不同,那边的人做的都很小心,看起来像正常死亡,要不是理清死者之间的联系,我完全没有注意到。”
“猝死?猝死!等我一下,我把方平叫上来问问,咱们也先出去吧,到三楼去说。”王隽对冯瑞说道,顺便将他认识方平的经过简要的叙述了一下,冯瑞也对这名考生好奇起来。
王隽和冯瑞到了三楼以后,把小二叫了过来,没想到方平就住在三楼“梅”房,这小子别看长得丑陋,家境倒是殷实,聚贤楼三楼的价格可是贵的离谱,看来这个方平不简单。
王隽和冯瑞对视一眼,敲了敲方平的房门,方平看见两位大人来找自己,丝毫不吃惊,反而平静如常的沏了一壶茶,行了礼后,方才坐下。
王隽闻着清香四溢的碧螺春说道:“方平你的手艺不错,这茶冲泡的刚刚好。”
方平浅笑道:“王大人见笑了,粗陋之技,不敢搬门弄斧。两位大人一同前来,不是来找学生喝茶的吧?”
冯瑞看着方平虽然样貌被毁,但言谈举止倒像是出自名门,不卑不亢,礼仪到位,赞赏地点点头道:“我二人是为简逸之的事前来的,不知你有什么线索。”
方平眼珠转了一下,他有些郁闷,这就是逞口舌之快的后果,但还是严肃的说道:“冯大人不是怀疑学生吧,简逸之出事的时候,学生和王大人在一起呢,断没有犯案的可能性。学生说简逸之有血光之灾确实不对,我只是看不惯他没有什么本事,却到处招摇。”
王隽知道方平说的不假,但不想放过他,这种人就需要逼一逼才能显出真本事,于是说道:“方平不用过谦,本王自知你没有嫌疑,但现在简逸之不明不白的死了,在没有查出他的死因之前,所有人都不能随意出入聚贤楼。再过几日就是春闱了,本官也爱莫能助,恐怕你们要等三年之后再来了。”
方平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没想到王隽如此“无赖”,他只得看向冯瑞说道:“学生略通勘验之道,想再看看简逸之的尸体,确定死因,就怕不是官场之人,引来口舌之纷。另外,据学生所知,找简逸之斗诗,也是第一个发现简逸之尸体的李离焕似乎和死者关系不合,他二人可不仅仅是学术上的争斗,好像还有旧怨。另外,指责学生诅咒简逸之的徐茗,是简逸之的同乡,这二人关系甚密,应该知道很多关于死者的私事。最后就是,住在天字七号房的秦佐和李离焕关系交好,他和简逸之在前几天发生过口角,曾说过要简逸之去死的话。”
冯瑞一挑眉,没想到这个方平不起眼,却对聚贤楼内的情况了若指掌,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方平,发现方平目光清透,丝毫没有闪躲,不像是心怀不轨之人,不过这种人如果不入正道一定要尽早除去,如果品性端正,加以栽培定能成为国之栋梁,他有些明白王隽为何如此在意一个学生了。
冯瑞的观察只不过是一瞬之间,他恢复了平日的神色,说道:“无妨,有本官和王大人在,不会有人说三道四的,本官特许你协助调查简逸之一案。”
方平耸耸肩,略有些无奈,懒散的他不得不勤快起来,尽早查出真相,也好顺利去科考,此次春闱他比表面上看来的更为在意,遂说道:“那大人,咱们先下去验尸吧,此事宜早不宜迟。”
冯瑞点点头和方平一同又回到天字三号房,而王隽则先行一步,他可不想越权插手冯瑞的案子,自己还有一堆事没有完成呢。
荣王府内,赵元俨看着有半个月没出现的表弟,丝毫不意外,只是命下人多添一副碗筷,继续用膳,也不问他因何而来,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王隽看着直摇头,自从某人失踪以后,表哥的性情就越发难琢磨了,如老僧坐定一般,不露喜怒。他在庐州查任家灭门案虽然摸到不少线索,但终究没能触碰到核心,还未等他深入,又不得不回京城了。他收起往日的玩笑之色,不敢触碰霉头,捡着正事说道:“表哥,你可知李宸妃宫里的宫女投井之事?”
赵元俨这两个月心情确实差到了极点,任非清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毫无音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说不担心不着急是假的,但京城也是多事之际,且不说春闱的大小适宜,光是朝堂上的党派之争,就够让人头疼的了,他最近忙得实在抽不开身亲自去庐州查探。
他如何不知李宸妃宫里宫女投井之事,只是皇上没表态,又对此事讳莫如深,就知道这里面不简单。而且皇后又刚刚生了小皇子,风头正盛,她压下来,自然不会有人傻到再去追究。于是赵元俨睁着眼睛说瞎话,语调还异常平静:“不知道。”
王隽刚刚喝到嘴里的酒差点没喷出来,憋红了脸说道:“表哥,你竟然不知道,打死我都不信。”
赵元俨勾了勾嘴角,语重心长道:“你总算长点脑子了,我知道你找我来是因为什么。冯瑞也和我说过这件事,但是事关皇嗣,我劝你别查下去。”
王隽皱眉,他立刻想到,一个月前,皇后和李宸妃同时怀孕,皇后诞下皇子赵祯,而李宸妃的孩子却没了,之后她的宫里就围得水泄不通,不久前重病而逝,看来这件事不是他这种外臣可以插手的了。他有些担心道:“冯瑞都发现问题了,难保别人不会看出端倪,毕竟汴京已经死了十几个人。”
赵元俨侧头看了一眼王隽,有些恨铁不成钢,不过他懒得解释,于是岔开话题说道:“吃饭,吃完赶紧走。”
王隽讪讪地摸摸鼻子,尴尬地说道:“好像我来就为了蹭你一顿饭似的,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件事我会压下来的。对了,我今日去聚贤楼碰见一个有意思的考生,是个难得的人才。”
赵元俨很少听见王隽夸奖别人,这个表弟自幼顶着神童的称号,如果不是在算计上懒得下功夫,也是相才。
王隽看赵元俨一点都不好奇,只好自顾自地又说了一遍认识方平的经过,最后补充道:“表哥,初九春闱的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保准你不会失望。”
王隽走后,赵元俨摩挲着扳指,思忖着,聚贤楼、卜算、勘验,还真是巧啊,看来今年的春闱有些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大周末的被公司拉到不知名的村落里,美其名曰休闲活动,实际上冻个半死,还爬山累个半死,浪费我大好的周末啊,下周七天班,无力吐槽……
☆、天网恢恢
就在王隽去荣王府的短短几个时辰内,方平就找出了杀害简逸之的凶手,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冯瑞恨不得立刻就要了方平,让他去开封府任职。
方平先是重新验了简逸之的尸体,发现他是死于过敏,因误食或误吸桃花花粉,导致乳蛾肿大、殷红,造成呼吸逐渐困难,心脏衰竭而死。冯瑞和仵作先后验过尸体,都没有查出死因,方平只是重新摸了一遍尸身,便判断出来,不得不让人佩服。
知道了死因,就很好判断出凶手了,经过之前方平的筛选,最后只剩下三人有动机,分别是天字九号房的李离焕、天字七号房的秦佐和地字八号房的徐茗,冯瑞依次提审了这三人。
冯瑞问话的时候,方平一直跟在边上旁听,他不得不承认冯瑞能力不凡,开封府的人果然不能小觑。冯瑞心中有数,但他很想看看方平的本领,便问道:“这三人谁的嫌疑最大?”
方平笃定地说道:“学生认为徐茗最有可疑,不知大人以为如何。”
冯瑞不答反问:“哦?为什么?李离焕和秦佐都曾和简逸之发生过口角,虽然李离焕第一个发现简逸之尸体,但他迅速判断出简逸之非病非伤,反应之快,实在可疑。不能因为他是第一个发现死者的,就排除了他的嫌疑。而秦佐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他曾扬言要简逸之好看,又和李离焕交好,他案发的时候一个人在屋,有动机有条件。你不猜同是天字号房的这二人,反而猜地字号房的徐茗,首先他有不在场证明,其次他又是简逸之的好友,本官想听听你的理由。”
方平微微一笑,随手拨弄着瓶中的花枝,三月阳光正好,桃花开得格外艳丽,他的手指纤细,捏了一朵花,放在鼻尖轻嗅,带着点揶揄说道:“大人既然已经判断出来了,这是要考校学生吗?”
冯瑞一愣,此时夕阳渐下,笼罩在余晖中的方平,模糊了样貌,倒是显得身姿绰绰,风华尽显,他顿了一下才说道:“算不得考校,只是想听听你的判断。”
方平一语道破:“嫉妒。”
冯瑞不由得在心里鼓掌,赞赏道:“够敏锐,是个可塑之才。”
方平谦虚的行礼道:“大人过赞了,学生这点微末之技,实在不能入眼,倒是大人运筹帷幄,怕是现在已经逼出凶手了。”
冯瑞诚心邀请道:“方平,无论此次春闱你是否中榜,本官都希望你能来开封府。”
“多谢大人赏识,春闱过后,方平定当前去拜会。”
三日之后,聚贤楼解禁,徐茗被捕,他因嫉妒简逸之精心设计了这个局,将其杀害,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如此之快就被捕了。
徐茗和简逸之本是同乡,但他的家境和简逸之相差十万八千里,就是因为这个家境和平凡的样貌让他屈居简逸之之后,甚至沦为那些有钱有势学子们的笑柄。即使他的才华强于简逸之,依然默默无闻,被简逸之当仆人使唤,虽然看似是好友,但个中辛酸不足为外人道也。
长期积累的嫉妒之心,终于在春闱前夕爆发,徐茗住的地字八号房在简逸之的房间正下方,而他处心积虑在房顶的各个角落里插入可以通气的铜管,一方面用于偷听屋内谈话,另一方面可以利用吹箭将桃花粉吹入,丝毫不留证据。
因为特殊的身体,聚贤楼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简逸之桃花过敏,他所在的房间更是没有桃花及花粉,如果不是方平鼻子灵,嗅到了浅淡花香,如故不是冯瑞心细如发发现了地面角落的圆孔,也许徐茗不会那么快被捕。但现实没有那么多也许,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徐茗被捕的时候平静的看了一眼方平,没有愤恨,只留落寞。
距离九号的春闱仅剩一天了,这天聚贤楼的大堂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只有三两个人在用膳,方平依然坐在靠窗的位置,自斟自饮,丝毫没有紧张感。
自从徐茗案子了结以后,聚贤楼里的客人对方平更是敬而远之,再加上考期临近,大家都在紧张温习,只有少数完全不抱希望的考生,才会在大堂久坐,是以大部分人都闷在房间内。而方平便是这少数的人之一,只是他看着对面的人,不禁在心里抱怨,堂堂的刑部尚书,难道不用上朝或坐堂吗?
王隽看出方平的疑问,喝着酒,得意的说道:“你不用再皱眉了,托春闱的福,我这几天不用上朝,而我的任务就是保证此次考试的安全以及阅卷。”
方平颇有些意外,王隽负责考场安全他能理解,阅卷,恕难认同,不是他小看王隽,而是此人实在和想象中的刑部尚书相差甚远,每天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竟然跟他一个普通考生整日厮混:“阅卷?”
王隽看着方平一脸质疑的表情,险些把酒喷出来,哭笑不得的说道:“本大人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学无术吗?你在京城打听打听,想当年我也是文才武略无一不精。”
方平没有认真听王隽的话,而是把头转向了门口,举着酒杯的手轻轻颤了一下,随即收回了目光,低头继续喝酒。这一瞥,没有逃过来人的双眼,赵元俨原本是来找王隽的,听闻他这几日都在聚贤楼,方才踏足这里,虽然他可以随便派个人来传话,但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