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将军上战场 作者:萱草妖花(晋江vip2015-05-27正文完结)





    “爹,你怎么样?”虞柏舟蹲下身挽住他爹的胳膊。
    “儿子,爹的腿好像断了……”这些年虞仲没少受过伤,但从未有过一刻同现在这般,双腿腿骨似乎被砸碎了。
    柏舟蹙眉看着他,低声问他:“是谁?”
    “不是敌军。”虞仲说:“是自己人。”
    虞仲双腿被重物击打时,他用余光瞥见那人穿着大齐兵甲。故此他断定,他一双腿是自己人刚才趁他不备砸的。“儿子,爹现在上不了马,你跟荆副将先离开!爹的双腿废了,怕是日后再不能上战场,回去也是个废物,你跟荆副将先走!”
    四周战马嘶鸣,大奴主将带着一支精锐围剿而来,势必要活捉虞仲。没了大将军虞仲的指挥,大齐军队乱成一团,原先布置好的军阵也彻底散开。虞仲、虞柏舟、荆副将等数十人被铁骑围在圈内,难以突围。
    大奴精锐铁骑手持长/枪,骑着战马围着他们打圈儿,现在即使虞柏舟想走也再难走出去。
    荆副将抹了一把脸上的人血,扭过身问虞仲:“大将军!现在怎么办?”
    “硬拼!”
    为首的大奴主将看着虞仲,笑道:“看来单于说得不错!大齐的将军果真是个孬种!”
    虞柏舟扶着他爹的胳膊,瞪着那位穿金色铠甲的大奴主将:“卑鄙无耻,趁人之危实辱大将之威!”
    敌将一脸好笑的看着虞柏舟,“你们这些汉人,只会耍嘴皮子!一群孬种!”敌将用并不标准的大齐话说道。
    被敌将言语侮辱,虞柏舟怒不可遏,他攥紧手里的短刃想冲上去给父亲讨个公道。
    于是素素一赶过来就听见敌将辱骂虞柏舟是孬种,她踩着地上的尸体纵身而起,敌军主将坐在枣马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素素一脚给踹下了马。
    素素身轻如燕款款落地,一脚踩在大奴主将脸上,用大奴语言反骂他:“你才是孬种,你全家都是孬种!你们全大奴都是孬种!”素素气昏了头,也饿昏了头,她还在犹豫要不要打死脚下这个孬种,便听见庄牛大喊“柏舟!柏舟被砍死了!”
    之后又听见李大狗吼:“柏舟被砍死啦!”
    苏周也跟着弱弱的吼:“柏舟被砍死啦!”
    连荆副将都跟着吼了一声:“柏舟被……砍死了!”
    虞仲想起素素曾说过的话,也跟着吼了声:“我儿被砍……”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素素举起手中的剑,戳进了大奴主将的胸口。
    大奴铁骑精锐正惊讶于素素会说“大奴语”,等他们反应过来时,他们的大将军已经被素素给戳死了。
    虞柏舟趁着乱势,模仿着大奴士兵的语气,用大奴语吼了一声:“大将军阵亡!撤!”他此举是为动摇大奴军心。
    虞柏舟这一声消息很快在战场上如瘟疫般传播开去,大奴副将听见主将战死,看见平日不可一世的威猛主将被一个小兵踩在脚下,立时慌了神,即刻下令:“鸣金收兵!”
    等敌军撤退后,素素看了眼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尸体,他在恐惧跟疲惫的包裹下,重重朝后倒去,失去了意识。

  ☆、34|4。14

虞柏舟见素素踩着敌将犹豫不决,知道她是在纠结到底杀还是不杀。
    在那般紧张的情况下,若素素不动手,很有可能被对方反噬。情急之下,虞柏舟吩咐随后赶来的庄牛,让他对着素素喊了声“柏舟被砍死了”。
    素素向来维护他,从小时候起论他被谁欺负,素素都会出手收拾对方。
    果然,此方法对素素很奏效,素素听见“柏舟被人砍死了”,明显受了刺激。她无闲工夫去辨别此消息的真假,她听那声音是庄牛的,便天真的信了。
    她心底的愤怒彻底被失去柏舟的恐惧激发而起,拔剑直直戳入敌将心脏。
    顿时血花四溅,她看着对方咽了气,双腿一软,眼前一黑,松开手中的剑朝后倒去。
    素素的飒飒英姿落入荆副将等人眼中,皆叹此兵勇猛。
    荆副将总算明白,为何在近一万的新兵中,虞大将军偏偏看重他。这小子的爆发力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可怖。如他这般勇猛之士,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不过他都还没在心里赞叹完,就见素素丢了手中的剑,晕厥过去。
    这人啊,不能夸,不能夸,瞧,一夸就怂。
    在素素昏厥之后,虞仲当即下令封锁素素斩杀敌将的消息,是以素素斩杀敌将的英雄事迹知晓的人并不多。李意、卫成二位主将都以为敌军主将是虞仲所杀。
    回营之后,二人确认虞仲腿骨已碎,后半生将无法再征战沙场,大势已去,二人便在营中耀武扬威起来。这二人已经被喜悦感冲昏了头,也没再去追求断腿的虞仲到底是如何将敌方主将给杀死的。
    加上他二人的主子是皇帝,对着残废的虞仲愈发肆无忌惮。李意从虞仲手中夺过兵符后,便命人守住虞仲营帐,不让任何人见他。就连荆副将要入营见虞仲,都得经过他的同意。
    虞仲被迫退出战场,大将军之位落在了品阶相对较高的李意头上。
    虞仲隐瞒素素立功的消息绝无抢素素军功的意思,他只是怕素素出头太早,被李、卫二人迫害。想他征战沙场数十载,不一样栽在了这二人手里?
    虞仲摇摇头,满腔无奈。
    素素晕倒前,眼前是一片朦朦胧胧的人头,那些人头或惊恐,或痛苦,浸染在鲜血里可怖恕?br />     她闭着眼睛做了好些噩梦。
    她梦见柏舟往她的布兜兜里放了好些肉干,她爱吃甜,柏舟就往肉干里加了些糖。她抿着嘴里甜丝丝的肉干,看着眼前穿着白色衣衫,温润儒雅的虞柏舟,连心尖尖上都带着一丝甜甜蜜蜜。
    身边白茫茫一片,她除了柏舟,谁也看不见。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他:“柏舟,你胳膊受伤了,现在好点了吗?”她伸过手拽住柏舟的胳膊,撩开他的袖子看。柏舟的胳膊上烂了一大块,素素心疼的给他吹。
    可她吹着吹着,柏舟的胳膊就如嫩藕一般断了。她吓坏了,她边哭边将虞柏舟的断臂往他肩膀上接,许是她太用力,一不小心就把柏舟的胳膊给捏得粉碎。
    一片白色迷雾席卷而来,她眨了眨眼,柏舟不见了,眼前一片血色弥漫。
    遍地是残肢断臂,遍地是堆积成山的死尸,顿时间无限的恐惧朝着她席卷而来,此番场景让她感觉自己是下了地狱。她走了一步,脚下不小心踢到一颗人头。那人头的眼睛死死瞪着她,似乎在对她咆哮对她怒吼,又甚至在嘲笑她。
    待她看清那颗人头的样貌时,素素吓得“啊”了一声,那人头不是别人,正是被她亲手杀死的敌方主将。
    素素捂着脸,在死尸堆里边哭便跑,害怕地大喊柏舟。她被脚下的人头绊倒,踉跄跌倒在地。她害怕的大哭大喊,可嗓子喊冒烟儿了都没人应她。
    素素已经昏迷了三日,这几日柏舟遵从军医程老头的吩咐,一到饭点就给素素喂药膳肉羹。
    军医程老头说素素是饿晕的,是因为素素运动量过大而进食较少所致。听了程老头的话,庄牛感叹:“俺的神!那天出战前素爷背了满当当一包肉干啊,一路上她嘴巴就没停过,就这样还进食过少?军医,你不是在逗俺吧?”
    程老头一脸严肃,撇过头看庄牛:“你觉得我像是在逗你?阿素这丫……咳,这小子天生力气大,她进食量自然也大。”
    李大狗戳了戳柏舟,悄声说:“老大,这素爷这么能吃,你以后咋养得起?不如考虑考虑我,我乖巧又可爱,吃得也少!”
    “呵呵。”苏周皮笑肉不笑,一本正经道:“不要脸,素爷还躺着呢,你竟然趁人之危。”
    他一本正经看着军塌上昏迷不醒的素素,瞥了眼“勾引”柏舟的李大狗,心里念了李大狗数十次“不要脸”。他特别鄙视趁人之危夺去别人挚爱的卑鄙小人,鄙视跟男人抢男人的男人,更鄙视跟素爷抢男人的男人。
    “臭小子,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可是有翠翠的人。”李大狗伸手拧了一把苏周的胳膊,苏周伸手就给拧了回去。就在二人相互打闹时,素素突然侧身起来,趴在塌边一阵干呕,愣是将刚才吃下去的药膳肉羹给吐了个干净。
    素素吐完后昏昏沉沉躺了回去,闭着眼睛嚎啕大哭。嘴里一个劲儿的喊“柏舟”、“柏舟”。
    这个帐子里没外人,虞柏舟索性坐过去握住素素的手,俯下身,用自己的脸贴了贴素素的额头,感觉到她额头滚烫,觉着不妙。他在她耳边温声道:“素素别怕,柏舟在,你的柏舟在。”他声音和熙温暖,低沉里透着如沐春风的清澈。
    半昏半醒的素素安静下来,底下的枕头湿了大片。虞柏舟用手巾替她擦了擦脸颊,遂让老军医过来给她把脉。
    此情此景让泡脚小分队感动的眼泪汪汪,李大狗靠在庄牛肩膀上,庄牛靠在苏周肩膀上。
    庄牛道:“哎呦俺的小心肝儿,甜死俺了,俺也想跟媳妇儿说这话。”
    李大狗:“等回了家,我也跟翠翠说这句话。”
    苏周并不能理解两个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但他很羡慕素素。素爷为了老大杀人,老大为了素爷不眠不休好几日,若有个男人待他有这般感情……那他也断袖。
    军医程老头给素素扎了几针,通了她几个穴位,又吩咐柏舟去煮完青菜粥来给她吃。他说:“这丫头没事了,只是梦魇了,等她醒了给她喂点青菜粥,也就没事了。”
    柏舟对着程老头拱手做礼:“有劳了程先生了。”
    程老头笑道:“你跟我还客气,我拿阿素当亲孙……子看待,再者,给她治病也是我职责所在。”他差点就嘴快说成了“孙女”,不过还好他收嘴收得快。
    程老头提着医药箱刚走,荆副将便掀开帐子走了进来。
    荆副将觑了眼军塌上的素素,神色沉重。
    大将军虞仲受伤,李意暂代大将军一职。是以虞仲营帐外遍布李意的眼线,虞柏舟无法再出入大将军营帐。荆副将此来有话要说,他打量了一眼泡脚小分队,虞柏舟意会,说道:“无妨,自己人。”
    荆副将嗯了一声,遂道:“大将军腿骨碎了,得回帝都治疗。最近李意那厮接了大将军一职,在军中横行霸道的很,短短几日便找了我几处麻烦,否则我也不会现在才过来见你。”
    虞柏舟蹙眉道:“现在军中局势如何?”
    “我军损失较大,元气大伤,加上大将军受伤,军中士气低落的很。”荆副将叹了一声,又道:“不过大奴那边情况比我们好不了多少,大将军吩咐人切了大奴主将的头颅,给他们单于送了过去。他们现在士气消沉不说,还失去了一员猛将。”
    庄牛闻言,大着胆子说:“将军,俺们素爷立了这么大的功,是不是要给她封个将军当当啊?”
    荆副将瞥了庄牛一眼:“苏素斩杀敌将之事,你们且不可当着旁人说起。李、卫二人如今在军中一手遮天,若是苏素抢了他们的风头,你们觉着,他们会放过苏素吗?”
    三人面面相觑,苏周疑惑道:“难不成还不准士兵立功了?”
    “立功可以,但不能一来就斩杀敌军主将,若一个新兵都能轻易斩杀敌方主将,如此,你让几位将军的面子往哪里搁?”荆副将淡淡扫了他们一眼:“你们现在要做的是韬光养晦,等在军中养足了势力,李将军也不敢拿你们怎么着。想要做将军,就得拿出做将军的气势,若在军中没点势力,就算当了将军,有谁能服气?”
    三人齐齐点头,都觉得荆副将说得在理。
    荆副将无奈叹了声气,看着虞柏舟道:“柏舟,夜里子时大将军营帐守卫最弱,届时你过来,我带你进去见大将军。他现在受了重伤,情绪低沉的很,躺在榻上酗酒度日。大将军现在,很需要你的安慰。”
    这话听得泡脚小分队不明白了,庄牛问:“虞将军受伤,怎么叫俺们老大去安慰?”
    荆副将闻言瞥了庄牛一眼,回过头问柏舟:“你没告诉他们,你的身份?”
    柏舟摇头,遂抱着拳头扭过身,对着三人解释说:“实不相瞒,虞仲便是家父。”
    三人一脸震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待人和气的虞柏舟竟是大将军的儿子。
    庄牛一脸雀跃,激动地搓搓手:“老大,俺能抱抱你的腿么?”
    “不能。”虞柏舟毫不犹豫回答。
    “小气鬼。”庄牛学着素素的模样噘嘴,连语气也模仿着素素:“人家不喜欢你了!”
    众人:“……”此人多半有病。
    *
    素素醒来时已是晚上,她揉着眼睛从军塌上一起来,便看见庄牛那张大饼脸。她看见庄牛的脸,登时联想到了梓郸城东街王大娘烧饼。那个烧饼又大又圆,刚从火炉子里出来时香喷喷的,咬起来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