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暖生烟_派派小说






得知那丫头在良辰苑里当教习已是吃惊到了极点,不想洛慈所见跟让人匪夷所思,一个半大的丫头,去妓馆调教姑娘,还头头是道!又听闻四日之后,玉四少将一探春锦阁,似是要将蟾都第一美人丝露姑娘迎进良辰苑。

“耳闻,或许不如目见……”睿帝倚在九龙椅上,手中把玩着一块玉佩,漆黑如子夜般的深邃双眼盯着玉案旁的宫灯,若有所思。

这一日,玉四少心情大好,各位姐姐真是不负他的满腔诚意啊,终于完成了成为美人的第一步:步履生莲 ,于是玉四少想要好好庆祝一番,这便少不得卫公子相陪。

“我说玉暖啊,你怎么干起教习的行当来了?”卫公子风度翩翩,折扇一开,扇着凉风闲闲问道。

“锦煜姑姑许了我十坛百年佳酿,布耶哥说我该不该做这良辰苑的教习啊?”玉四少眯着那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得色。

“原来如此。”卫公子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收了折扇,凑到玉暖跟前,“你不是不愿去招惹冰美人丝露吗?怎么这下倒肯去春锦阁迎娇客了?”那满脸的狭促笑意满是调侃意味。

玉四少也不隐瞒,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笑得有些阴险,“前些时候,布耶哥从丝露姑娘那儿得的那坛酒滋味很是不错啊。”

听出他的意味深长,卫布耶也不急于弄清原委,“是啊,酒香十里,的确滋味很是不错。”

“这样的好酒,丝露姑娘缘何就给了你呢!”玉四少一脸正色,可双眼里的笑意是瞒不了人的。

卫布耶似乎不想这么早就如了他的愿,苦着一张俊脸,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

这下玉四少耐不住了,两手托腮,可怜巴巴地看着卫公子,委屈兮兮地开了口:“哎呀,布耶哥,你就帮暖儿支点招吧!算是暖儿求你了。”那一声“布耶哥”叫的是千分销魂、万般噬骨,卫布耶听在耳里,半边骨头都酥了。原来男人也是可以叫唤地如此销魂噬骨啊,难怪有人素好龙阳。

玉四少以为卫公子觉得不够,方欲张嘴,卫公子退开一丈,敬谢不敏,“别别别,我给你支招,你别再叫了。”一边摩挲着自己的手臂,似是要将那暴起的鸡皮疙瘩安抚下去。

其实也没什么招可支的,也就是将丝露姑娘平日的喜好说了些,到最后还是将一切落在了:“恃才傲物”这四个字上。玉四少明了卫公子所言非虚,便放他一马,而自己坐在“天香厅”内,不言不语,直到戌时才回了玉府。

第十四章 寻芳踪
这一日,春锦阁的生意格外好,四少的一干好友一个没少,全部到齐。说来也奇怪,平日里,各位公子皆是良辰苑的常客,今日齐齐到场,为的究竟是什么?春锦阁的铃纷妈妈亦是纳闷至极。然,更让她吃惊的还在后头。

申时,玉四少一袭白衣,手执玉骨折扇,优哉游哉晃进春锦阁。铃纷妈妈迎上前来,笑道:这不是玉家四少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四少扬起一个堪称耀眼的笑容,“妈妈真会说笑,您能不知道暖儿来这儿所为何事?”

铃纷妈妈一听此言,脸上那笑也挂不住了,佯淬了四少一口,“你这小子,玩转八十四家勾栏还嫌不够,今日还来挖泥铃纷妈妈的墙角,安的是什么心!”

在铃纷妈妈心里玉暖这小子伶俐得厉害,一张嘴虽同是两片唇,可就是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晕头转向。故而,尽管这小子一向进出良辰苑远比春锦阁勤快,可她依旧是喜欢他的紧。

玉四少又是怎样呢?他也知道铃纷妈妈的心思,可没办法啊。那丝露姑娘牵着的是兵部尚书的心,他不使些气力,怎么跟椋宫里那位斗法呢?更别说:锦煜姑姑那里可还有十坛百年佳酿等着自己呢!

于是,凑到铃纷妈妈耳边,小声嘀咕道:“铃纷妈妈啊,您看这样成不成?暖儿我要是能把丝露姑娘请回良辰苑,我就给您做三个月的教习,暖儿的本事,妈妈应该是知道的吧?”

能不知道吗?良辰苑里的璃纱不就是这小子一手教出来的吗?听他说到“三个月”,铃纷妈妈的两眼放光了,赔一个赚一堆啊,而且这小子指不定还带不走她春锦阁的头牌,权且一试又有何妨?

算盘一旦打定,铃纷妈妈的脸色也谄媚起来,玉四少一见她变脸,便知道:成了!

跟着走到“国色厅”,玉四少叹了一口气,真是对头啊,良辰苑有“天香厅”,春锦阁便有“国色厅”,偏偏自己每次来都不外乎这两个地方,还真是“艳福不浅”。

一入厅门,不若良辰苑那般直截了当,先是一道帘子将内屋隔了开去,然后便是罗帐轻飘,之后才恍然可见那尽头立着一个体态修长窈窕的美人。

四少向来不是懂得客气的主,掀了帘子、帐子便直直地闯了进去,可也未冲到佳人跟前,只站在离她约摸五尺的地方,静静地打量起来。

难怪有人说这丝露堪称“蟾都第一美人”,四少原是不信的,可今日一见,才觉得所言非虚。美人他见得多了,这般出尘,可比之洛神姑射的,却这是平生第一次见。

但看那眼波如水,风流万千,黛眉微蹙,薄愁轻颦,朱唇微启,似拒还迎,尤其是那额间朱砂一点,衬得原先冷若冰霜的芙蓉面立刻艳光四射。

于是摇着那招人惹眼的玉骨绸扇,踏上前来,嬉笑道:“我道是谁家小姐,如何名扬蟾都,原来是丝露姑娘。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真真是仙子一般的人儿。”

丝露眼见着一个身量尚不及自己的少年出言调笑,只冷眼一瞥,便移到一旁,兀自坐下,仿若未闻。

四少也不生气,狗腿地跟在后头,亦是坐下了,忽又觉得隔着有些远,便将凳子移了移,凑到丝露跟前,一脸谄媚样。

丝露原就不喜生人,如今看到四少这般死皮懒脸,更是心生嫌厌,便将头扭到另一边,眼不见为净。

此刻四少唇角微翘,道:““最美不逾南宫月,北雁回落芳菲怯。今见春锦丝露女,愧煞明妃更沉鱼。”

此四句是改了“最美不逾南宫月,落雁羞花更沉鱼。”本是盛赞昔日第一美人南宫月的句子,如今反倒换作了对丝露的褒扬,丝露一听不由得转过头来。

与此同时,与国色厅一墙之隔的地方,一张玩味的脸上晃过一丝激赏。

四少心下得意,那个女人不爱听甜言蜜语?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也!这不马屁拍得好,冷美人的面孔都含笑。

而丝露却是被四少的才思敏捷所吸引,谁知才转过头便见那人一脸得色,那点才生出的好感,顿时烟消云散,心道:谁家恶痞,招摇过世!

四少是谁?丝露眉头一皱,他还猜不出其中原委?于是,便收了那流氓一般的态度,一张讨喜的面孔顿时正经了起来,说话间也不若方才那般随意。

“丝露姑娘恐怕还不知在下前来所为何事,”果然,丝露一脸狐疑。也难怪,心高气傲的花魁娘子,哪有闲情来关注这些琐事,“今日玉家四少来为的就是:将春锦阁第一人迎进良辰苑!”

本来只要铃纷妈妈点个头,拿了银子、换得卖身契,丝露不走也得走,但如此这般有失风雅。若是四少令丝露真心折服,那一切自是不同,其一便是:良辰苑必然声名大噪,也不枉锦煜姑姑的一番心愿;其二便不太好说了,兵部尚书楚良那边……

“四少言重了,丝露担待不起。”嘴上虽说着不敢,可美人儿脸上的一番冷色却是再明显不过。

不过,四少是不在意的,他被良辰苑的众姐姐掐惯了,素来脸皮厚,“担得起,担得起。姐姐若是肯跟暖儿回了良辰苑,暖儿定将姐姐当神仙一般供着。”这不,良辰苑时的老油条面孔又出来了,那张笑脸越发的讨人欢喜。

丝露显然是适应不了四少变脸的速度的,依旧一脸狐疑。

此刻四少倒又变了脸色,大惊小怪道:“哎呀呀,丝露姐姐啊,你这头发上的紫檀木簪着实是漂亮。”说着竟伸手将那精致的簪子自丝露发髻上拔了下来。

丝露见状越发觉得此人乃等徒浪子,方欲发怒,便听得四少一声冷笑:“簪子是漂亮,可是用在姐姐的头上却是不适合得紧。”

抬眼望去,四少已是站起身来,折扇也收了,右手执着木簪,倜傥地立着,一脸讥诮问道:“姐姐可曾听过拙荆一词?”

见丝露不答,四少自顾继续:“拙荆,自家妻子也,良家夫人才可被夫君如是谦称,姐姐名动蟾都,怕是和这个词也不称,木簪子着实配不起姐姐的风华绝代啊!”

这番话虽是在夸丝露声名远播,实则也是告诉她:你不过是一家小小妓馆的娼妇,在此间端着小姐们金贵的架子,着实是不识抬举!

丝露哪里受过这等委屈,一时间脸上红白交替,而却在此际又听得四少笑道:“姐姐这般变脸的功力,暖儿都自愧弗如啊!哈哈!”

丝露一听霎时按捺不住,但着实是不想与这小儿一般见识,冷眼瞪了他一记,便走到一旁的桌案边,拿起书案上的册子读起来,仿若一旁没有四少这个人一般。

既然佳人存心无视,那四少又当如何自处?

只见他踱着方步,好不悠闲,走到那梳妆台旁,打开盒子便是一阵挑挑拣拣,那数十支各色簪子一字排开,四少右手依次拂过,终是从中选出一支象牙簪,唇角一勾,轻身一跃便已至丝露身前,伸手一插,簪如发中。

抬起袖子,抹上丝露的额间,一点朱砂立时不见,丝露此时已是羞愤至极,可四少偏生依旧笑着,“姐姐莫要着急,且去镜前,一看便知。”说罢,推着她便来到了雕花同镜前。

丝露本是无心一瞥,可瞬间便定住了,四少见状,得意道:“怎么样啊?可比得上姐姐的手艺?”

丝露此间已是无话,本不出挑的长发映着那雪白的象牙簪,越加的黑,黑到如同飞散而下的墨。因了那除去的朱砂,那原先有三分艳色的脸顿时清丽了许多,加之方才换过的簪子,整个人多出几分仙气,仿若画中人。

“今日姐姐着了一身冰蓝色的衣裳,若将那朱砂点了,岂不是坏了这一身的冷清?”四少的折扇依然打开了,如今正扇着凉风,“再说姐姐青丝如墨,就是插了紫檀木的簪子也是显不出神采来,不若象牙白,贵气且干净。”

丝露听着四少的解释,原先的嫌厌已是淡了几分,甚至有些刮目相看的意思,可若就这么饶了这臭小子的唐突,那岂不是便宜了他,于是移步于书案,提笔写来,洋洋洒洒便是小词一阕。

四少一看便知丝露要与他斗文,笑了一笑,也是轻移小步,临到案前。他哪里知道,隔壁有一人金冠束发,一脸玩味如今尽化作吃惊。

第十五章 迎娇客
但见那一方精致的玉版纸上柳体小楷端丽非常,四少小声吟道:
青梅剪影,
得佳人一瞥,
令万芳尽失颜色;
东楼夜话,
博爱卿一笑,
竟暗煞世间风光。

笑了笑,未作多想,提笔在那几句的下边儿写来便是:
谁曾料想,
长赋也泣血,
敌不过一曲霓裳;
今终须信,
恨看人世间,
无情最是帝王家。

丝露本是想考一考眼前这臭小子的见识,便化用了玄宗贬梅妃于东楼的一个典故,不想四少提笔便是魏碑字体,毫不拖沓,一挥而就,索性将那典故补齐,连带着将佳人亲提《东楼赋》挽留圣心却未果的事一并用上,且用意更深,已不似她自己方才的闺怨之娇气,俨然带了几分凉薄意味。

于是,接过笔来,换了一方玉版纸,落下便是颜卿风范:
风凄凄
看雪卷几番残云
催花蝶落 飘萍戏水
败柳难招红袖

四少依旧笑意盈盈,但也不客气,瘦金体应景而出:
谁对江
叹秋杀满城青碧
无非胭脂 月夜凝泪
闺愁总嫌轻贱

丝露正当凝神欣赏之际,四少闲闲道来几句:“恨教佳人妆,微步移来,只见落花不识翠,应不知:无绿独艳,却也难诱沉鱼。”

回首对上丝露的双眸,灿然一笑:“若是娇花无绿叶相陪,就是再怎样眉眼如画、秀色夺人也不甚出彩,姐姐不妨与暖儿一道,去了那良辰苑,自有一番春锦阁没有的景致。”

霎时丝露倒也愣住了,这小子好生厉害!劝人也劝得如此风雅,刚要开口,便又听得那人说道:“姐姐可曾听闻过汉班婕妤的事情,那也是个如画的美人儿,才气纵横,可终究又如何?”

四少一边说着,手上也没停下,少顷便将一张玉版纸抖了抖,递到丝露跟前,丝露定睛一看,是一首七律诗:
一夜尽失三千爱,
重楼深处月残幽。
绕枝南去双飞燕,
又留落叶醅黄酒。
独立清河观霜露,
每悲长袖辞风流。
忽见镜前鸾独舞,
时至今日何所求?

良久无话,国色厅内寂静如死,丝露神色飘忽,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阵子以后,四少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开口的一问是冷然森然,“姐姐可想好了,若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