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妻 作者:鉴天(晋江2013-11-09完结)





一霎那,欢休的目光已经找到了我,他很快地向周围的人说了几句话就推开众人走向我。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欢休站在我面前,微皱着眉头,他眼底的关切让我抛开了陌生与惊恐,我在怕什么,欢休是我的儿子,他怎么会让我觉得陌生呢?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你到底怎么了?如果不舒服我送你回家。”欢休伸出手来在我的额头上贴一贴。

我拉下他的手,紧紧握着,“欢休,你好像在我还没来得及发现之前就已经长大了,好快。”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我本来就不小。”他很恼火,表情别扭得可爱。

“你什么时候当了学生会会长了?都不招呼我一声,刚才你们那个老师和我谈到你时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很不负责任的妈咪。”

“别提你是我妈咪!”欢休低吼,若非大庭广众之下,想必他要跳起来了。

“儿子,不容否认。”我继续逗他,很无辜地点了点他的鼻子,“别理我了,反正早上已经抛弃过我一次,现在忙你的事去吧。”我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将他推向一群还在等他的同学。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那群学生中至少有九成都用一种想杀人的眼光瞪着我,我又打量了一下四周,哇,更多,为什么呢?我疑惑地看着欢休,欢休却似毫无感觉,又冷静自如地走回人群,突然在离去之前转过身,“如果你觉得无聊的话,先走也没关系。”什么话!我象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欢休这个坏孩子,这么不相信我。

等我回到欢休的座位上,罗敬文已经找到他的女儿,满秀气的一个女孩子,肯定比欢休乖巧。家长会开始后我听到的全是欢休的赞誉,我回头得调查一下欢休是不是偷偷给这些师长们行过贿。
“现在请宇文同学的家长上来向大家谈谈教育的经验。”嗯?叫我?经验?我哪有什么经验可谈,我甚至连欢休的书包都没碰过。掌声雷动,平时我经常在公众面前作研究报告,也在大学兼任客座教授,可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不知所措,我根本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随便谈谈就好。”谢子良低声鼓励我,我唯有苦笑以对。

“对于欢休的事我基本上是从来不操心的,他很有主见,能力也强,我一直把他当作一个成熟的大人来对待,给予他自由发展的空间。”

“小姐,你是宇文同学的继母吗?”一个尖锐的女声插进来,我抬头一看,是一位满身珠宝的贵妇。

“夫人,我是欢休的养母,不过这很重要吗?孩子需要的是爱,我对欢休的爱足以使我成为一个称职的母亲。”台下掌声响起。

“玉小姐,你是从事什么职业的?”这些人对我的兴趣似乎比对教育经验更感兴趣。

“这有关系吗?”

“家庭环境对孩子也很重要。”

“我是一家酒吧的老板。”这应该是我的正式职业吧。惊讶的呼声此起彼落,看来在这些人眼里,这种职业不够高尚。我已经有些厌恶这种气氛了,我是来参加家长会,又不是英女王的社交酒会,这样的一群人实在令人难以忍受。

“校长。”谢子良向门口望去,引来所有人的注目,一位头发花白的慈祥老者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是……张维安博士,我另一位博导的至交。我曾在哈瓦纳召开的学术研讨会上见过他,那时我才拿到遗传学博士学位,而他是物理学的权威,他什么时候离开的美国,居然来到这个城市做一名名不见经传的中学校长?

他看到我并没有多留意又扫视了一下全场,但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突然转向我,“小玉博士?”他居然记得我,看来传说张维安博士记忆力惊人的传闻属实。

“张老……”

“离开哈瓦纳之后,你又拿了几个博士?”

“张老见笑了,两个而已。”我迎向张老,看来他想和我说话,我再站在讲台上有些不礼貌。

“我见过你的导师罗蒙德,你是他最得意的门生。百年难遇的科学奇葩,对物理学有没有兴趣?”我微摇了摇头。

张老遗憾地耸了耸肩,“算了,总算我人品好,最近让我遇上了一个不比你差的好孩子,他对物理学很有兴趣。下次再看到罗蒙德,我一定好好跟他显摆显摆我的新徒弟,让他再也不敢拿你来嘲笑我。”张老一边得意地笑着一边摸了摸修剪得非常整齐的络腮胡,真是童心未泯。

“哦?恭喜张老。”我跟着他笑得开心。

“给你看看,哪,他过来了。”我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欢休!不会这么巧吧。

“是那个最漂亮的男孩子,看见没有。”

这下我肯定了,“张老,您的眼力真好。”和我一样好,难怪欢休会想起来修水龙头,大概是想实践一下水的压力究竟可以大到何种程度吧,我可怜又无辜的房子。

我再次感叹国际学校的水准果然不同凡响,大概是平日里家长们掏足了腰包,才会令他们有这样的大手笔,一早上的参观旁听后,中午在校园偌大的花园草坪上举行自助式的午餐招待。孩子们穿着轮滑鞋在草坪间的小道上飞快地来去,鲜亮而华丽的制服衬托得他们充满了青春朝气,唔,我玩兴都被引上来了,好想和他们一起滑哦。

“玉小姐,我帮你去取食物,爱吃甜的吗?”罗敬文很绅士地询问我,可惜我现在只觉得不动一动浑身难受。

“给你!”一个塑料袋朝我扔过来,我反应迅速地接在手中,打开一看,是一套休闲的运动服,“别装淑女了,跟我去换衣服吧。”知我者欢休也,我爱死他了。

“玉小姐……”显然罗敬文与我之间代沟足以媲美新几内亚原始森林里深不可测的大峡谷。

“我在减肥。”给了他一个瞎掰的理由,我跟着欢休去换掉一身淑女装。

等我套好轮滑鞋才迟延地良心发现,“宝贝,别人会不会笑话你没有一个淑女妈咪。”

“闭嘴,不许再提你是我妈咪!”他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力道不太大,只是让我不得不后仰,一头长发全给他放了下来,可怜我做了二十分钟的完美淑女发式,他扯下自己漂亮的领结将它系在我的头发上成为暂时的束缚物。

他转到我面前邪气地扬了扬唇角,“我特别请校工做了你爱吃的草莓蛋挞,我带你去拿。”

他牵起我的手飞快地在人群中穿梭,幸好我的技术也不是盖的,忍受了一路女士的尖叫,“唰”一下停在我可爱的蛋挞前,“宝贝,我爱你。”我咬了一口清香浓郁的蛋挞,吻了一下欢休白皙的脸颊。

“吃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欢休将脸上的蛋塔屑擦回我身上,“不可以,这是干净的衣服。”

“总有变脏的时候。”他不理会我,从长桌上的蛋挞旁拿起一杯酒浅啜起来。

“坏孩子!不可以喝酒。”我抢下他手中的酒,倒进自己的肚子里,居然是波旁时代的威士忌,他不甘示弱从我手中抢过只剩一半的蛋挞一口就吞了下去。

“你从哪儿偷渡来的?”我放下酒杯,香醇得令人回味无穷。

“老爷子那儿,他偷偷藏在档案室的,不过他有高血压,大夫不许他碰酒,藏着也是浪费。”他那冷淡的神情在我眼里根本是奸滑成精的小狐狸,至于老狐狸,哦不!是美丽的狐狸精,自然是区区小妹在下我。

“我同情张老,居然收你当徒弟,还把整个校园内外事务都交给你,哪天给押上伦敦拍卖会都还帮你敲锤定音呢。”

“会长!”几个女孩子向这边围拢来,声音是如此甜腻,“阿姨。”嗯?她们在叫我?我看她们恐怕没有十八也有十七了,发育得比我还好,叫我阿姨?没搞错吧?

“有什么事吗?”欢休的语气怎么这么平和?可恶!他居然对她们笑!他都从来不对我笑的,唔……我好失败,居然让他这样讨厌我,我觉得心里有一股涩涩的气在涌动,手里的蛋挞也没滋味了。

“会长,跟我们照张相吧,上次你答应的。”

“哦,对,可是我说的可是全体成员合照,怎么只有你们几个呢?”欢休的笑脸真刺眼,我赌气地将头扭到旁边,正巧看见罗敬文正努力向我招手,可是许多学生在他附近穿来插去,他过不来,好吧,欢休不理会我,我自己找乐子去。我的速滑带起了一阵阵的喧嚣,可我只想放肆地发泄那股不知名的怒气,谁还管得了那些个养尊处优的阔太太们脆弱的心脏。

“嘘——”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在我身后响起,我猛一回身,四、五个追逐在我身后的少年刹车不及凄惨地跌作一团,差点殃及池“人”。我愣了一下,不客气地大笑出声,那群少年面红耳赤地狼狈爬起,险些又摔下去,我好心伸出援手稳住第一个少年的身形。

“你——你是哪个班的?怎么从没见过你?”为首的少年最先恢复,一张灿烂明亮的笑脸与艾金数钱时的神采有三分相似。
*6*
“玉小姐,你没事吧?”罗敬文险之又险地挨到我身边。

“我像有事的样子吗?我的水平可是职业级的。”我笑看罗敬文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谢谢你的关心,你替我拿的食物呢?”我打趣地转开注意力。

“我以为你真不想吃呢。”他也笑了,看出我在开玩笑。

“吃饭皇帝大,不如约个时间出去吃?”我自己都不明白何以会冲口而出这样的邀请。

“真的?今天的晚餐如何?”

“荣幸之至。”我挽住他的手臂,远远看见欢休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哼,反正他也厌烦我这个老妈子,今晚上自个解决食物问题吧,家里连小冰箱都是空的。

“嘿!同学!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班的。”一群少年围拢上来,嚣张地将罗敬文挤出人群。

“NO!NO!NO!我亲爱的孩子们,首先我不是你们的同学,其次我比你们都大,你们该叫我‘阿姨’。”虽然听起来好老,可是按辈份这么叫也没错,阿姨无大小,现在我突然又觉得无所谓了?

“叫你爹地叔叔还差不多,叫你阿姨?别胡乱占别人便宜,妹妹。”

“美媚?”他们的眼镜都被拿去修窗户了吗?我哪点儿看起来像个未成年的中学生?我低头一看,猛然发现这身休闲运动服是这所学校的校服之一,难怪他们误会了。我摇头不想多作解释,挽起脸色有些难看的罗敬文,他被误认为是我爹地一定很郁卒,不过我爹地比他还要年轻俊帅倒也属实,否则靠妈咪单方遗传哪能造就我这样完美无缺的绝代佳人。

“原来你是会长的码子,怎么不早说呢?怕我们知道吗?”其中一个男孩突然莫名其妙叫出这句话,我回头睨他一眼,“别瞒了,会长都把自己的金丝领结系在你的头发上了。”他解释了我的疑惑,这回心情郁卒的不止罗敬文了。

我摸了摸头发上的领结,难道学生会长的领结和别人的不一样吗?我细看了一下四周,大部分男生都是那种藏青色的领结,有的多镶一道白边或红边,偶尔还闪过一个镶银边的,我记得欢休的领结是金丝镶边的,还绣着这所学校金色玫瑰青穗徽章,那是学生会长的标记吗?

“我不是他的码子,只是他的家人,不要误会。”看见欢休身边越来越多学生聚集,我只想离开,在这里的欢休是一个令我陌生的好学生,好孩子,不是我那混世魔王般恶劣的坏小子,他跟我的距离好远。

“你是他姐姐?”不死心的询问真把我的脾气惹上来了。

“我是他后妈!专给他做毒苹果派的那一种!”哼,我随手抓起桌上的一杯香槟仰头灌下,丢下所有人以万夫不当的气势直趋场外,本小姐今天很不爽。

“哎,玉小姐,晚上的约会——”

“自己到餐厅去吃,我付账!”我随口丢下一句话,人已到了草地边缘,重重甩掉两只轮滑鞋,跳上一张搁在一边的滑板横冲直撞地往停车场而去。

回到家里我一头扎进实验室,拿起一堆化学药品乱加,攻读有机化学和生物化学是我下一个目标,所以家里购置了大量的药品与仪器。烧杯里、容量瓶里、蒸馏瓶里,给我加了一大堆连我自己都记不得的东西,黄的、红的、绿的、蓝的、紫的,有的在冒泡有的在冒烟,电热板开着,煮着一大瓶上等的白兰地,等我忙完一切倚门而坐瞅着自己的“杰作”时,我脑袋里只剩一个念头,我怎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敲门声,三下,三下,那是欢休的习惯,我却不想理他,眼前浮现的净是他对着那些外人展露的温和笑容,他对我别说笑容连嘴角都吝啬扯一下。我这五年来日夜操心,甚至攻读心理学,学做饭,学洗衣为的是什么?我不求他什么回报,可是他也太伤人心了!我将头压在膝上,眼睛里有热热的液体在涌动,呜——自从三岁以后,我就再没哭过了,可是我好难过,心里那一阵阵的抽痛令我想止也止不住地球引力对我外溢体液的吸引。

一双手突然压在我的肩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