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颜错.几重花落几重棺 作者:柳扶疏(文秀网14.05.31完结)
顺隼础?br /> 暮离的眼睛里,慢慢覆上了一层冰冷。
他一振袖,鬼影发出呜呜之声,它们的边缘洇了开来,和周围的鬼影融为一体,形成的一个巨大的鬼影,形状奇怪无比。那鬼影并不像箫映弦而去,反倒是向暮离而来。仿佛有什么奇异的物质在他身上流动,他的身子也变得模糊起来,一眨眼便不见了,而那个巨大的鬼影,竟渐渐显现出了人形。
他竟将自己的身子和鬼影融为了一体!
而此刻,箫映弦周身笼罩的黑气也已经幻化做了一只巨大的手,鬼爪森森,锐利而长的手指在不停地舞动着,同他的手臂一模一样。
“幽冥鬼爪!”苏拂雪暗惊,“不行,必须拦住他!”
“拦住……谁?”她身旁的绿衣女子虽然受伤在身,但依然坚持着。
“凌烟,”苏拂雪的语气严肃了下来,说出了这个连她自己也不愿相信却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映弦已经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映弦了。”
说罢这句,她点足掠出,立在了暮离身边。箫映弦看着忽然出现的她,眼中并无吃惊。
“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与我为敌。”
他的声音仿佛不含悲喜,却又似乎有隐隐的叹息。苏拂雪的心中一阵难过,过往种种浮现眼前,但她强行将这些暂时忘却,直盯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
箫映弦率先出手,手臂如电一般刺出。随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身畔的那只手也做着同样的动作,只是力度更猛,出击更快,出手的一瞬间将空气都划出了隐隐风声。
苏拂雪的手凌空划过,指间所过之处出现了五条金色琴弦,浮在虚空之中。随着手指的弹动,曼妙音乐从那琴弦中流淌了出来,伴着女子飞舞的红衫,隐隐有些凄艳的美。
梦罟琴,这些年来,她以为不会再有用到它的一天。
琴音仿佛有形,不疾不徐地蔓延开去,仿佛无限江水缠绵而来,令人不能逃。箫映弦的身形在琴音响起的一瞬间涣散了一下,仿佛扭曲一般,随着琴音而散开。
那一抹绿色的身影就在此时出现,来到了她的身边。
梦罟琴的琴弦乃是用圮罹谷中青丝冢里的殉情女子的青丝所制,其中含有强大的哀怨之力,加之苏拂雪本身修有唯有女子才可修炼的魅惑之术,琴音一出,可动摇人的心智。而在她弹琴的时候,穆凌烟的毒同样的不可缺少的利器,毒随着琴音而被释放出来,琴音则将毒的效用发挥到最大,使得其侵入敌手的肺腑之中。
当年,她们两人的名号就是凭着这一琴一毒响彻江湖,伴随阁主转战天下。她不曾想到,这把琴已经沉寂了多年,如此再次响起,对面的人却是他,箫映弦。而他对面的人,则是她与穆凌烟。
还好,她想,即使是在这种与故友不得已而为敌的时候,和自己同立在一起的,还有她。
就在这时,苏拂雪忽然感到侧腰一痛,随之便有麻木的感觉袭来。梦罟琴就在这一瞬间消失了,琴音乍停。
“凌烟,你……”
她惊诧地看着身边的绿衣女子。穆凌烟脸上是淡淡的神色,似乎为了一刻已经等待了很久。
☆、二十六、前尘(7)
“对不起。”只此一句,再无下文。
“为什么?”麻木的感觉已经蔓延,苏拂雪不可置信地追问。箫映弦的身形已经开始凝聚,苏拂雪一咬牙,指缝中重新出现五根金线,宛如离弦之箭一般*出去,捆绑在箫映弦身上。箫映弦身畔本来有一只巨大的黑色的手,被琴弦束缚着,握成了拳状。
殉情而亡的女子的青丝,其中有着多么强大的不舍与怨念,犹如一只绝望的手紧抓着人,短时间内难以逃脱。虽然不知能撑多久,但她知道她必须坚持,直到那个人的出现。
楚延歌看出了这里情况的异样,急急赶来,从腰中掏出一粒丹药给她服下。先前在胭脂楼中的时候,苏拂雪将克制毒性的罗素丹给了他,他并未中毒,不需服药,但也知晓着这丹药来之不易,便携带了起来,没想到今天正好派上用场。而这时,穆凌烟已经来到了箫映弦身边。
箫映弦的身体被束缚在金色的琴弦中,然而过不了多久,他就可以挣脱而出。看到那来到他身边的绿衣女子,他的眼中掠过叹息。
“你终究……”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就绝不后悔。”她打断了他的话,微笑。
已经做出了选择,就绝不后悔。即使前方是万丈深渊,哪怕会粉身碎骨,依然不能回头。有些事情在多年前已经注定,再也不可能后悔。
穆凌烟从袖中拿出血契石,那是她先前从苏拂雪处得来的。血契石光芒在箫映弦身上蔓延开去,将那金色琴弦渐渐浸染成红色,并且越来越细,眼见就快要断开。
穆凌烟反戈,苏拂雪受伤,暮离的身子被鬼影包裹其中,仍无动静,阿棺还在昏迷,楚延歌深知此时情况严重。他正要出手,却见箫映弦身畔的那只巨大鬼手骤然张开,将琴弦堪堪撑断,金色光芒四散开去,有一缕金光凝结成一把光剑的样子,向着一旁在地上沉睡不醒的小吟而去!
楚延歌连忙去救小吟,光剑被他的内力击散,他在须臾间将小小的孩子抱起护住。
“当真无耻,竟三番几次向一个孩子出手!”
他的眉宇间全是愤怒,声音中有嘶吼的恨意。小吟是他如今唯一的家人,他最亲的妹妹,他怜她爱她愧对于她,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她。
箫映弦冷笑:“你以为她真的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就在楚延歌不明其意的一瞬间,忽然有冰冷的痛意从胸口传来。他不可置信地低头一看,一把匕首正插进了他的胸口,而匕首的另一端,握在小吟手中。
小吟不知何时醒来,漆黑的双目盯着他看,那平时似乎不含任何情愫的眸子此刻忽然变得极深极沉,仿佛隐藏着太多的东西。
“疼吗?”她张开了口,尖锐细小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小吟在说话,她居然在说话!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切发生得太快,不容许他有多加考虑的机会。楚延歌依然维持着抱小吟的姿势,身体仿佛已经僵住,不能再有任何的动作。小吟看着他,极其深邃的眸子里,有冰冷笑意渐渐浮现。
“很疼吧?”小吟将匕首又往他的胸口插入了几分,“但这几年来我受的痛苦,比这何止多千百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我的仇人?你杀了我全家,然后抚养我,以恩人的身份自居。原本我想死,我不需要你的怜悯,但又一想,我凭什么要死?该死的是你!我假装不会说话,什么都不懂,这样你才会降低对我的防备。我要杀了你,为爹娘报仇!我搜集了很多种毒药,你的饭里、酒里,我都下了毒,可谁知道你的身体竟然不同于常人,根本不会中毒。你仇敌众多,对下毒根本不以为意,或许以为是别人下的毒,恐怕根本不会想到是我吧,哈哈。在你当初带我回凝幽阁的时候,别人都劝你要斩草除根,你却偏偏不听,一定要护着我,你以为自己很多聪明是不是?真是愚蠢之极!所以现在我才有机会杀了你!”
楚延歌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吟。原来她一直都会说话,原来当年所有的事,她都明白。
“在胭脂楼的时候,我让明珠带我去寻梅园,我知道你一定会追进去找我,可惜你却跟那个阿棺在一起。如果没有她的莲花桥,或许你早已葬身在那花海里,我也就不用苦苦等到今天了。”
☆、二十六、前尘(8)
胸口有痛意袭来,楚延歌的身体已经开始颤抖,却仍在坚持着:“你究竟会不会驱灵术,到底又是怎样冲破影卫阻拦,和明珠来到若虚界的?”
“她当然不会驱灵术,会的人是我,只是我将一部分修为度到她的身上而已。”一旁的箫映弦此时说话了,“而冲破影卫阻拦的方法很简单,因为她的手中有我给的凝幽令,没有人敢阻拦她们。”
原来如此,楚延歌心中先前的许多疑团现在终于解开。箫映弦将一部分驱灵术的修为度到小吟身上,这样她便可以控制没有修习术法的人的心智,比如明珠。明珠先前或许不一定肯来若虚界,如此一来就自然会来。而箫映弦没有亲自出面,所以也没有人怀疑到他的身上,这样他的计划就可以顺利实施。
只是,为了让一个早已故去的人复活,牺牲那么多无辜的人,当真值得?尤其是这样一个孩子啊……
“小吟……”
“你住口!我不是小吟!”小吟尖叫起来,“小吟只是你给我起的名字,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一点也不!”
“我对不住你。”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怨恨或是愤懑。天道轮回,因果循环,他早就该明白这个道理,他曾以为与凝幽阁为敌的人都是该杀之人,却不曾想过这样的屠戮为他们的亲人带来的是怎样的仇恨与悲伤。
没有人生来有罪,只可惜这个道理他到现在才明白。
他曾千百次想要了解这个孩子的想法,他不计一切地对她好,却不知在她的心里其实是这样恨他——虽然这恨是理所应当的。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小吟的声音初时还是喊叫,到了后来已经变成了呜咽,不可抑制地泪流满面。
楚延歌为她拭泪,她却将他的手打到一边。小小的孩子,倔强的模样,稚嫩的脸庞满是恨意,却又有着那么深的悲伤。这个小小的孩子,因他一时的过失而造成了一世的悲伤,她的血肉至亲丧生在他的剑下,而那时的他竟然认为那是理所应当。如今哪怕她真的杀了他,他都毫无怨言。
只是,在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始终放心不下的人。
“楚延歌。”熟悉的声音响起,有如梦境。阿棺不知何时醒来,立在他的身后。小吟刚才的话,她都听到了。
小吟看着阿棺,眼中不知是怎样的情愫。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万千情感交融在一起。
“原来是你。”阿棺说。
原来是她,小吟。当初在寻梅园中响起在阿棺心底的那个声音,正是小吟,而此刻听到了她的声音,阿棺这才骤然惊觉先前在美人桥上发出那声叹息致使众人深陷险境的人,也是小吟。
明珠没有说谎,她支支吾吾无法回答阿棺的问题只是因为她无法说出获得凝幽令的情形,这才使得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没有人会怀疑一个孩子,并且在所有人的心里,她不会说话。
几年的光阴之中,她究竟是如何将深深的仇恨掩埋心底,甚至连说话的权力都放弃,一切只是为了报仇啊……
“是我,没错。在寻梅园里我本想使你神智朦胧,死在落花之中,谁知你却没有死。见到你的第一面我就觉得你是不祥之人,他可能会因你而死,我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小吟说,“他,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她对他,其实并不只是恨吧……
她如何不晓得他对自己有多么好,他抱着她坐在树荫下,看天上浮云聚散;他牵着她的手在熙熙攘攘的街市中行走,为她买来漂亮的纸鸢;她生了病,他寸步不离守在身边,他问她心中所想的究竟是什么,却不知她只是想将他送入黄泉。
他不知道,她想杀他其实并不只是为了报仇。这些年来朝夕相处,有什么超然于恨意之上的情愫渐渐蔓延来开,在灰暗的记忆中开出鲜艳的花。
然而她仍是不能忘记仇恨,不能忘记爹娘死时的眼神,她仍是要杀了他。
杀了他,那么他,便只属于她了吧……
“你想杀了我,所以在美人桥上你发出了那声叹息。可是在寻梅园里,你在明珠心底说话,却又是为了什么?”
“因为我能感受到箫映弦对她并非真心,我想提醒她。箫映弦在欺骗她,就像楚延歌欺骗你一样,可惜你们两人却都执迷不悟。”分明是饱经世事沧桑后的话语,从这样一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孩子的说出,令人不由叹息。
阿棺注意到那两个字,欺骗。
☆、二十六、前尘(9)
小吟的眼中忽然有种仇恨的快意:“你不知道吧,他根本就没有中什么毒,什么须臾花才能救他,只不过是他们几人做戏给你看而已。当初为了杀他,搜集了很多种毒药,鹤顶红、相思引、离人泪……他的饭里、酒里,我都下了毒,可谁知道他的身体竟然不同于常人,根本不会中毒。”
他的身体异于常人,他不会中毒。
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阿棺震惊得几乎不能站立。她看向楚延歌的眼神,既忧伤,又失望,却没有愤怒。他没有想到那个他无数次想向她坦白却终究没有说出口的事实会这样呈现在她的面前,不可逆转。
“阿棺,小吟说得没错。”每一个字都有如尖刀,将他的心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