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之初,吾本善 作者:初霊(晋江2012.04.14正文完结)





    抬手抹去眼角湿润之处,我重重吐出胸中的躁闷之气,定了定心神,掀了帘子进屋。
    一脚踏入门内,迎面便有浓郁药味而来,若细细分辨,还夹杂着一丝血腥之气。我忍下胃中的翻腾,咽了咽口水,继续往里走去。
    “阿姐,你饿么,可要吃些东西。”
    “阿姐,你与清儿说句话,别吓我。”
    “我、的、孩、子。萧棠之,你打算如何还我?”
    良辰清声音沙哑难辨,微微吐出的字眼,柔软羸弱。我忍不住微微一嗤,当年盛气凌人最擅自作主张之人,如今也会掩了气势?良辰清,看来,这么多年,我还是没能将你看清。
    “清清,你执意要如此?”
    “是。。。用锦迟安做母亲的资格来偿还。”
    “若我不应呢?”
    “萧棠之,你莫要忘了,若你无我相助,今生也莫要得到你所想。”
    做母亲的资格?我冷笑一声,继而收起神色,故作焦急疑惑,踏出步子,走入他们视眼内。




☆、好娘子之圈三零

“城主,妾身来晚了。”
    我俯身向萧棠之行礼,多年未曾守礼仪,这礼行得甚是勉强。垂着首,却不闻萧棠之发话,悄悄抬头,正巧见他盯着我愣神。眸底不是我所料的诧异,而是担忧和痛心。我唇角一弯,直接起身,走向倚在床榻上的良辰清。
    “你,你来做什么。”清儿上前一步,张手护着自家阿姐,“穿得这般红艳,定是特意来气我家阿姐的。我这不欢迎你,你走!”
    “清儿今日想是为惑夫人忧心过度了。不过,你既住在妾身府内,便是妾身的客人,方才那话,日后可要紧紧藏于肚中才好。”我拿出最礼貌的笑容,望着清儿客气地道。
    “你——”
    “惑夫人在我府上出事,我理应来探望问候,此乃妾身的本分。若是你这般拦着,今日我探望不到惑夫人,这要传了出去,外人难免以为我这城主夫人不够通情达理。届时清儿你倒是无关要紧,可妾身自己看重自己的名声。”
    “棠哥哥,你就由着她欺负阿姐么。”
    清儿手段果真不及她家姐,我还未说上几句,便红了眼眶子,抖着唇向萧棠之求助。
    我回身轻轻望着萧棠之,他只将视线放于我身上,收在腰间的手,拳头松了又紧。见此,我掩唇一笑,对他道:“城主且放心,妾身要面子得很,定会将惑夫人照顾妥的。”
    萧棠之依旧不语,只是搁在腰前的手,慢慢放了下。而后又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寻了椅子坐下,独独不言语。
    “清儿,修得无礼。夫人也是好意一片,你且让开。”
    良辰清白净修长的手从清儿伸出,似拽非拽的拖着清儿手臂。待清儿嘟着嘴不情愿地退开后,她手臂撑床,看样子要下床。
    我赶紧上前一步,托住她的手,“惑夫人这不是在为难我么。赶紧好生躺着,这没了身子之人,可马虎不得。”
    “妾身见过夫人。”她掩唇轻咳几声,破碎零落的喘息声从喉间传出。我不由得纳闷,她究竟是小产了还是伤寒了。
    “惑夫人,昨夜之事,我已有所耳闻。我那两个丫头,五年不曾管教,想是有些莽撞了。今日我来,除了探望夫人,便是想还夫人你一个公道,你说可好?”
    良辰清微微别过脸,看着萧棠之迟疑了半响,“这。。。妾身着实不敢劳烦夫人,先前城主已应了妾身,公道自会有的。”
    我替她将被子拉了拉,而后开口:“内院之事,该由咱们女子掌管处理,可对?若是在前几年,妾身贪玩在外,那今日之事,惑夫人怕是只能向城主开口讨公道。可如今,妾身已然回府,既然如此,可还有再劳烦城主之礼?”
    我再次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道:“再者,妾身虽护短,不过,这等涉及人命之事,妾身定不会马虎。”
    扭头间,我见善儿恰好小心进屋,碰上我的眼神,便向我点头示意。我继续将笑挂着,对萧棠之道:“城主今日是要在旁协助,还是先行回去休息?折腾了一宿了,想是该累了。”
    “棠哥哥,你不能走,阿姐她——”
    “不走,小迟,你说该如何便如何罢,莫管我。”萧棠之轻轻摆手,将事情彻底丢给我处理。
    我也不再推却,起身朝外唤道:“将那两个丫头带进来,善儿,你请白先生先进来。”
    “是,夫人。”
    外间开始有所响动,我听得帘子掀开之声,转眼,独一无二两人便红肿着脸进屋,床下首屈膝跪下。白先生也提了药箱入内,他先是向萧棠之微弯腰行礼,然后走至一旁,将药箱放下,拂了拂身前衣襟的褶皱道:
    “夫人可是有事需要白某代劳?”
    我定定颔首,回首看了眼良辰清道:“此为惑城相的夫人,昨日因这俩丫头偷跑而出,无礼之下,闯了大祸。劳烦白先生先行将惑夫人的情况诊上一诊。”
    “即是小迟之托,白某定当尽力。”
    白先生从药箱内拿出小小砂枕,在良辰清床边站定,“夫人,可否容白某先行把脉?”
    “萧棠之,锦迟安,你二人便是这般对我的?咳咳——”
    我微微一笑,怎的这般快便沉不住气,这恼怒了可不大好。
    “惑夫人说哪里话,这白先生可是名声响亮的九谨先生。若非我与先生曾有交情,今日怕是不能替夫人看诊了。”我行至她床头,挑眉道:“夫人还是让白先生看了的好,这小产可不是小事,若是宫内淤血为清,后果不堪设想。”
    “锦迟安——你,咳咳。”
    白先生不愧是当初一针扎醒我之人,他趁良辰清抚胸轻咳之时,快而准地握住良辰清的手腕,只稍稍闭眼凝神了一下,便又迅速放开,避开众人看着我,微微摇首。
    见此我不由皱眉,嘴角的笑也收了起。独一、无二两人当初在萧府之时,便不曾对良辰清有任何逾矩的举动。虽五年过了,但两个丫头的本性并不会变。原本以为良辰清只是欲要借机生事,毕竟,此番我重新回到锦阳城,最不能安眠的,便是她了。
    至于小产之事,有两个可能,要么小产是假,要么,未曾怀孕。可白先生的眼神分明告诉我,她确实有孕,也确实小产。如此一来,事情便不在我设想之内了。我独独算不到,她竟舍得自己的孩子。
    “你们,萧棠之,你都不管么。。。。。。”
    “城相夫人,方才白某得罪了。”白先生将砂枕收起,转身对我道:“夫人暂且放心,城相夫人小产后,处理得甚是妥当,只需服几帖活血祛瘀之药便好。”
    “萧棠之,我良辰清,如今可不是你的入幕之宾,堂堂城相夫人,也容得你们这般对待?咳咳——”
    我斜眼望向默坐一旁的萧棠之,他把玩着手指,眼神不知落于何处,等了许久,才漫不经心开口:“既然此事小迟执意要接手,何不从丫头开始审?”
    “小姐——”
    “好。”挥袖旋身,面向脚下跪着二人,收在宽大衣袖中的手,紧紧攥起,一字一句问:“为何离开萧府?”
    “小姐——”
    “回答我。”
    无二咬了咬唇,别过脸道:“小姐又为何将我们丢在萧府,自小我二人便随着小姐,现下小姐却换了他人伺候,舍却了我与独一,我。。。我们不服。”
    “不服?不服便能随意回城主府?不服便能一声不吭离开萧府?”我厉声质问,心间为她二人的不争气揪起:“你们可曾将我这小姐放眼里。”
    “小姐——”
    “勿唤我小姐,我且再问你,城主府向来门禁森严,你二人从何处而入?”
    “正门。”独一显然比无二淡定许多,抬头直视我,红着眼道:“我二人原先进不了,恰见有城相府的仪队进府,便自作主张,混进其中进来的。”
    别开眼,不忍继续这般对他们:“既是如此,又为何与惑夫人有冲突?”
    “锦迟安,够了。”身后良辰清微喘之声传来,“今日这公道,我良辰清来日再讨回。这般屈辱,说实话,我,受不得。”
    屈辱?如此便受不得了?良辰清,我便不信了,此间会无猫腻。
    “说,为何会有冲突?”
    “我。。。我与独一见仪队往卿园方向而来,便想着悄悄退出来寻小姐,可,可被人发现了。”无二说完,低低垂下脸,不再继续。
    我扫了一眼独一,闭了闭眼道:“独一,你接着说。”
    “是。。。被,被人察觉之后,我。。。我与无二有些慌乱,恰好城,城相夫人随着骚动过来,我二人想逃了走,急窜之下,将。。。将夫人碰到在地,后。。。后来便。。。便流血了。”
    不安之感突生而出,此时我方察觉,我又棋差一步,这似是良辰清下的套。不过,既然开始了,便由不得我结束了。将慌乱之气咽下,我踱步之独一眼前,望进她眼中道:“独一,你说的可是属实?”
    “。。。是。”
    “无二呢?不曾说谎?”
    “。。。是。”
    甚好,我不由怒极而笑。枉我曾想过将两个丫头保下,却不料,真正将我引进坑内埋了的,竟是我自己的丫头。看来,我真真是小瞧了良辰清不止一点。不仅舍得自己未出世的孩子,还暗中买通我的丫头,如此一来,我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自己着实是嫩了些。死了一次了,却还是无丝毫长进。
    罢了,且当做教训便好。我耸肩苦笑,抬首对外唤道:“来人,将独一、无二两人拉出去,在园外每人杖责五十,不得留情。”
    “慢着——咳咳。”良辰清唤了清儿扶她起身,我淡淡看她一眼,不再阻止,只由着她,看她如何继续。既是到这份上,输了定又是我了。
    “夫人问完了,我却还有话未问,咳咳。这般急着将人惩处了,可是要掩盖何事?”她倚着清儿,缓缓挪步至跪着的二人跟前,裙摆带动的微风,隐约带着血腥。




☆、好娘子之圈三一

“你二人离开萧府,果真是自行做的决定?或是,你二人想护着何人?”
    “小。。。小姐。。。”无二转头欲要望想我,却被独一扯了住。我勾起唇角自嘲一笑,好戏来了。
    “回城主,昨日午间,我二人曾收到一封信件,嘱托我二人夜间在。。。在城主府外守着,等城相府的仪队来了,便混在仪队里进府。。。。。。”
    独一很聪明,既不对着我,也不是应良辰清的话,而是跪行至萧棠之脚下,俯身作答。
    萧棠之看我一眼,问道:“小迟可要自己继续?”
    我摆摆手:“我累了,换你来。”也不再与他弄些虚礼敬词,自行寻了就近的椅子坐下。伸手到腰后捶了捶,之后便由善儿接了手。这硬着背站了这许久,怪累人的。
    “也好,我也想快些将此事解决。”萧棠之凉凉撇我一眼,似乎冷笑了一声,不过,这与我有何关系?眼下我唯一关注期待的,只剩下萧棠之的态度了。五年前,每次我与良辰清对上,他总是多多少少站在她那厢,也不晓得这么些年来,他是否会稍稍对我好些。
    萧棠之起身绕过方才说话的独一,走到无二跟前问:“你可知道,信件来自何人?”
    “回城——”
    “我不曾问你。”萧棠之低低一出声,便将独一的话挡了回去。他又继续问,只不过,是问良辰清:“清清,依你看,此信该是处于何人之手?”
    良辰清扶着清儿的手明显一僵,复而歉意一笑,垂首道:“妾身也很想知道,咳咳,何不问她们将信件拿出?”
    萧棠之了然颔首,略略带了我一眼,而后对无二道:“信件可还在身上?”
    “在。。。在的。”无二在萧棠之眼下,没独一那般自在,微微颤着摸索了半晌,才掏出一个黄色信封递给萧棠之。再次垂首之时,我故意别开眼,装作瞧不见她眼中的歉意。我心虽不坏,却也不软。
    “看着字体,倒是有几分像出自小迟之手。”萧棠之沉了声,将信纸递予我,我挑眉结果,展开一看,心里不由又是一番佩服。
    “月出之时,与城主府外候仪队,届时混入其中进园。”欲要嫁祸我之人,倒是花了不少心思,这字确实学得我风格十成,便是连“月”与“园”二字,也区别了开。
    这二字相较其余字眼,工整好看了许多,这是拜眼前的萧棠之所赐。当初因着他说“人之知己,无关风月”,我便只一心想着勿做他的知己,定要与他共享风月之事。于是,那段日子,平日里不大识字的我,足足将“风月”二字练上了数月。之后又因想将园子改为“风月园”,接着提笔习了那三字又是数月。故而,我虽不善书墨,却独独能将“风月园”三字写出韵味。
    “甚妙,我倒是不明白,我锦迟安那几个着人发笑的字,竟还有人能学得十成像,果真是难为他了。”我伸手弹了弹信纸,摇首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