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西川 作者:阡陌风(晋江2013-6-1完结)





  
  闻言,皇帝冷笑着:“道是将军深爱了,也不过是可拱手想让罢了,这样的将军凭什么让朕应你这罔上的要求。”
  
  风十里抬眸,瞧着自家圣上,面容坚毅:“京都是个好地方。”
  眉眼间千般万绪,硬是要以云淡风轻的方式说出,可惜收敛不下那满溢而出的悲切。
  
  皇上看着他,良久,点头,只道了声:“将军可退下了。”
  
  “末将告退。”
  风十里缓缓步出大殿,举目远望,满眼触及的,恍然间,就是他纵横十余年的战场。
  
  尘土飞扬,沙场之上青黄不接,血迹斑驳,尸横遍野,荒凉不见人,马蹄声就响在耳边。
  
  京都是个好地方,很适合你这样的女子。
  
  偏院之中,一老宫女过去,敲响西川房间的大门示意,款款走过去,稍一施礼道:“西川姑娘,十将军要住在宫外,不知西川姑娘是不是跟十将军一起走?”
  
  西川马上起身,点头。
  
  “既是如此,奴婢带西川姑娘过去。”老宫女点头,缓缓走在前面。
  
  赶紧着跟上,西川连声道谢。
  
  路却是越走月偏,连一路上的灯火也是越来越少,越来越暗,西川忍不住出言相问:“敢问姑姑,还有多久才到?”
  
  “催什么,不正在找路…”
  老宫女一下子变了态度,语气很是不耐烦。
  
  西川只好噤声,继续跟着。谁知竟是进了一处偏院,还是一眼便能瞧出来定是许久不曾有人过来的那种。
  “不是去找十将军么?”西川忍不住又开口问,心里总觉得不太舒服。
  
  老宫女横了她一眼,没好气:“从这里穿过去是近路,这皇宫大得很,要是都直着走,走到明天都没见着人。”
  
  西川抱歉地笑了笑,频频哈腰致歉。
  直起身子的一瞬间,却是见不到老宫女的身影,狐疑的转身要寻,只觉得肩上一股子大力推过来,脚下不稳,侧扑过去,谁知撞上硬物,还不待爬起来,又是猛地一个下压,她直直的摔了下去。
  身下湿软,倒是摔得不厉害。仰头张望,当头冲下来一大桶的水,直淋她一身,如暴雨打在脸上,生疼着。
  
  “姑姑…姑姑…”
  西川害怕了,马上出声叫人。
  
  又是一桶水下来,可移动的地方实在太少,又是被淋了一声,伴着湿冷,西川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姑姑…救命…姑姑…救命…”
  半天都没人出现,只头顶上的水一桶接着一桶,西川伸手四处乱碰,指尖触及的都是软软湿湿的东西,弥漫着青苔的味道。终于反应过来,看来是一处枯井,都说内宫黑暗,没想到自己一来就遇上。
  她蹲□,双手环抱着自己,维持体温,也不再叫唤,只蹲着。
  
  许是不见下头的动静,上头传来搬东西的声响,然后入口出唯一的一点光亮都被盖住,周遭都黑咕隆咚的。
  脚步声远去。
  
  西川摸黑,手掌轻触着湿漉漉的地面,往四周摸,竟摸到类似鞋子类的东西。再往前摸是长条状的东西,触感像极了少时见过的长长的猪骨,脑中瞬间蹿上很多遐想,惊叫着丢掉,蜷缩在一侧,不敢再乱动。
  泪如雨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越来越晚了,西川只觉得越来越冷,意识都开始不清楚起来。
  
  “不可以睡着…”呢喃着提醒自己,却忍不住带上了些些哭腔,“不可以睡着,不可以…”
  摇晃着身子,后背和后脑勺撞在壁上,“想想将军就好…想想将军…”
  
  洗尘宴终于接近尾声。
  南涧出来寻风十里,被告知去了御书房,于是快步赶过去。见到人的时候,风十里已然在外头,神情悲切。
  
  “十将军?”
  南涧有些忧心,何曾见过风十里露出这样的神色。
  
  风十里侧头见是他,点头示意。
  
  实在太静,南涧勾了嘴角,温温的笑问:“怎么不见西川姑娘?将军若是再不去寻她,怕是她该坐立不安。”
  
  风十里转身又进了御书房,皇上在批阅奏折,他快步上前行礼道:“末将见过皇上。”
  
  皇帝抬眼看他,等他说话。
  
  “不知道末将能否见上一见西川。”
  风十里貌似恭敬的询问,言辞间带上了强硬的味道。
  
  皇上也不在意:“西川安排住在皇后寝宫那边,朕命人带你过去。来人…”
  
  一个小太监一溜小跑过来行礼:“皇上。”
  
  “小顺子,带十将军去皇后寝宫,就说十将军想见一见西川姑娘,去吧。”皇上摆摆手吩咐。
  
  “是。”
  小太监应下,对风十里说,“十将军请随跟奴才走。”
  
  “末将告退。”
  风十里作揖行礼,得到示意后,才退出来。唤上等候在门外的南涧,一道往皇后寝宫而去。行至皇后寝宫,又是一番虚礼。皇后才表示要亲自带风十里去见西川,推辞不得,也就不推辞了。
  
  谁知西川不在。皇后叫了宫女询问,一众宫女都说不知道,没注意过,还一直以为西川就在里头。
  皇后动了怒:“你们是怎么伺候人的,人不见了都不知道?”
  
  “皇后娘娘请息怒,奴婢们罪该万死。”
  宫女们跪了一地。
  
  风十里实在厌恶见到这样的场面,冷着一张好看的脸,眉头紧皱:“皇后娘娘,不知道是谁最后见过西川的。末将相信西川不会无故离开,找到最后见过西川的人,自然真相大白。”
  
  一番折腾。叫了郡主过来。
  
  风十里不待皇后问话,欺身在前,气息冷冽,眸光冰冷:“敢问郡主,西川现在何处?”
  
  被他身上的肃杀之气吓到,郡主稍退了几步,强笑道:“西川姑娘不在房内?我有好好叮嘱她让她不要在宫里乱跑,可能是她不听劝告,自己出去了,迷了路回不来也不一定。”
  
  风十里紧盯着她,不说话,周遭气息越发冰冷。
  
  “皇后娘娘…。”
  郡主哭丧的脸,侧身避开他,扑到皇后的怀里,甚是委屈,“我真的不知道西川姑娘在哪里?”
  
  “十将军,莫急,本宫马上派人去寻。”皇后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对风十里说道。
  
  风十里迷离着眼,透出危险的味道,很是迫人。
  
  忽的,南涧抽出长刀,架在流月的脖颈上,笑得温润如玉,依旧是一副翩翩儒将的样子:“西川姑娘,没有将军的吩咐,不会乱走。既然郡主不知道,那就只能是郡主婢女做的。”
  
  “南副将…”
  皇后沉下脸来,“这是本宫的寝宫。”
  眼光落在风十里的身上,他闻风不为所动。看来是得到他的默许,否则区区副将何来如此大的胆子。
  “怀疑郡主就是怀疑本宫,十将军还要怀疑本宫不成?”
  
  风十里淡然道:“请皇后娘娘恕罪,末将和南涧不过是怀疑一个婢女罢了,皇后娘娘无需紧张。”
  
  南涧巧笑着,盯着流月,刀锋在她的脖颈处压着皮肤,缓慢地移动着:“如何?”
  
  流月扑通跪在地上:“南副将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
  
  “是么?”南涧瞬间收敛起笑意,长刀高高扬起,挥下,“一个只会给主子惹麻烦的人留在世上也是无用,不如一个死人…”
  
  “郡主救我。”
  
  随着流月的哭叫,长刀在她耳边擦过,直直的划破大门订在外头的柱子上,下一瞬,南涧已经身在外头,拦在一个老宫女的面前。
  
  “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才来就走,多没意思。”言辞戏谑,面上还带着温和的笑意,这调调,倒是深得明国少主的精髓了。
  
  屋内的人匆忙出来,老宫女已经吓得如一摊烂泥软在地上。
  
  风十里冷哼。
  “原来京都已经富庶至此,连宫女都用得起如此精致的发簪。如此,外敌有何可惧!”
  
  顺着他的视线,地上赫然静静躺着一支发簪,上头精细的镂空雕刻,分明是皇家之物,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起的。
  




☆、第二十二章

  皇后黑了脸。
  
  郡主赶紧过去捡起,惊讶道:“咦,流月上次不说丢了发簪,还以为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宫女顺手牵羊,怎会在此?”
  
  老宫女张望着,求助之色溢于言表。
  
  郡主皱眉道:“莫不是你这个宫女偷的?你好大的胆子,此发簪是皇后娘娘赏赐之物,你个不长眼的也敢偷…来人…”
  
  “慢着。”
  风十里冰冷着脸,打断了她。
  
  南涧似笑非笑的出言提醒大家注意流月道:“这个时候再打眼色会不会太晚了。”
  
  流月顿时僵在那里。
  
  风十里取过南涧订在柱子上的长刀,横在郡主脖子前:“我没心思跟你耗。说,西川究竟在哪里?”
  
  “我真的不知道…皇后娘娘…”
  郡主眼巴巴的看着皇后,希望得到她的援手,皇后却是故意撇开脸,不去看她求救的眼光。
  
  长刀微动,刀锋已经切近肉里。血顺着刀锋滴落下来,郡主直接崩溃大哭出声来,身子止不住的抖。
  
  平生绝是没受过今日之苦的。
  
  “说还是不说?”
  风十里加重手上的力道。
  
  郡主双上攀上自己流血不止的脖子,染得一手血污,哭喊着道:“是流月和这个老宫女做的,我没过问。我真的都不知道。”
  
  闻言,流月扑通跪了在地,抖如筛子。
  
  竟然真的是郡主这帮人干的,皇后满脸怒容,沉声道:“还不快说,等着本宫让人用刑不成?”
  
  “在…在…西宫的枯井里…”
  老宫女说完,被风十里直接一脚踹到一边:“带路。”
  
  狼狈的爬起来,快步在前头领路,皇后指挥一众宫女提上灯笼,跟着过去,又命人去请了皇上过去。
  
  一路飞奔而至,寻到枯井,风十里推开盖在枯井上头的板子,轻唤西川,无人回应。南涧早寻了绳子过来,绑在风十里腰间,帮他下井。
  脚踩在软软湿漉漉的水里,抬手去拉西川,触手之处冷得惊人,风十里心一下子凉到了底。
  
  “西川…”
  风十里轻唤了数声,她恍若未闻。
  
  赶紧抱了她在怀,让南涧拉两人上去。缓缓上身之中,西川仍是浑浑噩噩的,意识迷糊,嘴上反复嘀咕着。
  风十里附耳去听。
  她说:“将军在何处,西川便在何处。”
  瞬间呆愣住,说不出话来。一跃身,出了枯井,抱着她往外冲,低吼着让南涧去找大夫,对赶来的皇帝说找御医的话充耳不闻。
  
  皇上朗声道:“十将军,等你出宫找到大夫,西川姑娘可不一定能撑住。不如,让御医瞧瞧。”
  
  风十里这才松动,跟着皇上,就近去了一处嫔妃的宫里。
  
  御医疾奔而至。
  诊脉之后,断言说:“西川姑娘身子很虚,想来是之前受过很严重的伤,不曾好,又连日赶路,舟车劳顿,加上恶寒侵体,惊惶过度…”
  
  不待他说完,风十里过去握着西川的手,低哑着好听的嗓子:“西川,城墙你都当自家篱笆摔了,不过一口枯井罢了,你怎么可以撑不住…”
  “西川,你说过将军在何处,你便在何处,这话你不是说假的。我还在这,你怎么可以走?”
  风十里红了眼眶,神情悲戚至极,声音低哑。
  “我都帮你找好了退路,你没过上,怎可以走?”
  
  皇上怒道:“堂堂御医,你说的什么话?治不好她,朕要你的脑袋。”
  
  御医惶惶然的回到西川边侧,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的,眉头深锁着,一番折腾下来,也没松动些。
  
  皇后看了一会儿,稍侧身,退出了房间,一路直往寝宫而去。
  
  郡主脖子上的伤已经包扎好,见着皇后回来,不识相的过去,可怜兮兮状,双手扯着皇后的衣袖,一下一下的摇着:“皇后娘娘,我脖子好疼,御医说可能会留疤…要真留疤,我也不要活了…”
  
  皇后冷冷的拂袖而去:“正好,省的活着成了个祸害。”
  
  终于注意到皇后脸色不善,郡主收起小性子,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叫西川的要死了吗?”
  
  皇后狠狠横了她一眼。
  
  “本来就是嘛…”郡主不由得扁扁嘴,“皇后娘娘说好了要给我和十将军指婚的,那个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