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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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重楼匆匆告别,转过身翻窗离去,收起温和慈爱的眼神,斜睨一旁黑暗处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冷言道:“李牧云,就算我武功尚未完全恢复,这一次与你对决也不会再让你占到便宜。”

    “重楼,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态度。”李牧云喜形于色,心内扭曲病态呼之欲出,飞身前行带路,一边走一边不忘挤兑宁重楼,“走,随我去桃李园的密室里,好好叙叙旧吧。过去那些年,廿一没少在那里伺候我。现在换成你,看看是否更刺激一些。”

    “你,无耻!”宁重楼摩拳擦掌,紧随其后,若眼神能杀人,李牧云早就死了千万次。

    这一晚,桃李园的密室内刀光剑影,斗得天翻地覆,仿佛不死不休。

    这一晚,春和园的洞房里红绡帐暖,柔情蜜意风月无边,一对鸳鸯终于修成正果。

    (正文完)

番外三:儿女

    二十年一晃而过。

    平南王封地内的百姓们早已经接受并习惯了以女儿身继承王位的秦瑶,以及她那个据说是奴隶出身的王夫宁自在。

    新平南王接连颁布利民仁政,减赋税建学堂设义诊收孤儿,还将远在荣城的白鹿女学也引了来,在愈城设立了分院。

    白鹿女学愈城分院真正贯彻了最初创办者益阳公主的宗旨,秉承有教无类的理念,不分平民权贵,招收聪颖的女孩子入学读书习武,成绩优异者被选为女官辅助平南王处理日常政务,领朝廷俸禄,别提多么风光。

    就算不曾入选为官,只要是白鹿女学愈城分院毕业的女孩子,容貌出身已经是次要的,个个才华横溢,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允文允武,下得厨房上得厅堂,嫁为□当贤内助绰绰有余,往往是刚被接收入学就已经有无数求亲者踏破了门槛。年复一年演绎着无数麻雀变凤凰的神话。

    这一天并非年节喜庆之日,对旁人或许是很普通的一天,但是对于宁九儿而言,无疑非常重要。

    宁九儿经过层层选拔,在今天终于成为了平南王府的正式护卫。平南王在封地内绝对是倍受崇敬,连带着在王府里当差的人也是跟着沾光。能成为王府的护卫,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

    不过宁九儿是孤儿,而且不仅仅是孤儿,他还是奴隶之子。

    虽然平南王早在三年前响应圣上新政,已经下令将封地内所有奴隶赐平民身份,但是政令推行到地方尚需时日慢慢贯彻磨合。就算是已经领到了证明自由身的户籍证件,曾为奴隶的人依然一无所有最为贫困,被普通平民轻贱。若想人们改变观念,不再歧视奴隶出身的人,三五年时间显然不够。

    在宁九儿出生的年代,奴隶依然是奴隶,奴隶的儿女也还是奴隶,属于主人的畜产毫无人权,所以许多奴隶生了孩子宁可偷偷丢弃在善堂门外,也不想他们身上烙印奴隶的标记继续为牛马浑浑噩噩过一生。

    因此在新任平南王的善堂里,有许多如宁九儿一样的孩子,曾为奴隶的父母可能尚在人世,却狠下心决定与儿女永不相认。善堂的管事或许知道这些孩子亲生父母的消息,只不过遵守承诺不对外泄露秘密,免得这些孩子被当成逃奴抓回去。

    宁九儿很幸运,从小生长在愈城的一家条件不错的善堂里。

    这善堂离着平南王府并不远,平南王和王夫时常会来关照善堂里的孩子们,赐下衣食,安排名师指点他们习文练武。

    宁九儿聪慧过人,四岁启蒙七岁已经通读四书五经,如他这般才华若能被普通人家收养落下户籍就可以参加科举,随随便便也能考个状元举人前途无量。而且除了文采出众,他亦是天生骨骼清奇,引得武学名家关注偏爱求着收为弟子倾囊相授技艺,他年纪轻轻已经拥有绝世武功,放眼江湖少有敌手。

    可他偏偏不显山露水,行事极为低调,故意错过了许多富贵无生养的人家挑选继承人的大好良机。眼看年满十六岁,他依然留在善堂之内默默无闻。

    很多人不能理解,以为宁九儿胸无大志,贪恋着善堂内无忧无虑的生活,想要混吃混喝一辈子不思进取。其实宁九儿一直在等着平南王府选拔护卫的那个机会。

    按照平南王颁布的法令,在善堂内年满十六岁还无出路不曾被收养的孩子,可以参加一年一度平南王府的选拔。中选者男子任王府护卫编入军籍,一旦立功可获升迁步入仕途;女子可为平南王侍女或辅助女官料理日常生活,今后也是衣食无忧等着嫁人便好。

    宁九儿从小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要进入平南王府当差。因为善堂的管事告诉他,他的生父原本是平南王府内的奴隶。除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有一个他深深藏在心中不敢说出口的妄念。

    在三年前那个夏天,平南王驾临宁九儿所在的善堂,随行还有平南王收养在身边亲自教导的养女秦琴。

    秦琴与宁九儿差不多年岁,美丽端庄充满灵性。平南王收养了十几个女孩子,她们多为孤儿或奴隶之女,幸运地能在平南王身边长大,不仅享受着小姐一样的待遇学习女红厨艺琴棋书画,还能入读白鹿女学。她们深受平南王影响,志向高远心怀家国言谈举止气度非凡,小小年纪已经开始参与政务,见识心胸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比。

    平南王与王夫成婚后多年一直没有子嗣,民间传闻,平南王那么用心栽培的养女之中,定然会有一人被选为后嗣,将来继承王位,成为大齐第二个女王。秦琴无疑是这些女孩子里最出色的一个,平南王走到那里几乎都能看到秦琴的身影。

    宁九儿当时对于王位权势的概念还相当模糊,不过他已经很坚决地竖立起了人生中第一个崇高理想,等他长大了一定要娶平南王最优秀的女儿——秦琴为妻。

    为了实现这个理想,他更加发愤图强,跃跃欲试等待着能进入王府效力的机会。

    能够最快的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平南王府的后院,而且长期住在王府不用为衣食操心,日日能有机会见到秦琴的职位,除了杂役就是护卫了。护卫当然比杂役体面的多。

    宁九儿在心中仔细谋划,一步一步付出努力越来越接近那个愿望的实现。

    今天是宁九儿正式在王府当护卫的第一天,他早早起来,随着其他护卫巡逻,满心渴望着能够有机会去到王府后院。

    机会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如果一直按照现在的路线巡逻,他每天累计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能够经过后院的大门,如果运气足够好,说不定可以在诸位小姐们出入的时刻打个照面……

    夏日炎炎,春和园内绿树成荫。

    温泉池里一对璧人亲密无间。男女皆是倾国容颜,女子肤如凝脂毫无瑕疵,男子的身上却隐现各色旧伤痕,只是历经岁月洗礼灵药治疗比二十年前浅淡许多。

    秦瑶懒洋洋窝在廿一的怀中,享受着夫君天下无敌的按摩术,虽青春不再,可眼中柔情越发浓郁。

    “阿宁,你说九儿那孩子心里在想什么?”秦瑶忽然问了一句。

    廿一微微一笑,眸中流露怜爱之意,贴在秦瑶耳畔轻声答道:“他是你儿子,随了你的性子聪明的很,我怎么猜的到那小子隐忍多年处心积虑混入王府究竟为的是什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应该啊,李先生发过毒誓不会泄露秘密,虽然时常去指点他武功,可是巴不得那小子不知道身世,将来等着看咱们两个的好戏呢。”

    秦瑶撒娇般一拧身咬上廿一的耳垂,戏谑道:“他就不是你儿子么?真真可恶!他随你的好记性好身子骨,随我的聪明机灵不是挺好的,从小精一些免得被坏人欺负了。”

    “怕他被欺负,为何当初不将他留在府内。一样可以不告诉他身世,与你收养的那些女孩子养在一处,一天天看着他开心快活地长大,不是也挺好的么?”

    “王府里多是圣上的眼线,如果将他养在身边,朝夕相处,骨肉之情你我恐怕都压抑不住,难免露了马脚,反而害了他。我原本希望他能在善堂里平安长大,从小懂得自立早点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被好人家收养,咱们只用悄悄看着他争得属于他自己的幸福生活就好。谁料这小子不开窍,居然那么有耐性不受诱惑一门心思想来王府当护卫。阿宁,你找个机会去试探一下他的心思可好?”

    “你不怕我被那小滑头骗了?据我这些年暗中观察,那小子很会演戏,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投机取巧绝对不做吃亏的事,哄人的手段十足十无师自通继承了你的真传。”

    “难不成要我亲自出马?若是一不小心被那小子骗了,岂不是很丢脸。”

    “你连皇帝都敢骗,难道怕了自己的儿子?”

    奉承话谁不爱听,何况是她最爱的人为她打气,秦瑶顿时信心膨胀,正色道:“嗯,那我就好好会一会这小子。倘若这小子长了歪心眼,定然严惩不贷,直接拖去刑房里,你来掌刑家法伺候。”

    二十年夫妻相互扶持,再加上秦瑶精心呵护,廿一心中对于过往痛苦记忆的阴影渐渐烟消云散。此刻秦瑶开玩笑地提起刑房,他亦能用平常心对待,笑着回答道:“平南王殿下,咱家的刑房多少年没用了,自从敕奴令颁布,下奴院子早空了。想必里面的各色刑具落满灰尘,锈蚀的一塌糊涂了。”

    秦瑶被挤兑的气鼓鼓道:“那可不行,这样吧,先让那小子将刑房收拾好了。至少有个心理震慑的作用,我才好威逼利诱套问详情。”

    于是,宁九儿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就这样被爹娘算计了。

    当差第一日晚上歇班的时候,宁九儿本来打算早睡养养神,半夜再爬起来偷偷在王府里逛一逛,研究一下今后窥探秦琴的路径,结果竟然接到命令,是平南王亲自指派他去打扫庭院收拾房子。

    等着仆役将他领到干活的地方,他彻底傻了眼。

    富丽堂皇的平南王府里居然也会有这么荒凉破烂的地方?听得递给他抹布扫把的小厮介绍,说这原是下奴院子的时候,他才算是勉强回神。

    不过,他堂堂护卫,怎么被安排在这里打扫刑房?

    难不成他觊觎人家女儿的心思被平南王看穿了?他仔细思量着自己的言行,毫无破绽啊,除非平南王真如传闻中那样神通广大,能听见他的心声,否则绝对不可能只凭几次见面三两句普通询问就猜到他深藏的秘密。

    那么会不会与他的身世有关?他很快就联想到这一点。如果他的模样酷似他的父母,如果他的父亲真的曾是平南王府的奴隶,会否他一早就被认了出来。这会儿刻意安排他来打扫下奴院子,是想给他机会让他自己查明身世么?

    下奴院子因着多年没人居住,荒草丛生,破烂门窗歪倒斜靠,参天大树下吊着数条锈迹斑驳的锁链,刑房门洞大开,月光之下颇有几分阴森味道。

    忽然宁九儿的耳畔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乖徒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是李师傅的声音,这位师傅一向神出鬼没,经常是只听声音不见人影,宁九儿早就见怪不怪,口唇微动低声答道:“是平南王派我来打扫这里。”

    “啧啧……有意思。”李牧云不怀好意道,“这间刑房当年你爹也时常光顾。”

    宁九儿心念一动,恳求道:“李师傅,您知道我爹爹是谁么?要怎样才肯告诉我?”

    “我答应过别人不能告诉你身世,不过看你这么乖,我就小小提示一下。你的容貌与你爹娘都不太像,但是仔细看眉眼鼻梁口唇脸庞也并非全无相似之处。对了,如果你以后有空,就去花园里的那片菜地溜达,说不定能遇到你父亲。”

    “我父亲,他,还活着?”宁九儿激动万分。

    “那当然,他和你娘活的可滋润了。”李牧云咬牙切齿说完这句,不再出声。

    次日清晨。

    廿一一早就翻身下床,匆匆穿好衣物。秦瑶感觉到枕边人的动作,恋恋不舍拉住他的衣角,迷迷糊糊道:“阿宁,天还没大亮,今日又是沐休不必处理政务,你为何不多睡一会儿?”

    “我去下奴院子看看。”

    “怎么,放心不下那小子?”秦瑶揉了揉眼睛,嘀咕道,“那小子不会笨到一整夜都干不完打扫的活吧?”

    “我才不是担心他。前两天我发现那院子里长了几株好吃的野菜,来不及移栽,我昨天一宿都睡不踏实,梦见老奴隶阿七教我辨识野菜的事情。醒来生怕九儿那小子不懂眼,将野菜当杂草拔了,怪可惜的。”廿一认真的实话实说。

    秦瑶哈哈大笑:“阿宁,你闲暇之时在花园里种的那一地野菜还不够么?若是让外人知道了堂堂衣食无忧的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