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言思之 作者:红线盗盒(晋江vip2012-05-13完结)
夏绥远一点也没惭愧,大大咧咧的受了:“你我之间,不用客气。”
他肯帮这家伙,当然是有私心的,想要策反一枚棋子难,但是如果能让这枚棋子为自己所用,倒是简单一些。
“帮我照顾她。”夏绥远想了想,犹豫道:“她们。”
孙日恭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王宫贵胄,也不便再多说话,索性抬手冲他示意了一二,权当是了然。
夏绥远阖首,催马离去,一众亲兵紧随,马蹄咄咄扬起了阵阵的尘土。
孙日恭挑眉,他并不担心他此去成败,然而创业容易,守业却更难,这皖宁城,着实是个大问题。
萧馥郁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抬眼望着下首站立,面色平静的静研,目光不自觉地滑到她稍有些隆起的小腹,这一副场景倒让她隐隐的觉得不太舒服。
她的病情好不容易有了些好转,今日上朝听政,后来孙日恭进宫密奏,她索性问了几句璐王府内如今的消息。后来出来散步,莫名其妙的就走来了这处殿门。
有几日未见静研,知道她正住这儿,她也就带了几个人,直接走了进来。
现在一瞧,这小丫头过的还不错,到有心情读书写字,一点也不急不躁。
呵呵,到底是还小,瞧着就一脸天真不懂事儿的样子。
“陛下今日所为何事?”静研开了口,并不甚畏惧的样子。
萧馥郁挥手,身后伺候的李岩顿时会意,带了屋内的人撤的精光,只剩下她们两个。
她一抬手,将脸上的面具撕下,微牵了唇角,莞尔:“来瞧瞧你。”
“臣妾谢主隆恩,自然不敢劳烦挂念,还望陛下保重龙体才好。”
“呵呵,用不着这么紧张,我说过,没人的时候,随着老七叫我姐姐就好。”萧馥郁随手舀起她放在榻上的绣撑子,手在那鱼的眼睛上摸了摸:“这东西弄得不错,还真是个手巧的。”
静研扫了一眼,没有吭声。
“我说过了,不用那么紧张。”萧馥郁有些手痒,索性自己拈了针锈了几下,“这做绣活要细致,还得心思用的巧,你这里绣的倒是不错,可惜未免太过中规中矩了,绣完了就显得这鱼儿木呆呆的,少了灵气。”
“那,姐姐说该如何?”静研抿了唇,也不怕她,凑过去瞧着她手腕游动如飞,禁不住也暗自佩服。
“其实也简单,这里已经修好了,但是再加上几针,瞧着厚实些,喏,看着是不是活了许多?”
静研一瞧,那鱼眼微凸,尾巴甩甩,当真如同能在绣布上游动,微笑着赞叹:“姐姐好厉害。”
“身子差了,也不中用了。”萧馥郁笑笑,将那绣布放下,原先几下子就弄好的事儿,现在舀起针来,手还有些抖。
她抬了眼,冲着静研招了招手:“我能摸摸它吗?”
静研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低头犹豫了半响,靠坐了过去。
萧馥郁将掌心覆在她肚腹上,那里有一种奇怪的温暖,像是能够吸得住手,她动作很轻,湣鹋龅搅艘桓霰Ρ矗昧突崴榈簟?br /> 静研能看到她眼中不自觉溢出的羡慕,心底便也软了三分。
她能明白,那有多么的可悲。
“真好,还年轻,就还能选。”萧馥郁缩回了手,再不去看她,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多好?
“我在宫里呆的时间久了,一直是一个人,原先老七还能偶尔进来说说话,如今他走了,倒真的没人肯搭理了。”她握住静研的手,“有空去中正殿,陪我说说话,可好?”
她黑长的眼睫如蝶翅,投在过度苍白的脸上,模糊中隐约的无可奈何。
静研瞧着她这幅凄冷的样子也有些怔然,半响才想起将头转过来,搅了搅衣袖,没有吭声,点头应了下来。
萧馥郁则似是漫不经心的看过,漆黑的瞳孔在有些昏黄的日光下晃动着细碎的光,唇边挂了一点浅浅的笑。“宫里的日子还有的相处,你放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为难你。”
锦绣低声吩咐了句:“轻些。”瞧着内侍们已将殿中窗上蒙着的窗纸换上了厚实些的,方才转进殿里,瞧着似乎午睡才醒的静研道:“小夫人,也不能整日在屋里闷着,要不要出去转转吧。”
静研放下手头的书,有些心动,不过起身的时候却很是不利索,皱眉捂着小腹,慢条斯理地往外挪,咕哝了两句:“怎么这么乏?”
锦绣掩口:“您这是在屋里呆的太久了,活动活动筋骨就好,要不去那侧的太平阁瞧瞧书也好,前儿陛下还差人赐了新的补药过来,叮嘱您务必喝了。”
静研瞥了她一眼,瘪瘪嘴没有说话,只是已经传好了绣鞋,打算往外走。
锦绣忙上前搀她跨出门槛,“您可小心些……”
静研“恩”了一声,推开她径自走到院中央,小步转悠着出了殿门,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思着随便逛一逛,就回来。
锦绣跟在她身后,晒着难得的暖阳,这些天天气都是乌沉沉的,出门都不舒服,可算赶上了个好日子。
如今可是不一样了,有着殿下的面子在,她入宫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哪位娘子有静研这般受人关注的。陛下隔三差五就派了人过来照看,偶尔会接了她过去说说话,恭庆殿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连月俸银子也比原先在王府里时还要多。诚然静研自己是从不管这些的,那些送来的东西里,她只对小孩儿的玩具衣物,或者书籍感兴趣,旁的不管多贵重,统统扫一眼甩在一边。
不过,锦绣暗自里也有些嘀咕,这陛下似乎也太热情了些,殿下在的时候也没见她如此热拢,尤其是那日将她们撵出去,和小夫人独自带了两个时辰以后,还很高兴的留下来用了晚膳。
她一个宫女,伺候好主子就行,本来不该如此多想。然而隐隐约约的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前面走的静研猛然顿住了脚步,锦绣一时没察觉,险些撞在她后背上,赶忙刹住脚,踉跄了两下差点栽倒。
“你想什么呢?”静研回头瞧她:“走神儿了?”
“没,没。”锦绣赶忙摆手,低下了头,暗自里腹诽自己怎么能乱想起来,小夫人和殿下如此恩爱,殿下和陛下又是亲兄弟,何来的非分之想?
“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越走人越少?”静研好奇的打量了一下四周,这处倒是和宫里其他的殿不同,有些破烂。高高的墙和紧闭的门内,依稀能看见破败的窗纸和狭小的院落。
“这是……”锦绣有些为难,“这是……永巷。”
永巷,宫中的冷宫,只有犯错的人才会被打进来,能从这里再走出去的人几乎没有。
静研缓步上前,走到离得最近的一处小院落门口,隔着门上叮当作响的粗大铁锁,顺着门缝向里看。
院内冷清的很,似乎也无人,她于是走了回来,又抬头望了望,方才对她道:“我们回去吧。”
刚才看过的那处院子门上的锁忽然剧烈的响了起来,她错愕的扭头,正瞧见那门缝里多了一双眼,木讷的直直的盯着外面。
静研一惊,不顾锦绣的阻拦,提了裙子过去,正对上门里那双眼睛。
那是个女人,头发已经花白了,脏污非常,满脸的皱纹如橘皮,瞧不出年龄。
她瞧着静研过来,呵呵的傻笑着,忽然间一口唾沫吐出来,就猛的朝门板上一扑,整个人如同疯了一般拍着门板,尖着嗓子咒骂起来:“萧秋夕,杂种□!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装什么正经,亡了国的奴狗,贱货!皇上,皇上,你怎么可以被她迷惑?这女人是亡国的祸胎,呜呜呜呜,皇上,你要相信臣妾……”
她说的话呜咽不清,嗓音沙哑,看得出是被严重毁坏过。静研吓了一大跳,瞧见她疯癫的狰狞摸样,也忍不住后退了两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锦绣赶忙上前将她扶起,“小夫人,这里关着的大部分都是些失了宠的妃子,有些早就疯了,我们还是快走吧。”
静研勉强听得那女人说了一个陌生的名字,其他的隐隐约约并没听详细。
谁料那疯女人听见锦绣说了一个疯字,忽然间平静了下来,死鱼般的眼睛紧紧的盯在静研的肚腹上,拍着手冷笑出声:“贱人,你居然有了贱种,哈哈,那又怎么样?皇上英明,怎么没一把掐死这个贱种?”
她狰狞的脸上口水泪水纵横,瞧着分外吓人,静研急促的喘息着,忽然间眼前一黑,眩晕着难受,瞬间失去了知觉。
昏过去之前除了锦绣焦急的呼喊,还清楚的听见那个女人大声的狂呼:“你们姓萧的,统统不得好死!老天爷开眼,我天天诅咒你,你果然难产了,哈哈哈,真惨。那贱种就是姓夏也活不下去,和你一样,早晚会死在这冷宫里!哈哈哈哈哈……”
那句难产,如同一个恶毒的诅咒,连同女人的大笑,让她再也不想睁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其实有点艰难,叹气,但是就算埋下了线索吧。
某人之所以从小就倒霉,其实还有别的原因。比如说他老爹就算不待见他,也从来没有下过狠手真的要他的命。
锦书来
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静研勉强撑起身子,发觉自己动弹不得,勉强走了几步,腿心间撕裂的痛。
她一身的冷汗,捂着自己的肚子,却发觉孩子似乎还在。
松了一口气,她望着头顶上暴晒的烈日,干涩的唇难受,叫嚣着想要喝水。
有人在她耳边说:你生不下来,生下来也是个该死的杂种,该死的,该死的……
静研捂着耳朵,拼命的忍耐,都听不到,都是胡说八道。
有人掰开了她的嘴,清凉的水流涌进来,她有些贪婪的吸吮着,直到喝的太急,呛进了气管。
“咳咳。”静研猛的睁开眼睛,有气无力的咳嗽着,模糊不清中勉强分辨的出两个人立在床侧,一个是正蘀她切脉的安续,另一个则是还带着面具的萧馥郁。
“陛下。”她气若游丝的道了一句,闭上了眼。
“醒了那就无事了。”安续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拱手对着萧馥郁道:“陛下也可以回去歇一会了。”
“我不妨事。”萧馥郁摆手,“她腹中的孩子有没有关系?”
“也无事,母子平安。”安续很肯定。
“那就好。”萧馥郁握起她的手,“静儿,你这是怎么弄的?”
静研摇头,浑身如同被火烤过,全是冷汗,黏黏的极不舒服,却又不想让人操心。
好在萧馥郁也没有多问,只叫安续给她开了最温和的药剂,就被人扶着回了中正殿。
静研又多歇了两天才算好起来,身上有了力气,就又想起了那天的事情,扯着锦绣的衣袖道:“你莫声张,随着我再去一趟永巷。”
她总觉得奇奇怪怪,那女人的话让人觉得有些异样,还有萧秋夕这个人,她从未听过这个人,若是先皇的妃子,还生过孩子,怎么可能半点痕迹都没有?
绥远和她提过,那位早就死了的前朝公主,应该也必然是姓萧的。但如果开朝没多久就死了,又怎么可能还曾经难产过孩子,史书拒载那公主从未招婿,终身未嫁才是。
锦绣被她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下:“小夫人,别,上回陛下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再过去,您别难为奴婢。”
“嘘,你别来这套。”静研索性铁了心,自顾自的找鞋子下地:“你今天要是不跟着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一样逃不掉干系。”
跟静研处了几个月,锦绣觉得多少能摸着她的脾气,别看这小夫人和自己差不了多少年纪,心事却很重,一旦惹了什么事,总能不动声色的记下来,面上瞧着没心没肺的,暗自里舀主意舀的才好,她确实不怎么敢惹。况且两人处的久了也有感情,虽然明知道静研此话不过是威胁,也无法狠心拒绝。
“好了好了,好锦绣,你就帮我这一回。”静研晃着她的胳膊:“我算好了,这会儿正赶上宫里侍卫交接班,我们穿宫人的衣服偷着过去,小心些,不会有人发觉的。”
锦绣愁眉苦脸的看着她,挨不过,总算是咬咬牙,认了下来。
静研长舒了一口气,消沉的脸上总算见了几分笑意。
两人偷着溜出了殿,一路上确实没几个人注意到,顺畅的走到了永巷,静研迫不及待的走过去敲那扇紧闭的院门。
门内却没有一丝反应,她本来以为等一等,那个女人会像上次一样突然出现,然而足足站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人影。
锦绣急的快要哭了,扯着她的袖子一个劲的央求。
静研无法,只要怏怏不乐的带着她回去。
刚刚迈腿向后走了几步,就见一个小内侍提着一桶有些浑浊的水,晃悠着朝这边走了过来,手上还提着一个满是油渍污迹的布包。
那内侍一过来,抬眼扫到了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