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露芙斯战记 之安魂曲
至于沃里亚斯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的魔力是什么样的,为什么用银匕首能成功,
这些事,也许只有大主教大人一个人知道吧?
中部
(五)
时间过的很快,匆匆间,八年过去了。
密瓦登镇的人们平静的生活着,每年都是丰收年的日子让人们忘记了身上背负的诅咒和黑暗,他们放心的依旧信仰着撒米尔圣教,他们相信教皇和魔导师公会的保护,而风调雨顺的密瓦登因为其农产品的丰饶,也渐渐变得富裕起来。
老镇长的大儿子继承父亲的职位当了镇长也过了八年了,他立刻成长为一个称职的镇长,也很快从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变成了一个笑容可掬的壮年男子,过多的奔波在来往首府和镇子的路上,他的脸色被晒的很黑,但身体健壮异常,作为乐观但是治镇严肃的镇长,他的唯一烦恼就是自己的儿子米亚。
这个被记载的撒米尔教皇领邦历史中的孩子,八年之后也长大了,但是也许是少年时的记忆太过非同一般,他的状况总是被关注着,米亚长大之后,性格变得很孤僻。
个子长高了的米亚,纤细的身材和苍白的脸孔,他的母亲曾经一度差点失去他,所以她从来不让米亚如家里的其他男孩一般在阳光下面做农活,米亚喜欢独自到山脚的森林中去打猎——那座倚靠在高高的悬崖绝壁海岸的森林从来没有人走到深处去,农业为主的密瓦登镇也从来没有什么专职的猎人。而米亚从十四岁开始,就特别喜欢一个人去那个静谧的森林了。
他从来不跟同年龄的男孩或者女孩一起玩耍,也不跟他们交谈,甚至跟家人,他说的话也很少。
让父母担心的二十一岁了,他丝毫没有流露出要结婚的想法。
每当母亲说起结婚或者镇上那位女孩的时候,米亚总是低下头一句话都不说。
让母亲和父亲都没办法再继续说下去。
八年前,当他们看着自己的儿子全身沾满了那个魔导师的血从那所该诅咒的房子里爬出来的时候,也许就该明白自己的儿子被永远的改变了。
父亲想开导儿子,但是永远都不说一句话的米亚让他毫无办法。生气起来的母亲刚刚说了两句,米亚就突然的站了起来,背起自己的弓箭,独自离开家,直直的走向了森林的方向。
森林很安静,米亚总是独自坐在森林的里面,看着树木的生长,看着野花的开放,听看森林中露水的滴答,心情就获得了所有的宁静——而在森林中的午睡,阳光洒在脸孔上的感觉,就好象回到了一个自己记忆中特别的时刻……
总是在鸟儿鸣叫声中醒来,夕阳非常红,整个身躯都非常的温暖,只有这样,就仿佛或者了一种内心的宁静。圣教,在米亚心中,已经变的不那么重要。甚至连对家庭和爷爷的信任,都已经完全产生了变化。
——因为那个人惨叫和诅咒……
不管别人怎样,米亚的梦境里,总是那无数闪电里一个人被烧焦的恐怖回忆……
满身冷汗的醒来,无法在有人的地方安心入睡的他,在自己的家里总是一直坐着等待天亮——不敢睡,睡梦里,总是那无数的无数的恐怖的回忆——那些责问,那些不安,八年前,倒底发生了什么?!
是背弃诺言,还是伸张正义?又或者,仅仅是因为自己一个人,而毁灭的焦臭的生命!
没有人告诉米亚。所有的人都讳莫如深。沃里亚斯这个名字,是整个镇子的禁忌,是不被提起的,诅咒的名字。所有的人都快乐的生活着,曾经在他的面前媚笑着的女孩子成了男人的妻子,成了新生命的母亲,她们,都忘记了吗?
除了家人外,也没有人对米亚笑,他们带着一种刻意的冷淡面对着米亚——似乎米亚将名字留在了历史上,也就证明了他们曾经的荒唐事一字一字留在历史上……与人相处,让米亚很痛苦。
沃里亚斯的房子,已经早就被拆除了,那一片废墟成了杂草丛生的野地,连小孩子都不许到那个地方去玩。所有的花朵也被铲掉,深深的被埋在土地里,即使在月光下面,也没有一丝丝的香与色了……
小的时候,在家里呆的很郁闷的时候,米亚独自跑向森林,这里的夜,一点也不让他感到害怕。夜色很亮,月亮一点也不陌生,在这样虫鸣着的森林夜里,反而所有的恐怖消失了。
更大一点之后,米亚甚至自己开始着手盖一所小房子,坐落在森林的浅处,饿的时候就在森林里寻找果实,夜晚里听着穿过树叶的风声独自入睡,会平静而无梦的在鸟鸣声中醒来……
父亲母亲渐渐的也就不管他了。
踩着秋天的树叶,米亚发现天真的是冷了,一天不见,金黄的树叶已经盖住了大树下的土壤——树下面有小松鼠在挖着东西吃,米亚经过的时候,小动物都没有回头。
小屋子里没什么东西,床和简单的生活用品,窗台上放着几盆米亚养的花,都是从森林里移来的小野花。浇点水,看看花苞,期待着几朵小花的开放——在这里,远离着人群,米亚甚至觉得睡觉是一种享受。
——明天去森林里看看吧?
秋天的森林有许多种树会有新的果实,可以放起来储藏过冬呢。
第二天一大清早,独自带着防身的弓箭,米亚顺着熟悉的道路进入寂静的森林中。
都是熟悉的风景,这么多年来几乎每棵树都是亲切的熟人了,森林的阳光都透过黄绿相间的叶子洒在身上,非常温暖。记得森林深处有一株特别大的板栗树,果实又大又好吃,去年米亚只摘了一半,第二天再来的时候果实已经落光了,或者是被小动物全部搬走了?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米亚站在树下,抬头看上去:果实在树叶里闪烁着,很多,很大。
但是树上不仅仅有果实而已。
——是粗的衣服,虽然脏,但是并不烂,毕竟是秋天了,风已经很冷……
头发散开着,很脏,沾着树叶和果壳,已经不知道是什么颜色了……
只有那眼睛,依旧是惊惧而带着疯狂的仇恨的眼睛——
他立刻想逃走的身体似乎想从树的那一侧跳下去,但是四肢完全活动不灵——重重摔在地面的落叶之中,米亚跑过树的遮挡,刺目的,落叶的枯黄中,有鲜红到发黑的血……
沃里亚斯……
“不许过来……”嘶哑的声音,发出的竟然是惶恐的声音……
“沃里亚斯……你,还活着吗?”米亚想问点什么,但是冲出胸口的,只有这句话而已。
“活?……”也许是可以勉强爬起来了,沃里亚斯,或者说刹那重生了的一个腐朽的身躯,在冷笑着,似乎是一种嘲笑的态度,滴滴的血,穿过八年里永恒的记忆,依旧血肉模糊……“我是鬼!”
“或者,你可以叫你的家人来再杀我一次!!”
风起来了,米亚知道太阳已经开始西沉。
虽然时光已经过去了,但是米亚却感觉这样的夕阳与很久很久之间并无区别……
“伤口,要紧吗?”
“你一直这样吗?”
“冬天马上到了,你到哪里去呢?”
“八年了,你一直这样吗?”
米亚只是说着,并不需要他的回答。
都不清楚是问自己的,还是问他的,只是望着这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男人的灵魂,胡说八道着……
因为这不过是一种梦幻,他的灵魂吗?不,甚至连那个男人的灵魂,都已经被镇在了黑暗的地底呀!
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梦吗?!
脚步下面的落叶开始喳喳的响,
过了许久米亚才听清楚那是自己脚下的声音……冲着他走过去……无论是恶梦还是现实,现在的自己,长得够大,够知道事理,现在的自己,有能力去理解一切事情!
“滚——!”
沃里亚斯徒劳无益的喊了一声之后,开始挣扎着跑起来……
他跑的很伧惶,脚步不稳,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滴答的血迹。
沃里亚斯……
半夜里惊醒的米亚,问自己:那是不是梦?那个人不是已经化成灰了吗?那个人,被镇在稻田中的石板下了……那是灵魂吗?为何,灵魂会流着血?为何,灵魂会饥饿?
不……
那不是灵魂……
沃里亚斯回来了。
沃里亚斯。
(六)
顺着熟悉的森林里以前没有注意过的点点滴滴陈旧的血迹,米亚走向深深的山林中去。没有鸟叫,耳边是猛兽的信步走过的轻微响声……米亚握紧了自己的弓,注意着脚下枯叶上的点点血迹 ,一直追索着那个人的去向。
从清早就开始的路程,走过了大半天,终于,似乎走到了林子的尽头——这里,是陡峭的缓坡,从这里开始应该就是山脉了吧?他不可能用那样的身体爬上去吧?或者,这里还有山谷?血迹在有着苔藓的地面开始变得不很清楚,米亚坐下来,看着林木上方的天空,静下来听听:哪里有水源呢?他必须在有水源的地方才能活下去吧?
若不是一只脱缰而走的野兔,米亚猛的一转头——刹那间,沃里亚斯跌倒在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丛林里惊天动地……
泊泊而渗出他身躯的血液……
染得他身下的枯叶都一片粘稠的血,带着黑色的脏血,发着似乎肿胀而化脓的气味……
米亚将他的头放上自己的腿——干枯的脸,皮肤都一层枯萎下去的肉,干裂开的嘴唇旁边是污脏的头发——混杂着树叶、尘土……记忆里,那飘在鲜花之间的闪烁银发……飘动……宛如梦幻……
泪滴下来了,
虽然这些痛苦并非是在自己身上,但是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心疼呢?
胸口这种灼伤一般的痛苦,看着他的伤口,泪水就无法控制的滴落下去……沃里亚斯……痛吗?很痛吧?八年的日日夜夜,你就这么一直一直一直痛着吗?……
他很轻了,虽然米亚将他背在自己背上,他的脚还是能挨着地面,但是他的躯体是冰冷而轻的——记得那个燃烧着壁炉火的夜晚,他的躯体与肌肤是火热而有力的……也许是自己长大了,也许是,他的枯萎。
回去小屋,还有整个下午的路。
沃里亚斯醒来的时候,挣扎着在说着什么——米亚握紧了他的手臂将他固定在自己背上——沃里亚斯、沃里亚斯!用心口这么叫着,一边啜泣一边走着路的米亚,感觉到他的胸口的微微的跳动,听着脚步声里,他的鲜血不停滴落的声音……
沃里亚斯、沃里亚斯、沃里亚斯!
小屋旁边就是从山脚流过来的小溪,米亚在壁炉里生起了火,将水煮开,沃里亚斯无法平躺,将让他虚弱的身体躺在床侧,将他的头发放在床外——被一阵猛烈的疼痛发作折磨之后的沃里亚斯在不停的喘息……他挣扎着,似乎想说什么……米亚递过去水——他连喝水都是在吞咽而已。
“剪了它……全部都剪了!”挣扎着,他吐出一口长长的气,这样说着。
头发吗?……
米亚看着他脏污的发,拿出了剪头,将那些不知颜色的发都剪掉了——头发和脸,一点一点洗干净之后,沃里亚斯满是冷汗的脸浮现在了眼前:干枯了。他的血肉好象都被不知名的力量吸去了,眼框都是干枯的,眼睛的颜色……米亚望着他的眼睛,那露出着不信任、痛苦、愤怒的眼睛,碧蓝一如往夕。
“对不起……对不起……”
米亚的手停了下来,泪水从脸孔上不停的掉下来……
“我要杀了你……我会让你尝尝我的痛苦!……你若是救了我,我一定会杀了你!”沃里亚斯的手也干枯了,他伸出的手,如魔鬼——他猛的翻身坐起来,扑向米亚——卡住了米亚喉咙的双手,干枯而无力……
只有他的眼睛,喷发着无限的愤怒……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杀了这个地方所有的人!”
米亚没有推开的他的手……
抽搐起来的他的身体,他的腰间,把整个人折成两半的深入骨髓的伤——猛烈的发作了!
只能如野兽一般嚎叫,即使痛苦的如同死去,但依旧不能死去……活着,挣扎着活着,就是为了报仇的欲望而挣扎的活过来!沃里亚斯痛的丢开了米亚,滚在小屋的地板上……
渐渐的不能发出声音了……
米亚可以看到,那只匕首还深深扎在他的骨头上——雪洞洞的伤口,直到骨头里,那散发着银光的匕首如同诅咒一般让他痛的无法发声……
“沃里亚斯——!我立刻拔掉它!”米亚想压住他的身体,虽然那伤口非常可怕,但米亚还是想去把他痛苦的根源拔出来——这样,也许就好了?!
“住手——!住……手!”从牙逢里挤出话的沃里亚斯,咬紧的牙齿,满脸都是汗……
终于,一会儿,他静下来了。
那是悠长的喘息。
沃里亚斯趴在地上,喘息着,静下来了。
米亚坐在他身边,望着他——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