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残月 　作者:江誉

　　突然，一阵衣袂带风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豁然是新然。
　　她的出现令二人大吃一惊，看着她微红的眼睛，叶秋白的心都揪了起来。
　　“段星空，请你救救肖旸！”
　　叶秋白霍地起身，看着段星空的反应。
　　段星空木无表情地道：“你好象忘了我们的立场！”
　　新然逼近，声音都已颤抖。“我求你……”
　　叶秋白禁不住嘀咕：“老段……”
　　段星空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他现在在哪？”　
　　
　　五
　　残阳舵的总剁中，肖旸被安置在西厢房里，此时已完全昏迷。
　　叶秋白一直在旁看着段星空为他医治，冷汗已滚落面颊。
　　——段星空一生医人无数，脸上很少有这种凝重的表情。
　　“老段……他的伤怎么样？”
　　“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他一直撑到现在！”段星空无限感慨地道：“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奇迹！”
　　叶秋白长长地叹了口气，面有喜色：“你永远都不会让人失望！”
　　段星空道：“我也只能暂时护住他的心脉，他的伤远不容乐观！”
　　新然和冷香在门外已经焦急难耐，见到段星空出来就迫不及待地询问。
　　段星空从怀中掏出一支碧玉瓶递给新然，道：“九香还魂散，内服，天衣圣水外敷，他的情况还未稳定，你们要悉心照顾！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告辞了！”
　　新然道：“谢谢你！”
　　
　　六
　　新然的面色已经憔悴了许多，四天来，她几乎没离开过肖旸一步，可就是看不见他有丝毫醒转之色。
　　她俯在床前，轻抚着肖旸苍白的脸庞，喃喃道：“肖旸，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是新然……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了……”
　　话未完，泪已落。
　　冷香轻轻地走过来，抚着新然的双肩，柔声道：“圣女，肖旸这样子已经是很好的状态了，你要打起精神来，才好陪他度过难关啊！”
　　新然依旧哽咽着道：“我为你请来了最好的大夫……给你用了最好的药……我已经尽了全力……你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才肯醒来？”
　　冷香道：“圣女，他能坚持到现在就一定可以好起来！你要对他有信心！”
　　新然看了看冷香，才茫然似地点了点头。
　　“这是九香还魂散。”冷香端来一碗汤药。
　　新然接过碗，道：“你把他轻轻扶起来。”
　　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透露出无比关切之情。
　　可是药刚喂进肖旸嘴里，他突然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不但咳出了药，也咳出了血！
　　新然和冷香顿时慌了手脚，新然立即以掌心贴着肖旸的胸口，将内力缓缓输送过去。
　　肖旸终于睁开了眼睛，二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肖旸咳嗽已经缓止，道：“是不是……九香还魂散……”
　　新然点头。
　　肖旸笑道：“如此珍贵的药，我却无福消受……”
　　新然和冷香看见他的笑；心下已大为宽慰；新然嫣然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肖旸道：“不用再浪费真气了，我还撑得住。”
　　新然这才将真气收纳丹田。
　　冷香将肖旸轻轻放倒，道：“你体内的两股真气互相冲撞，剑伤又引起内部出血，先前你的气穴已封，四天一过，气穴畅通，难免会血气上涌，只要悉心调理，相信自无大碍。”
　　肖旸面有吃惊之色，挣扎着要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处，剧烈的痛楚已使他沁出冷汗。
　　新然立即按住他的肩头，道：“你还不能起来！”
　　肖旸道：“可是，我已经昏迷了四天！”
　　新然道：“这已经是你的造化了，你若不好好躺着，纵然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好你了！“
　　肖旸只有躺下。
　　
　　七
　　冷香在院中；新然从肖旸房中出来就看见了他。
　　“圣女！”
　　“教主此次差我出来；主要是为‘追花舵’寻得一位舵主；现在肖旸伤重不能远行；而我领命已有十天之久！　肖旸就拜托你费心照顾了！”
　　“属下必当不负重托！”
　　新然深深地看了一眼房门；叹道：”但愿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痊愈……”
　　
　　　　第九章　无中生有
　　
　　一
　　血；殷红的鲜血；遍处皆是。
　　人呢？人亦是。
　　肖旸只想尽快离开这血腥且阴森、令人窒息、令人发冷的地方。
　　那样一种冷入骨血的感觉为什么总是这样纠缠着他，这到底预示着什么？
　　他惊醒，坐起，冷汗已湿透重衣！
　　这一举动令坐在身旁的冷香大吃一惊，她边为他拭着额上的冷汗边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肖旸呼吸沉重：“没什么……”三个字刚说完就觉得胸口血气翻腾，伤口也因这一坐之势而崩裂。
　　冷香对医术也颇有研究，察言观色之下，立即出手点住他两肩的“肩贞穴”，胸前“膻中”及背心“灵台”四处大穴，然后手扣腕间“外关”、“内关”穴，将真气缓缓输送过去。
　　盏茶工夫，肖旸的面色已经好转；冷香才柔声道：“现在好些了吗？”
　　肖旸道：“好多了，谢谢你。”
　　冷香笑道：“我们已属同门，何必如此客气？”
　　肖旸也笑道：“上次的事多有冒犯……”
　　冷香已端来碗药，将他的话打断：“快别多说了，先把这碗药喝了！”
　　肖旸道：“九香还魂散？”
　　冷香点头，将药送到肖旸嘴边，肖旸看着她，她也刚好与他的目光接触，心中一阵不安，连忙低下头去。
　　肖旸举手接过碗，道：“我自己来。”
　　他接着又道：“我只知道圣教的天衣圣水闻名天下，没想到连九香还魂散也是囊中之物！”
　　冷香道：“是段星空给你治的伤，这也是他留下的。”
　　肖旸一怔，道：“他？他怎么会……”
　　冷香道：“你别忘了是谁打伤你的，圣女没有派人去围剿，反而纡尊降贵地去请他，已经退了一万步！想那段星空也是明理之人！”
　　肖旸颔首沉思着，倾俄问道：“我想知道，青城派的云堂堂主和崆峒派的刑堂堂主是怎么死的？”
　　冷香道：“是我们的人杀的！”她轻描淡写地将这句话说出来，仿佛杀人在她眼里根本就已经习以为常！
　　肖旸道：“有何目的？”
　　冷香道：“小惩大诫！昔年天香教主独霸武林，若非突遭变故，又怎么会有十一大门派今天的气焰？”
　　肖旸道：“那道现在的教主也想独霸武林？”
　　冷香道：“不知道，她只下了一道命令，把慕成雪找出来？”
　　肖旸道：“她和慕成雪有仇？”
　　冷香道：“不知道，但慕成雪一天不死，始终会影响我们的行动，况且，他本来就该死！”
　　肖旸道：“为什么？”
　　冷香的目中一片杀机，连脸色都变了。
　　“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肖旸摇头。
　　“闭日神教那件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
　　冷香的话音有些颤抖，是因为仇恨和愤怒。
　　“我就是殷昊天的亲生女儿，殷非的同胞妹妹！”说完这句话，她的目中已经布满泪水。
　　肖旸怔住了。
　　二人许久都没有说话。
　　许久，肖旸又听见冷香在哽咽着说话：“若不是慕成雪插手，爹和大哥怎么会死？闭日神教又怎么会覆灭？苍天有眼，总算让我活了下来，我定要杀了他，以慰亲族在天之灵！”
　　肖旸道：“所以你投靠了圣教？”
　　冷香道：“为了报仇，我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肖旸长叹，仇恨？仇恨的力量为什么这么巨大？
　　冷香道：“你呢，为什么答应入教？”
　　肖旸笑笑，披过长衫，缓缓出门，道：“因为我是江湖人。”
　　——这算什么回答？
　　但是冷香却完全明白。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每个人往往都会做出些自己本来不愿做的事，这本是种无可奈何。
　　但也只有“有所不为，有所必为”的人生才会充满绚烂的色彩。
　　冷香怔怔地看着他，他的背脊让她感到锥心的孤独。
　　“你的伤势刚刚稳定，就可以下来走动了，真是出乎意料。”
　　肖旸道：“我不喜欢被别人当病人一样服侍，只要不会倒下去，我决不躺着。”
　　
　　二
　　晶莹的星星在无际的灰蒙蒙的天宇上闪烁着动人的光芒，明亮的星光，掺上了雾水，变得湿湿润润，柔柔和和，随后轻轻地挂在树梢上，搭在房檐上，铺在小径上，薄薄的一层。
　　接触到这种光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雅致，那么幽静，那么安详……
　　天地间只剩下肖旸一个人。
　　他站在走廊上；偎在朱漆栏柱边；仰望着天空中的星星。
　　夜是那样的静；他的人也宛如夜色。
　　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但多的却是一股欲语还休的苦痛之色……
　　他的手贴在心口；取出了一块雪白的丝巾。
　　然后；他就看着这块丝巾；目中的痛苦之意更浓……
　　“吱呀——”一声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却见东厢房中闪出一条白色的人
　　影，正是冷香。
　　肖旸不解，这么晚了，她要去哪？
　　肖旸的房中没有点灯，所以冷香并没有看见他，而是沿着东面长廊往外走
　　去，肖旸把丝巾揣在怀中，亦在后跟去。
　　冷香一直在往前走，终于在残阳舵境内的梅林中停了下来。肖旸的身形也没有落下，他虽未引起冷香的警觉，却牵动了伤口！
　　就在这时，冷香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紫衣人。
　　坦白地说，他是一个能令许多少女都深深迷恋的青年。
　　他的神态比之肖旸，少了一分骄狂；比之陨飘，又少了一分倔傲。
　　一种宛若北极亘古不化的冰山似的冷削之色。
　　“只有你一个人？”冷香语声平淡。
　　“我没有约他。”他的语声低沉有力，却嫌太冷淡了些。
　　“那只有等了。”冷香轻叹，不再说话。
　　紫衣人不说话的时候；嘴唇薄得就像一柄出鞘的剑。
　　许久，紫衣人才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的话好像很少。”
　　冷香道：“你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一定不喜欢听别人唠唠叨叨，而我又不是那种不知趣的女人，所以——”
　　紫衣人又闭上了嘴。
　　此时林中已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你们已经在这儿了！”
　　来人正是陨飘。
　　冷香道：“为什么迟到？”
　　陨飘瞅着紫衣人，窃笑道：“西门老兄一定希望我再迟到一会咯？”
　　紫衣人的目中闪动着奇异的光芒，语声依然冰冷：“时间不早了，可以谈正事了。”
　　原来他就是“飞雪舵”的总舵主西门翾。
　　他们三位总舵主聚集在此所为何事？
　　肖旸一直在暗处；一直也没有发出丝毫声息。
　　只听冷香道：“残阳驻剑门关以南地区所有分舵都没有查出慕成雪的下落。”
　　西门翾道：“飞雪驻摩天岭以北地区所有分舵也没有慕成雪的下落。”
　　陨飘道：“逐翠驻积石山以西地区亦没有他的任何行踪！”
　　（注：　剑门关现今四川省北部；　摩天岭现今辽宁省东南部；积石山现今青海省的东南部；为昆仑山脉支脉。）
　　三人一时不禁皱眉。
　　冷香道：“难道他还在中原？”
　　陨飘道：“极有可能。”
　　冷香道：“我们是不是应该传令狐寻香、郦长树、木瑶来问一问？”
　　——他们这三个人就是十二分堂中一、二、三月堂的三位堂主，直属追花舵管辖。
　　陨飘道：“与其让大家这么漫无目的东找西找，到不如直接一点。”
　　冷香道：“你有什么主意？”
　　陨飘的脸上又泛起了他特有的那种残酷的笑容，道：“慕成雪最好的朋友是谁？”
　　冷香道：“叶秋白和段星空。”
　　陨飘道：“慕成雪一向是个重情义的人，若他的朋友有难，他会袖手旁观吗？”
　　——他说的不错。
　　每个人都必须为某些事付出代价，如果不去做那件事，他就不是那个人，也不配做那个人了！
　　这某些事便是
　　——朋友间永恒不变的友情和义气
　　一种一言既出永无更改的信约
　　一种发自内心　的亏欠和负疚
　　还有一种两情相悦生死不渝的爱情
　　和人类感情中基础最浓厚的一种，也是所有伦理道德中最受人推崇敬仰的亲情。
　　西门翾这时才开口道：“慕成雪是因为此番诸多事端而踏足江湖，他的失踪，武林中人不会坐视不理，叶秋白和段星空现在也趟进了这场浑水，他们若有什么事，神武门里的人第一个就会出手！想打他们的主意并不容易！”
　　陨飘笑道：“所以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
　　——他不像西门翾，他很喜欢笑，可是笑也有很多种。
　　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