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夜合欢 作者:屈轶草(红袖添香vip2012-03-23完结)
还有个人知道青裳去省城后的情况。那么,此人会是谁呢?青裳家里除了开纸扎铺的那个姨娘已经没有别的亲戚了,而青裳的姨娘又不像是那个曾经和青裳一起到过省城的人。从我跟她的三次见面谈话中,我觉得她对青裳的情况或还有些许保留,但关于青裳后来的行踪她知道的并不比我们多。她的刻意回避,也许有她自己的原因,抑或只是出于保护青裳的目的。总之,我不认为她就是青裳哥哥口中跟在“还有”后面的那个人。
可若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我的疑问从终点回到起点,转了一个圈,不禁埋怨起穆寒来,他打那个电话的时机也选得太巧了吧?
第四十六章 渺渺如风的思念(1)
我把那张剪报装进一个信封,放到书桌的抽屉里。热书库也许这个做法有些自私,但我真的不想让其他人看到那张署有妈妈笔名的文章了。
抽屉的角落里,那根刻着青裳字样的发簪寂寞地横陈着。以前我自己的也就是刻着丹棘字样的那根发簪是经常被我插在头发里,或者握在掌心的,我觉得那根发簪带着外婆和妈妈的共同印记,贴近它,有种暖入心扉的亲切感。而青裳的那根,则完全不同,我不敢太亲近它,因为它来历不明,令人起疑。并且那发簪的上面一定还残留着青裳的气息,与其说我害怕那气息,不如说我更希望那气息能保留得长久一些。或许那气息能指引着我找到青裳呢,这是我的另一个奇想。懒
我拿起那根发簪端详着阴刻的青裳两个字,脑海里闪过我所熟悉的同样阴刻的丹棘两个字。此时此刻,我的那根发簪又握在谁的手里,插在谁的发髻中呢?
这样的念头自然而然地产生,我不由得心思飘摇起来。一样物品可以在几代人的手里流转,也可以跨越阴阳两界,成为灵魂之间的纽带。
这并不是不可能的天方夜谭。热书库
我小的时候,有段时间和外婆一起住在一个有几十户人家的大院子里,外婆经常和院子里的一些老人家聊天,彼此相处得都很融洽。有一次,一个李姓人家八十多岁的老爷爷去世了,家人把他葬在乡下老家的祖坟地里。由于子女很多,大家都想留个念想,就把老人家生前用的拐杖烟斗毡帽等等物品都分了。而这些都是他们的家务事,他们不说,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过了一段时间,我外婆忽然梦到了李老爷子来找她哭诉,说他住的房子漏水,屋顶都要塌了,还说他用惯的东西都没带去,要走路没有拐杖,想抽烟没有烟斗,出个门连帽子都没有,这日子过得太麻烦了。老人家说完了就哭,听得外婆也很伤心,跟着他抽泣起来。这一哭就哭醒了。虫
等到天亮,外婆赶紧跑到李姓人家,问老爷子的儿子,是不是没有给老爷子带去常用的物品,以及老家的坟地是不是淹了水。
李老爷子的儿子被问得一头雾水,眨巴着困惑的眼睛连问外婆是怎么知道的。
外婆便将梦里的情景将给他听,那个大男人竟然抱着我的外婆泪流满面,说爸爸为什么不直接托梦给我呢,是我不孝顺吗?
外婆拍着他的肩膀,说不是你不孝顺,而是我和他谈得来,他信得过我,知道我不会把他的话只当作一个梦,而置之不理。热书库所以,按照老爷子说的,把他用惯的东西都给他带去吧。
李老爷子的儿子连连点头。不久后他又特意到我们家,告诉外婆他们把老爷子生前的物品都收罗起来了,并送到到祖坟地里。老人家的坟茔从外表看并无异样,等挖开来才发现墓坑竟然渗水了,棺顶已经洇湿,腐朽得几乎要塌掉。一群子女见了顿时目瞪口呆,放声大哭。
重新换了棺材安葬后,大家坐在一起边闲谈边休息,忽然发现一个锡制的烟盒忘了装进棺材里,而那个烟盒也是曾经被子女瓜分掉的。对于要不要再次挖坟开墓,大家各执一词,意见分歧难以弥合,甚至兄弟姐妹间都红了脸。于是,李家的儿子找到外婆,目的就是想向外婆讨个主意。
没想到外婆一拍大腿说,嗨,这个老先生还真是守信用,当初他在世时,有一次我们在院子里聊天,他的手里一直拿着这个烟盒,当时我看着喜欢,就接过来看了又看。他随口说道如果我死在你前面,就把这个留给你做纪念吧。我还以为他在说笑,没想到老先生一言九鼎,他这是让你给我送来,完成他的诺言啊!
说着说着,外婆又抹起眼泪来。
李老爷子的儿子不敢不信,因为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都太不可思议了。他把烟盒郑重其事地交给外婆,并连连向外婆鞠躬致谢。
后来再拿出那个烟盒,外婆都会给我讲一些李老爷子的往事。一件看着不起眼的东西却能让地上地下的人互相惦记,彼此影响。所谓的念想其实就是这样,
就如同那根发簪,过去它联系着青裳和我的妈妈,如今竟似又牵扯上我,这中间的原由至今仍让人莫名其妙,但我相信等到谜底揭晓的时候,一定不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我把发簪重又放回抽屉,看着它静静地卧在灯影里,散发出迷人的玳瑁特有的光泽,忽而有些伤感。青裳的那张皎若新月的脸慢慢在眼前浮现出来,她的眉眼,她的嘴唇,以及那抹挂在唇角的似是而非的笑意。
我冲了一杯绿茶,捧在手心一边喝一边在卧室里踱步,这几天在电脑前坐的时间太久,严重缺少运动,整个人的筋骨都是又僵又涩的。
桌角的鱼缸里,菲儿倒是游弋了一大天,累了,大尾巴有气无力地低垂着,只隔着鱼缸的玻璃,瞪起一双蒙昧的大眼睛,看着我走来走去。
我踱了几圈之后,又打开门,缓步走过悠长的走廊,来到走廊的尽头的那幅油画前,凝神注视良久。青裳的那张脸被韩子郁拆解成形状各异的碎片,藏在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彩中,这样的艺术表达方式还真是新奇,我禁不住又困惑起来。当年的他决定将作为模特的青裳融入画中时到底想要表达一种什么样的意象呢?是暗示了他隐忍的无法直舒胸臆的感情,还是坦然呈现出本就无可厚非的师生关系?
而青裳呢?她知道自己那张皎洁的脸会变得四分五裂吗?如果知道,她对此又作何感想呢?或许,只有她最了解个中深意吧。
都说当事者迷。其实并不尽然。有些事情,在旁观者看来迷雾重重,可在当事人眼里,清晰得仿佛自己掌心的纹路。那是他(她)的生命之痕,合拢手指,一切真正拥有过的,都不会丢失。
第四十六章 渺渺如风的思念(2)
走廊里很安静,只有我的脚擦过地板时发出细微的嚓嚓声。h我把目光从油画上移开,顺着楼梯,一路延伸到光线幽暗的客厅。
偌大的房子,不应该只住一两个人,那些房间里应该充满了小孩子的歌唱和穿梭嬉戏的身影;大厅里应该摆满了孩子们的木马童车和各式玩具;花园里,卵石径边藤萝架下,应该是和摇荡着秋千一起翩飞的衣裙和欢笑声……懒
那样的房子才是有生命的,才不失为一个家。
“如果真想让锦庐成为家,也未必就是不可能的事。”我想起穆寒那天坐在卧室窗口的慢声自语。
他是什么意思呢?莫非……我又开始浮想联翩了。
穆寒,他此刻在做什么呢?
这个念头一闪,我便用力甩了甩头,暗骂自己真没出息。人家若是把你当回事,这当儿若是也在想着你,还会任你一个人在如此暗沉的夜晚踽踽徘徊而没有只言片语的问候吗?
算了,别自讨没趣了。我愤愤地回到卧室,点燃一枝香烟大力地吸了几口。烟雾模糊了视线,也令我的呼吸憋闷起来。我咯咯地咳了几声,走到落地窗前,将窗帘向旁边拉开一些。等我定睛往窗外望时,发现踽踽徘徊的并非只是我自己。热书库
树影婆娑的花园里悄然立着一个纤细袅娜的倩影,很薄很淡,如同一抹幻觉。而且,跟随着那身影的还有一盏昏黄的纸灯笼,在夜色中悠悠荡荡,飘忽不定。虫
又来了!我已经没有了第一次见到那身影和纸灯笼时的恐惧和慌乱,相反,竟似还有些久别重逢的欣喜。
我屏住呼吸闪身躲在窗帘后面,只探出半个头偷偷向外窥视。那身影只在藤萝架下游移着,时而仰望,时而俯视,时而伫立,时而前驱,不像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倒更像是一种散漫的闲庭信步,所有的路径都是熟识的,完全没有任何顾忌。
我很希望月光能照在那身影上,让我看清隐没在迷蒙中的面容到底是什么样。可是,那半个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被浓厚的云朵遮盖住了,天空中只有沉闷无边的阴霾。而那盏纸灯笼的光又太恍惚,太似有似无,完全起不到照明的作用。我回身把指间的香烟捻灭在烟缸,快步冲下楼去。
打开楼门,花园里的身影像是知道被我发现了,竟一下子消失了。我定了定神,告诉自己要镇静,然后极目向四周搜寻,果然不出所料,在花园外密森森的树林里,那盏纸灯笼正忽忽悠悠地沿着草木间那条小径向前飘去。
我赶紧开了铁栅栏门,也朝小径奔去,那身影终于又出现了,但并不是如我想像的那身影因为我的发现而逃遁,反而仍然不急不缓,停停行行,只是小径里漆黑一片,我深一脚浅一脚,总是无法放开步伐尽力追赶,所以,那身影始终与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热书库
过了睡莲池,那身影竟又上了宽阔的行车道,我想这下我应该能追上了,谁知那身影的速度更快,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脱离了我的视线。我连忙跟过去,前面出现一大丛郁郁葱葱的竹林,透过竹林的缝隙,还能隐隐约约看到那盏纸灯笼的光。
这里我来过,我知道转过竹林,后面就是于烈的家。纸灯笼怎么会到了这里呢?我一阵疑惑。上一次我跟着那身影去到睡莲池畔的时候,恰好碰到了于焉,那之后便再没见到纸灯笼的踪迹。当时于焉只说他在专心观鸟,其余的什么也没有看见。
而此刻那纸灯笼竟然游移到离于家近在咫尺的地方,又当作何解释呢?
正暗自思忖间,一不留神,我踩上一块圆滑的石头,重心不稳,啪的一下摔倒在了。我的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痛得我大叫一声,眼泪差点流出来。捂着痛处揉了几下,我勉强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前挪,转过竹林,于烈家门前空空如也,那个身影、纸灯笼都没有了。
我站在门前的空地上,仰头望着院墙里于家的二层小楼,所有房间的窗户都是黑黢黢的,没有一丝灯光透出来。
于焉和于烈都睡了吗?我琢磨着,无法判定适才摔倒后那个身影的去向。只是这里只有于家一所宅院,虽然我内心里也觉得自己的怀疑很无稽,但我仍忍不住想知道那个身影是不是进了于家的大门。
我抓起门环犹豫了几分钟,终于下定决心用力扣响。
不多时,里面传出嗒嗒嗒跑下楼梯的声音,紧接着,门廊上带玻璃罩子的白炽灯亮了,一道刺眼的亮光照得我睁不开眼睛。
“是谁?”里面传出于焉警惕的问话。
“我是凌羽。”我答道。
“凌羽?这么晚,有什么吗?”大门开了,于焉光着膀子,只穿了一条宽松的沙滩裤。他愣愣怔怔地望着我,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我又看到那个身影了,从锦庐一直跟着,就到了你们家门口,可是,刚才一转眼,就不见了。”我急不可待地回答。
正说着,于烈穿着睡裙,一边揉眼睛一边走下楼来,“哥,你在跟谁说话呀?”她问。
于焉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是凌羽。”
“凌羽?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吗?”于烈顿时紧张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几步奔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不放。
“没什么事。”我与于焉对视了一下,他的眼里似乎有颗细微的星子在闪烁。
“啊,你受伤了,还说没事,快进来。”于烈一眼瞥见我碰伤的膝盖,惊叫一声,而经她一叫,我也蓦然感到那伤口已经痛得无法忍受。
我摇晃着靠在门框上,于焉迅速上前扶住我。
于烈也忙伸出手,她和于焉一起一边一个将我半搀半架地拖进房间里。于烈忙不迭地跑去拿来急救包,动作麻利地给我的伤口做了清洗消毒,然后用纱布一圈圈包扎起来。
“流了好多血啊,凌羽,你这是怎么弄的呀?”于烈问道。
“在行车道那儿,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我说,感觉痛楚缓解了一些。
“深更半夜的你不老老实实呆着,在外面乱跑什么?这山野郊外的多危险啊!”她收拾起急救包,有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有什么事不能打电话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