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舞夜合欢 作者:屈轶草(红袖添香vip2012-03-23完结)
一萼红是词牌名,其来历颇为神奇有趣。据说杨玉环有一天早晨刚化完妆,宫女送来一枝白牡丹,杨贵妃对着镜子将花簪在鬓边,因为手上沾着未洗的胭脂,所以白牡丹的花瓣被染红了。第二年花再开时,每朵白牡丹上都有一片花瓣是红色的。唐明皇知道了也啧啧称奇,随即为爱妃写了一首《一捻红》曲,后来词名也依此沿用,曰《一萼红》。
再看那条金鱼头上的一抹红色,与杨贵妃随手一捻染红的白牡丹花瓣,果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仅鲜活生动,而且绮丽脱俗。
“给你取个小名吧。叫绯儿怎么样?绯红的绯。今后我们要在同一屋檐下,做同居室友了,请多多关照哦。”我轻声细语地对金鱼说。
玻璃缸里的金鱼似乎有些认生,对我的亲切示好有些不知所措。它沿着缸壁不停地翻舞,大尾巴忽上忽下,动作迅捷,仿佛要跳出水面,逃到玻璃缸外面去。
“是不是吓着你了?”我问,“别怕,这个大房子里只有我和你两个是会喘气的。虽然以前我没有养过金鱼,但是相信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让你每一天都过得衣食无忧,优游快乐。”
我捏了一点面包渣撒在水面上。
“绯儿,饿了吧。吃点点心,休息一会。”
绯儿却不屑一顾,仍然惶惶不安地游来游去。看着它的激烈表现,我的眼睛都感觉累了。
“要不然我们到花园去透透气,吹吹风吧。”
我捧着鱼缸走到门外,阳光刚刚好晒在头顶,温暖而明亮。风混合着花草的清芬徐徐而来,拂过发际眉梢后又缓缓而去。
“绯儿,这株即将开花的树叫合欢,你知道吗?”我说着把鱼缸放在石桌上,合欢树的影子在水面上斑驳摇曳。
绯儿好像听懂了,迅即安静下来。它的身体几乎是一动不动的悬停在水中,抬起头望着前方,那副姿态就像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芭蕾舞演员,优雅而高傲。
“原来你喜欢房子外面的世界啊。好吧,以后我会经常带你出来的。”我把手掌贴在玻璃缸的外壁上,绯儿竟然摆着尾巴游过来,嘴唇轻轻地碰触着我的指尖,像是在用亲吻来表达感激。
我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为一条鱼的善解人意而感慨万千。
第十章 善解人意的金鱼(2)
头渐渐不痛了,我站起身环视周围的风景,远处的山岚和近处的层林呈现出比以往更深沉隽逸的颜色与韵味。
于焉家的那幢房子掩映在一片苍翠中,没有夜晚常见的灯光闪烁,显出几分离群索居的落寞。
你送给我的金鱼好可爱,我已经给它取名叫绯儿了。再次感谢。我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给于焉。
刚要放下手机时,铃声响了。我还以为是于焉,接通一听却是爸爸。
“你在忙什么,为什么这么久不打电话,你妈妈每天都念叨,怕你又在晨昏颠倒地过日子,年纪轻轻就把身体搞糟了。”
不等我开口,爸爸那边传来一连串的责问。
“我很好,只是最近手头的工作有点赶,稍微忙了些……”我赶紧替自己解释。
“再赶工也不能忘了爸爸妈妈呀。”电话里边又换成了妈妈的声音。
“对不起,妈妈,我……”
“别的先不要说,我问你,前几天你发过来的那张合欢树的照片是在哪里拍的?”没等我说完,妈妈就急切地问。
“就在我现在租住的房子外面。怎么了?”
“你现在租住的房子?你不在原来的地方住了吗?”
“搬家了,我现在住在城外,北山不是有很多老房子吗,我租的这幢叫锦庐。”
“锦庐?你说你住在锦庐?你怎么会住在锦庐的?是谁把锦庐租给你的?”
妈妈的问话越来越急切,语气里充满了惊诧和疑惑。
“妈妈,你以前就知道锦庐吗?是从中介公司把锦庐租给我的,除了离城市稍远生活不太方便外,周围环境和内部设施都很不错,绝对物超所值。”我答道。
“中介公司有没有跟你说过锦庐主人的情况。”妈妈又问。
“没有。”我回答。
“妈妈,你听说过锦庐的主人吗?那个画家韩子郁,好像在艺术界有些名望的。”我接着说。
“韩子郁?是的,他不仅在艺术上才华横溢,人也生得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妈妈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夸奖,反倒有些挖苦的味道。
“你见过他本人吗?”我好奇地问。
“见过。我读大学时曾经旁听过他的讲座,当时他可是很多女学生心目中的偶像。”
“你没有被他迷住吗?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跟爸爸讲。”我故意调侃妈妈。
“我?怎么可能?你爸爸是我的初恋,这你是知道的。”妈妈回答得很坦然,不掺半点矫饰。
“我知道,爸爸是妈妈一生唯一的爱。不过,那个韩子郁后来好像是因为与女学生有染,搞得身败名裂,才不得不出国的。妈妈有没有听说过,内情到底是怎样的?”我接着问。
“这个……具体是怎样的,我也不太清楚。”妈妈含混地回答。
“你一个人住在荒僻的野外,到底不妥当,生活不方便事小,人身安全事大。听妈妈的话,赶快搬回城里去住。爸爸妈妈不在,你最好回家去住,照看下家里的空房子。”妈妈接着说。
“这里不荒僻,附近的几幢房子都有人住,每天晚上都能看到灯光。而且,锦庐安装的警报系统是跟保安室联通的,那边有人24小时监控。”我急忙回答,以求打消妈妈的疑虑。
“如果你不想让妈妈担心,就听妈妈的话。”妈妈用不容辩驳的口吻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绯儿,你想住到城里去吗?”回到卧室,我把金鱼缸放在书桌上。
绯儿默然无语。
风声止了,房间里异常静谧,静谧得仿佛能听到绯儿轻轻摆动尾巴的声音。
第十一章 风仪绰约的长裙(1)
刚一回复神清气爽的状态,我就感觉饿了。
打开冰箱,我看见里面有一块装在精致纸盒中的水果慕思蛋糕,纸盒上印着穆寒和我就餐的西餐厅的名字。显然是昨天穆寒送我回来时一起带过来的。
我禁不住心生愧疚。穆寒一定是花了很多心思想要营造一个温馨浪漫的纪念日气氛,而我却不领情,没心没肺地喝醉了,辜负了他的心意。
穆寒该有多失望啊。我暗暗自责。
我泡了一壶普洱茶,和慕思蛋糕一起端到楼上,然后,一边喝茶吃蛋糕一边琢磨着要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的无心之失。
一闪念间,我记起昨天醉得一塌糊涂,连衣服是怎么脱的都不知道。真是丢脸!我心头的愧疚中又增添了一层羞惭。
跳起身,我跑去打开衣橱,那件桑蚕丝衬衫和阔脚裤赫然与我的其它衣服挂在一起。衬衫依旧飘逸轻盈,阔脚裤上却有几道生硬的皱褶。我很心疼,赶紧把裤子取下来,打算用熨斗把那些皱褶熨平。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在熟悉的衣服中间有一条长裙是陌生的。
那条长裙是棉质的天青色,款式简洁,只在领口袖边和裙脚用丝线绣出许多繁复的花纹,显得素朴而雅致,充满怀旧的味道。
而天青色,按照宋徽宗的说法,是雨过天晴云破处所特有的颜色,也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我把长裙提在手里仔细查看,裙子上没有标签,不像是工厂流水线上出来的成衣,更像是在某个风尚小店设计制作的个性单品。我用眼睛大致丈量了一下,觉得那裙子的尺码应该与自己的身材很合适,便脱掉外衣,把它穿在身上。果然不出我所料,那收细的腰身和及踝的长度,如同特意为我量身定做似的刚刚好。我立刻就喜欢上那条长裙。
它也是穆寒给我买的?为什么没有跟衬衫裤子一起拿出来呢?我心想。莫非是因为那套奢华大牌的衬衫裤子更适合昨天的情境,而这条舒适随意的棉质长裙,则适合日常穿着,所以,穆寒想稍后再交给我吧。
我走到螺钿镜前,望着镜中映出的身影,感觉仿佛回到了妈妈读书的时代。我在妈妈的旧相片中看到过,当年大学校园里的女学生们大多穿着类似款式的长裙,既意气风发又不失沉静内敛。这恰是那个时代的整体风貌。而之后我的同辈人们,则变得太张扬也太浮躁了。
这是时代在进步还是在倒退呢?
我喟然叹息,视线落在螺钿镜的黑漆边框上,那些用贝壳镶嵌而成的似花非花的图案闪耀着奇异的光泽,突显出制作者精湛超凡的手工技艺和历经岁月磨砺的沧桑韵味。我猛然意识到,这或许就是号称漆器大家的韩锦遥У淖髌罚簿褪撬嫡飧雎蓊渚凳窃诮趼ǔ芍蹙痛嬖诘睦瞎哦恕?br /> 惊诧之余,我又仔细观察那个相距不远摆放的黑漆屏风,随即发现了其中的差异。虽然二者的形制图案有许多相似之处,但是屏风独独缺少了烟尘侵蚀的独特味道,也就是说屏风是新产品,它的出现只是为了与原本就立在墙边的螺钿镜遥相呼应,做个陪衬而已。
是谁做了这样刻意的安排呢?我再次站到螺钿镜前,与镜中的自己凝神相对,思绪飘摇间,我突然又有了之前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似乎那双螺钿镜后的眼睛又在向我张望。我在本能的驱使下,倏然抽身逃到镜面照射不到的地方。
第十一章 风仪绰约的长裙(2)
我想起儿时听外婆讲的那些物老成精的故事,树精,蛇精,扫帚精,石头精……好像自然界所有有生命没生命的东西,经过年深日久都会吸收天地灵气而成为精怪,作祟人间。
难不成这螺钿镜也成精了?我不禁掩口窃笑。这个念头即便是外婆听了也会认为是无稽之谈的。
但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又该作何解释呢?是我神经过敏,想入非非吗?我难置可否。
这时,“嘀”的一声,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
我打开落地窗探身向外看,是于焉。这次他倒是穿了双干净鞋子。
“我只是路过,跟你打个招呼。绯儿还好吧?”他笑眯眯地说。
“好。”我也微笑着回答。
山风鼓起我的裙摆,像旗帜一样哗哗作响。
于焉望着我,笑容在刹那间凝固了。突然,他向我摆手说:“别动,别动,就站在那里。”然后,他飞快地转身到车里拿出一架装着长镜头的照相机,对着我一通咔嚓。
“对不起,没有经过同意,就给你拍照片,凌小姐,你不会生气吧?”于焉停下来,略带歉意地说。
“拍都拍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只要你没把我拍得太丑,我就不会生气。”我说。
“一定很漂亮,相信我。摄影是我的职业,我拍的照片可是得过大奖的。”
“拍的也是女人吗?”我半开玩笑地问。
“不是,是小鸟,春天忙着筑巢的布谷鸟。我是业余观鸟协会的会员。”于焉嘿嘿一笑,伸手抓了抓头顶上的“鸡冠子”。
“没想到你的爱好如此广泛,生活丰富多彩,真令人羡慕啊。”我说。
“哪里。只不过是因为住在郊外,才应运而生的消磨时间的勾当,没什么好羡慕的。”
“给我一个电子邮箱地址,我把照片给你传过来。”他接着说。
我把自己的邮箱地址用手机短信发给于焉。他掏出手机查看了一下,然后朝我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再见。有时间去看一下我的个人主页,里面有很多我拍的照片——小鸟的照片。”他一边说一边挥手告别。
目送于焉的越野车绝尘而去,我的心中不由自主地产生几分好奇。这个貌似不羁的男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我打开电脑,按照印在名片上的地址,进入他的个人主页。
那里简直就是一个鸟类的天堂。许多我从没见过、叫不上名字的鸟儿,或歇止或翱翔,或沐雨或临风,或远在天边或近在檐前……千姿百态,美不胜收。可以想见,于焉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和精力,他是发自肺腑地爱着那些被定格在镜头中的羽丰翼美的精灵。
午后,我收到于焉发过来的一组照片。照片上的我站在落地窗前,手扶窗棂,眼睛望向远方,有风拂过,头发与裙角一起飒飒飞扬。
其实每个普通人都会有明星般光芒四射的瞬间,只是这不经意的一刻很难被捕捉到并留驻下来罢了。
看着自己的照片,我竟然激动不已,对于焉的慧眼和摄影技术更是由衷的佩服。
我把照片发给穆寒,他很快打来电话。
“好美的照片,我把它设置成电脑桌面了。是什么时候拍的?”他问。
“上午,于焉路过时我站在落地窗边跟他说话,被他抓拍到的。怎么样,他的摄影技术不错吧?”
“不错。有点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