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妃 作者:慕容琳霜(起点vip2012.11.07完结,宫斗)
……
榆钱捧着匣子到莫非跟前打开,莫非见是一长串颗颗硕大浑圆的佛珠,匣子刚一打开,便有甘甜浓郁的香气溢出。以莫非的心境仍然忍不住低低“嗳哟”了一声,浅浅道:“这是上好的多伽罗佛珠,常妃姐姐怎么这样客气。”又朝榆钱道:“选一样像样的回礼,好生给姐姐送去。用心些选,便是没这多伽罗佛珠珍稀,也要能配得上姐姐品格的。”
榆钱连忙应“是”,又道:“只怕玉妃娘娘那边的人还在主殿候着,说是送了礼来,奴才们不敢接。”
莫非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你赶快去,接了,好好谢过。”顿了顿又道,“玉妃那边不用回礼,让来的人带一句话,就说,‘我知道了。’”
榆钱愣了愣,曲膝道:“奴婢省得。”又朝灵素道,“有劳姐姐看着娘娘,我先出去了。”言罢便退了出去。
……
冯太医来诊了脉,只说要静静养着,又开了方子,倒也没说旁的。
灵素服侍着莫非用了些吃食,又扶着她细细躺好,才源源本本将李柚这两日反常的状况向莫非一一说了,又说了李柚回来那日先去了金辰宫,又来了明仙宫,才去了晗宁殿,晗宁殿出来之后便在明仙宫站了半日,之后两日却没有再去晗宁殿请安,也没有再来明仙宫,只是一味的沉默。反倒是太后,这两日诏了许多老臣喝茶聊天打马吊。
莫非沉默了很久,才费力地说道:“纵然我知道你是慕容云随的钉子,你这样和我说这些事,我依然会很不习惯。更何况,我和慕容云随闹得并不愉快。还有,慕容蓝走了。”
灵素轻轻替她把杯子理了理,压低了声音轻巧笑道:“少主说过,您永远是慕容府的三小姐。至于蓝姑娘,奴婢不懂她为什么走,但奴婢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是说人的心和身体可以在不同的地方。”
莫非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了很长时间,终于点了点头,断断续续道:“难为……她了……”
灵素也沉默了很长时间,笑道:“圣上很是惦记娘娘。圣上给娘娘的这块玉……”灵素目光缓缓下移,落在那块晶莹剔透的翠玉上,“这是北庸历代皇帝传承之物。”
莫非听了这句话,陡然愣住,突然脑海中浮现了许多画面,想起今后要做的事,又想起肚子里那个自己还不知道她存在便消逝的生命,怔怔的两行泪,无声无息的滑落下来。
灵素忙轻快的劝慰道:“娘娘别哭,这会儿可是断然不能够哭的,不然再过几十年,必定落下迎风落泪的毛病。”
莫非有些虚弱,仿佛无意识般喃喃道:“几十年……”灵素仿佛看看到了她唇边的那丝嘲讽,一面替她拭泪,一面温言道:“娘娘还这样年轻,皇上和少主又这样的关心娘娘,娘娘要多想想以后的日子。娘娘是大富大贵之人……”灵素还在轻快的说着什么,莫非却已经听不进去。莫非脑子中只是很讽刺的想到,如果灵素知道自己以后想要干什么,还会不会说自己是大富大贵的人?还会不会让自己想想以后的日子?
有些坚持,永远不能改变。
过了片刻,榆钱进来,身后却是万金来了。一进屋子先是规规矩矩给莫非请了安,“奴才参见莫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莫非听见“莫妃”两字,眉角狠狠跳了两下。虽然适才已经从灵素口中得知册封的消息,却依然极不适应这个封号,总有些忐忑地猜测到底是何意思。只听万金恭谨道:“皇上听说娘娘醒了,打发奴才过来。”说着将一缄薛涛笺双手呈上。
榆钱忙接了打开却没有看而是直接递给莫非。那薄薄笺纸上果然是李柚御笔,只写了廖廖数字,正是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天涯明月,相思寄与谁?”
第一六一章 慕容蓝的价码
莫非有些怔怔瞧着那一张墨色凝重,衬着雄峻清逸的字体,正是她画给李柚的那幅画上所题那首诗其中一句。一颗热泪滚落在薛涛笺上,墨迹顿时洇开了来,紧接着那第二颗眼泪又溅落在那泪痕之上。
榆钱看着那几个字,却是极为欣慰的笑了,只是见莫非那般神伤,本来一肚子话,这情形下,倒是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只跟着默默垂泪。
万金有些尴尬的沉默着,心想:莫妃娘娘如今圣宠正浓,指不定便能真正的福贵起来,是万万不能得罪的人物。思量半晌,方才温言宽慰道:“圣上着实惦念着娘娘,只是碍着祖宗的规矩,不能来瞧娘娘。这两日当值的奴才们回报,说皇上翻来覆去,连着两夜没睡安生。奴才瞧着,皇上的眼窝子都抠偻了。”见莫非泪光泫然,不敢再说,只低声劝道:“娘娘且珍重身体要紧,别为眼下再伤心了。”
灵素也温言快语的劝道:“娘娘莫要再这样伤心,若让皇上知道,只怕心里会更加难过。为着皇上,娘娘也该爱惜自己才是。”
莫非轻轻点了点头,道:“拿笔来。”
榆钱走到门边,拍了拍手掌,吩咐来人极快的拿来了笔墨,莫非挣扎着坐直了身子,颤抖着手,轻轻喘了口气,极其无力的在那排雄峻的字迹下缓缓写了一行字,然后递给万金,低声道:“万公公,烦你将这笺拿回去。”言罢无力的靠在大迎枕上,身子颤抖不止。
……
万金回到御书房,将那薛涛笺呈给皇帝。李柚缓缓打开来,见薄薄的笺纸泪痕宛然。笔锋极其孱弱不稳的题着几个字,正在自己那句诗下:“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李柚顿时有些恍惚:莫名被打入冷宫那日,自己不能去探望,只好让万金偷偷递去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而莫名让万金带回了自己的那张薛涛笺,在自己的那句话下,也是用鲜血歪歪写着“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明妃含冤远去,不知是生是死。唐子俊被迫留在了司兰国。自己此生,恐怕都再难见明妃一面了。此生负了明妃无法偿还。万不能再负了莫妃。
李柚怔怔半晌,看着眼前的这张笺纸,下面的那行字,仿佛也变成了黯淡的血红色。李柚顿时将笺纸揉成一团,心如刀绞,痛楚难当,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淡淡问道:“说什么了么?”
万金想了想,才仔细答道:“回皇上的话,莫妃娘娘身子还很虚弱。奴才瞧她挣扎着好不容易写了这几个字,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味的淌泪。”
李柚将手上又攥得更紧了些,只是那张笺纸柔薄轻软。恍若无物,他的心却更沉了一分。
再看不进奏折,李柚在窗边沉默站了很久,便起驾晗宁殿,向太后请安。梅雪寒来报,慕容蓝在给太后针灸调理头风,请皇上稍等片刻。旋即奉了茶退了出去。
“慕容蓝?”李柚沉默着抿了口杯中有些烫的庐山云雾,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如今莫妃的状况那般不好,慕容蓝怎么会在晗宁殿?前日第一个赶到东山报信的也是她。她,到底想干什么?或者说,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一些不好的想法情不自禁的浮现在李柚脑海,他突然有些愤怒的将茶盏往案几上重重一放,猛的起身往外走去。
万金连忙迎到皇帝身后伺候,李柚寒声道:“起驾,去明仙宫。”
万金一楞,只苦着脸叫了声:“皇上……”
皇帝冷冷道:“闭嘴,再敢罗嗦,朕这会儿就打发你去涮马桶。”
万金哭丧着脸道:“皇上,若叫人知道了,只怕奴才连去涮马桶的命都没有了。”
李柚心中有事,没心思理会他,只冷声道:“那就别让人知道,你和王卫陪朕去。”
万金不敢再劝,自然没有人敢劝,皇帝面上的隐怒仿佛随时可能爆发,眼中的明亮仿佛随时可能化成熊熊燃烧的火焰。
……
然而李柚的脚还没有踏出殿门,便被太后略微疲倦的声音唤住。李柚回过头去,脸色已经平静得看不出任何表情。
如今见着李柚,太后面色虽依旧如常,心中却不免有许多不自在。李柚倒仍是行礼如仪:“给母后请安。”
太后亲自扶起他,笑道:“听说你这两日膳食不好,昨儿晚膳也没用,这样不好,今儿便在这儿陪母后随意用些晚膳,再说是年轻的身子骨,这日理万机的,也要好生养着。”
李柚静静道:“遵旨,谢母后关心。”
太后拉着他的手坐下,才道:“陪母后说说话。”
李柚眼神扫过太后身后垂着眸的慕容蓝,眼睛不禁微微眯了起来,淡淡问道:“这位是慕容家的蓝姑娘吧?”
慕容蓝连忙上前一步,曲膝道:“奴婢慕容蓝,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柚只作不经意的问道:“你怎会在太后宫中?”
太后缓缓抚摸着手腕上冰寒玉魄镯,柔声道:“这孩子,哀家早该跟云随要了,也不至于受这么些苦。这孩子精于药理,连针灸之术也极为了得,哀家这头风经她两日针灸调理,竟好了许多。”
皇帝望着慕容蓝,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如此,便好好的替太后调理身子,过些日子再回明仙宫不迟。”
慕容蓝面色陡然一变,望向太后。
太后当下便对李柚道“哀家正想和你说起,哀家打算好好抬举抬举这孩子。虽然只是旁系嫡女,毕竟也是功臣之后,也是姓慕容的,在这宫中许多年也没个名分,整天奴婢奴婢的唤着,哀家听着心疼。”
李柚淡淡的道:“宫里的规矩,她是莫妃带进来的,便是莫妃的贴身宫女,不能逾制。”
太后笑道:“莫妃前儿已经赶她出宫了,是哀家瞧她一身本事觉得可惜,厚着脸皮留下了她。如今她已经不是什么贴身宫女,哀家打算收她为义女,也算不得逾制。”
李柚眯着眼看着慕容蓝,仿佛想从慕容蓝此时有些惶恐又有些许喜悦的面孔中看出旁的什么情绪,然而他终究什么都没看到,有些失望的挥了挥手,随意道:“母后高兴就好。”
太后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望向慕容蓝。慕容蓝连忙跪倒,重重磕头,诚恳道:“谢太后抬爱,谢皇上恩典。”
太后此时方笑着对梅雪寒道:“你去瞧瞧莫妃,就说是哀家的恩旨,待她身子好了,给她办一场隆重的册封礼,封妃毕竟是大事,不能这么马虎着。”说着从手腕上褪下那只冰寒玉魄镯,“将这个赏给她,叫她好生养着,不要胡思乱想,等大好了,再来谢恩吧。”
李柚明知太后这些“恩典”是对要去慕容蓝所开的一个价码,却依然不动声色地默认了这场交易,淡淡道:“谢母后。”
太后心下有些异样,面上却露出和煦的笑,道:“她的位份是你晋的,哀家不过是给了些赏赐罢了,倒还要你替她谢恩。”
……
从晗宁殿出来天色向晚,李柚借着散食的由头,带着万金和王卫,直去了明仙宫。
秋日的天时黑得有些早,待至明仙宫外时,宫里正在掌灯。
李柚径直往主殿走去,还未进殿,远远就闻着一股药香。宫人们此时都在忙着各人的事,加上天色有些昏暗,竟无人留意他们三人进来了。直到走道殿前,小太监才见着,原以为是哪宫又打发人来送东西了,待他们走近看清楚,才唬了一跳,正要跪下接驾,李柚手一摆止住了他,淡淡道:“你家娘娘这会儿歇下了么?”
小太监微微一怔,连忙回话道:“回皇上,太医吩咐娘娘要静养,旁人来探望的,奴才都说娘娘歇下了。”
李柚点了点头,此时万金已经推开了木门,打起了帘子。
李柚却迟疑了一下。万金也不吱声,只静静的打着那布帘,微微一摆头,示意小太监离去。李柚略一昂头,吸了一口气,踏进门槛。
李柚一进门,便觉得一股子药气铺面而来,外间屋内无人,李柚瞧着内屋的大红帘子,听着里面安静地没有一丝声响,没来由一阵心慌,手刚刚抬起,却又放下,神色却有些怔仲。
万金连忙抢上一步,将那大红帘子高高打起,皇帝眯了眯眼,一弯腰便进了里间,脚上的鹿皮靴踩在大燕国进贡的柔软的地毯上,悄无声息,不知为何,却不知为何,李柚的心却跳得仿佛更快了几分。
榆钱在床榻前坐着,专心吹着一碗滚烫的药,忽然觉得有影子晃动,猛然抬头,见是皇帝,唬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药碗。李柚本想制止她发出声响的手刚刚抬起,还没来的及做出那习惯性的一摆,榆钱已经惊叫道:“皇上。”
莫非睁开眼来,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出一丝光彩,仿佛秋夜天空刚刚挂满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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