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与共韶光 作者:钫铮(晋江2013-04-03完结,天作之和)






想不到姥爷过世了,一年多前机场一别竟成永诀,妈妈难过的都接不了永恩的电话。远山爸爸说让永恩回去乌斯怀亚照顾妈妈,他回国处理萧老先生的丧事,永恩没答应,这个时候妈妈怎么可能离得开爸爸?决定,她回国。至于李平妈咪那儿,季远山试探永恩,“你姥爷的身后事不是一天两天能处理完的,李平妈咪不能太长时间托付给苏西。”永恩知道,现在这状况,必须得找一个人出面了,方明诚。

季远山问,“要不交给爸爸处理?”

永恩,“不,我可以的。你现在只要照顾好妈就可以了,记得啊,多体谅妈,别让她太伤心哦。”

放下电话,永恩翻出通讯录里方明诚的电话,后半夜三点,距纽约五个小时的时差,不知他休息了没有。重点是,一直都梗着脖子使劲儿使劲儿不许妈咪和方明诚见面,整的那个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末了有点啥事自己还搞不定腆着脸拜托他帮忙。对,那老伯一定乐得帮忙,但永恩自个儿心里过不去。

这个感觉很辛苦,很辛苦,很辛苦。还来不及为弟弟的出生高兴,就接到姥爷的死讯,又得与方明诚再有牵扯,永恩在房间不知枯坐多久,做了多少心理建设,终于在手机上按下方明诚的号码。

电话那头的人很是亲切温软地接听,没有睡意,似乎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了,带着喜悦,“永恩,是你吗?”

“是。”不知怎么,突然哽住一下,永恩清清喉咙,“是我,诚伯。”

方明诚,“show已经结束了?都顺利吗?很累吧?”

永恩,“还好,很顺利,我能应付,不辛苦。”他知道她工作在外,想必爸爸已经把事情都告诉他了,也好,永恩很直接,“诚伯,是这样,妈妈刚生了弟弟的,爸走不开,谁知姥爷过世了,我得回去处理姥爷的后事,妈咪那边,需要人照顾,不知你的时间安排的过来吗?”

方明诚,“我这里没问题,能帮手的人很多,可是你一个人回去行吗?要不我找人帮你处理吧。”

“不行,这是我能为姥爷做的最后一件事。”永恩坚决拒绝,“怎么可以假手于人,爸妈不能回去已经很遗憾了,我再不回去太不像话。”想起再也见不到姥爷,永恩几乎哽咽,克制一下,才又说,“我会打电话通知苏西,说你回去照顾妈咪。”

方明诚,“好的,”顿顿,又很慈和的,“永恩,姥爷过世,你很难过吧。”

拜托,这个时候别提这个吧,永恩强撑着,维持声线的平稳,很简单地,“是。”只想快快收线,“那就这样吧,有事打给我。”

方明诚还是,“嗯。”他没马上说再见。

永恩只好,“Bye Good night。”

“等等,永恩。”方明诚要求,“永恩,不能叫我声爸爸吗?”

永恩握着电话傻住,他怎么可以在这个时间提这个要求,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回答,沉默,难捱的沉默,永恩手心都在冒汗了。

方明诚轻轻叹气,“也只敢在电话里跟你说,面对面,这个要求根本不敢出口,可还是让你为难了吧,对不起,永恩,是爹地不好,将事情弄的一团糟。”

“不全是你的错,”永恩听见自己说,声音抖的几乎不是自己的,不得不再次清清喉咙,维持自己虚弱的镇定,继续残忍,“不是你的错,不用说对不起,我真的只需要一个爸,而且,而且,把关系弄的太复杂,会让我,会让我……”永恩开始口吃,她要累死了。

终究还是方明诚放过她,“好啦,我明白,我明白。伦敦现在凌晨四点多,你够时间休息吗?”

永恩,“还可以睡几个钟头。”

“你打算几时动身?我让人把机票送去给你好吗?”

“不用了,这里订机票很方便。”

“永恩,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帮我照顾好妈咪就行了。”

“那好,你早点休息。”

“你也是~~”永恩差点喊出爸那个音,及时收住,“诚伯,晚安。”

好像会被咬似的,永恩飞快将电话丢去床头柜上,坐床沿发怔,好奇怪,她竟然差点就向方明诚妥协了,她以为自己会一辈子恨他的,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啊,他要求她叫他爸,她就……泪掉出来,这个晚上不知怎么回事,似乎一切都在失控,她却不得不将所有的失控一一接受。有了弟弟,来不及高兴;外公过世,她来不及伤心;对方明诚也来不及恨个够差点认祖归宗;还有光,她想他想的不留余地百般煎熬,满满全都是云对蓝天的记忆,可他毫不在乎,随手送给另外一个女人讨其欢心……

没电了,象曾经被谁刺一刀的感觉,又冷又痛,永恩如浑身脱力般,无助地倒进床里,泪汹涌而出,她用拳头堵住嘴,不让自己嚎啕出声,大力啜泣,每一声呜咽都拉的很长。床上很乱,摊着她的文案,功课,笔记本电脑,还有那张婚纱的设计图,在这一刻看起来狰狞又讽刺。永恩蓦地想起那年推着烂单车去姥爷的车行,姥爷温厚慈和,言犹在耳,“丫头,有人欺负你吗?”永恩被拳头堵住的嘴里挣扎出支离破碎的句子,“是,有人欺侮我,那个南极冰破烂光,姥爷,帮我揍他,揍到他口吐白沫……”

哭的太狠,什么都救不了红肿的眼睛和沙哑的喉咙,但这惨兮兮的样子适合请假,将家里情况告知,Afor拥抱永恩,“可怜的孩子。”就准行了。

终于在阔别那个城市一年多之后,再度踏上这块土地。来机场接永恩的是之前帮萧老爷子打理车行的徒弟,跟师傅好些年了。一路上跟永恩说了老爷子是因为急性心梗过世的,走的过程不痛苦,对老人家来说,这未尝不是福气。为着等依云回来,老爷子还停在太平间,至于其他琐碎之事,也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永恩需要做的就是个点头摇头。但其实她在国外长大,很多事情也不太懂,还是要打电话跟爸妈请示,她就是个代执行。

国人办红白喜事,历来不轻松,跟着折腾起码十来天时间。下葬那天,永恩对着姥爷的墓碑磕了好多个头,她不是他的亲生外孙女,就这一点,让她觉得特对不起老人家。后来是姥爷的邻里朋友和徒弟硬把她从墓前拉起来,流着眼泪劝,“丫头,好了,你姥爷知道你孝顺,别太伤心,你姥爷可是个开朗的人,不兴让老人家走的放不下……”

那天的素席上,永恩以茶代酒,挨个敬过姥爷之前的邻里朋友和修车行的伙计,谢大家帮忙。吃完这顿饭,姥爷租住的房子也退了租,遗物大多不能带走,当纪念都分给姥爷的朋友们了,永恩给自己留下的,是姥爷的一枚印章和老花眼镜,其余的,走快递寄去了给爸爸妈妈。

所有都处理完,行程多出一天,机票是翌日大早的。永恩先将行李寄存到机场,然后背着双肩包带点随身物品,她打算上街逛逛,这些日子为处理老人家的后事,都没怎么出过门,她很想利用这一天的时间再好好看看这个城市。至于晚上,她计划可以看个午夜场,她太想念在影院看中文电影的感觉。看完再出来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最好是热豆浆油条什么的,然后打辆车,去阿光他们住的那一区溜达一遍,这早春的清冷彻骨,象极那年寒假大清早寻去阿光家墙头时的温度,看过他家墙头的绿萝,她还有时间赶去机场搭机。

其实有个地方,真的是想回去不敢回去,就是学校方帜。还有一些人想死了也不敢见,即使那些电话号码烂熟于心。他们应该都没换电话吧?永恩站在街边,天气阴,落着那种如柳花拂面般的微雨,空气潮湿清新,真可惜啊,不能留得更久一点,再过段时间,恰是三月春花渐次醒的季节,街边的海棠一树树的,风吹来,落瓣如雪,美不胜收,永恩没打伞,独自对着街面上琳琅满目的招牌微笑,咦,有间咖啡馆橱窗布置漂亮到出奇,永恩凑过去往咖啡馆里面瞧,哇,点心还不错的样子,柜台里面有她最爱的米布丁和焦糖炖蛋,还有~~永恩太投入了,一头撞玻璃上,好痛,她揉着额角,继续研究那个看起来很象Linzer tart的甜点,应该进去看看。


 



第43章 43
三贱客和阿彼,坐在咖啡馆里商量,如何才能完成慧的托付找到季永恩,面瘫光已经被几枚损友“拷问”过很多遍了。尽管之前就想象到一定会被阿文和阿彼损他紧要关头掉链子,也猜到琛会一边ging住他紧张死季永恩的情绪,一边还ging不住真情流露一遍遍问他关于永恩的情况,可谁料得到被父母押回家的慧也要找永恩,他还偏把她给弄丢了,这会儿的谢韶光简直就是“罪无可恕”。

“身心俱疲”中,光听琛又问一次,“电话尾数吃一壶酒的话,到底是7159还是7169?”

光已经钝了,不怎么自信的,“让我想想,也可能是一起吃酒,反正7159我们都试过很多次了,要不试试1749或者1779?”

几双不乏责难的眼睛对着光。对光来说,这几乎是前所未有的状况,爷一直傲娇一直受宠来着好吗。他靠椅子里,摆弄一支手写笔,懊丧到极点,谁让他猪头呢,只记得跟永恩要她的号码却不将自己的电话告诉她?但最乱搞的还是季永恩,其实他记性也没很差,如果不是那个吃一壶酒捣乱,他应该能记全那一串数字,偏季永恩永远花样百出,被她这么一闹他也只跟着记住那个该死的吃一壶酒Or一起吃酒,唉,真被那丫头给害死。

“光,”唐意彼眉目含愁,“永恩真的跟你承认她是因为我和阿文才消失的?”

光微微颔首。

琛,“可我认为这个说法不可靠。”

彼,“你有其他看法?”

琛,“没有,直觉不可靠。”

光,“虽有些牵强,但起码这个说法稍微解释的通她为什么不再跟我们联络,刻意人间蒸发。”

彼,“我觉得特对不起永恩。”

文,“这事儿要怪也是怪大人们,不是咱俩的错。再说永恩也离谱,没道理为这个就彻底消失啊,再说事情也已经过去了,就算阿光没打电话给她,她想找到光也很容易,干吗一直不出现?”

“最古怪的还是我姐。”琛眉头深锁,“她为何非要我们帮她找到永恩?”

阿光暂处于猪头状态,对所有问题反应迟钝,他安安静静望着他位置对面那扇临街的大玻璃窗,看路上行人打发时间,俗称卖呆。不是他非得要把自己搞这么呆,反正无路可走就让阿文去找方明诚问季远山夫妻的行踪好了,找到季远山夫妻还怕找不到季永恩吗?然后他看到一个女孩子,是光偏爱的那种校园在读小清新,脚底下踩着双帅气的马丁靴,栗色灯芯绒裤子,奶白毛衫,松身设计的米色细灯芯绒中长棉衣上点缀几枚牛角扣,背双肩包,是家里出了事情吗?居然臂缠黑纱。大冷天又下雨,她也没戴个围巾手套撑把伞什么的,短发无漂染,应该无整容无美瞳,清瘦,苍白,气质少见的纯粹干净,她显得有几分疲惫,鼻尖被室外的冷空气荼毒到微红,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玻璃窗死命盯住柜台里的点心,露出馋涎欲滴的表情,那模样可怜见儿的,象只因没得到妥善照顾而饿坏了的小动物,更象谁来着,对,季永恩!季?永?恩?上次见她时候那张红红白白象是被草莓牛奶喂出来的苹果脸哪儿去了?啊,不,重点不在这儿,猪头光因太过惊骇而颤指,点着玻璃窗,“喂,喂,你们看……”

随即,阿彼发出一声象被火烧到似的鬼叫,冲出去了。

阿文惊呼,“我的个天啊……”也跟着冲出去了。

琛象中了定身术,无声无息,目光紧紧锁在不亚于从天而降的季永恩身上。

光摇醒他,调侃,“被天意砸晕了吗?”

琛看着窗外与阿彼疯狂相拥的那个女孩儿,喃喃,“感觉,她变了好多好多。”
乔景琛记忆中的永恩,定格在他年少轻狂岁月中流浪过的一个又一个酒吧中,她是他带去那些酒吧里最爱笑且笑的最美好的女性友人,空前绝后,没有更,没有之一。永恩笑起来的感觉,象一只脆甜到出汁儿的水梨,让人既想恨不得一口吞掉,又更想去呵护去纵容。琛永远记得她对他咧开嘴,露出一排编贝玉齿,承认闹他闹最有乐趣的那一刻,大力点头以致发夹掉了,一头黑发唰地落下来,眉目如画,笑声潺湲,雪肤花颜都在黑发里掩掩映映,他的心跳漏一拍后,就不知迷失在她脸颊上荡漾的哪朵梨涡里去,再也没回来过。“哥儿们放心,老娘造了孽,老娘自个儿担着。”曾经,她那样说的时候,他一直以为,那个总闹他玩儿精灵般的季永恩,是喜欢他的。当然事实证明,他误会了。可是,她起码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她到底遭遇过什么?以致看上去总像是在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阿光,是因为你吗?如果这样的遇见是天意,只怕都是与乔景琛无缘的天意吧。

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