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红尘by 清灵
“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里吗?”
小云稍稍怔了一下,转而浅笑着:“您若是要说,自然会告诉我,您要是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
小云的回答似乎出乎季震鸣的意料,他眉头稍稍皱起,转而轻笑,继而大笑起来。这豪迈的笑声令小云想起戏中的英雄豪杰。只是他越发笑得自己心里没了着落。
“你现在很会说话了。”季震鸣评价道。
小云浅笑:“别取笑我了。”
季震鸣示意小云站到他身旁,一同望向窗外的夜色。
“这儿的夜晚不像上海那样有多如繁星的灯光,能看到的只是夜晚本来的颜色。”季震鸣饶有兴致的说道:“好像能看到什么又其实看不到任何东西。”
小云望着他,第一次感觉着作为聆听者的幸福。
“看着这样的夜色,我经常会想到很多事情。”此时季震鸣的目光渐渐变得迷离,好像望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季震鸣突然转向小云:“你不说点儿什么吗?”
“我……只想听你说……”
小云没话说,他也并不勉强。
沉默良久,季震鸣将小云的手握在他宽厚的掌中,牵引小云走至床边,季震鸣先坐下,示意小云也坐在他身旁。
虽则清楚季震鸣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对自己怎样,但是在如此情境下,小云心中仍不免有些忐忑。迟疑片刻,小云只得侧身坐在季震鸣身边。
“你是我带进这所房子里的第一位客人,就算是常家的人也不知道这个地方。”
“您……和常家……”小云欲言又止。
季震鸣笑着:“你终于对我的事情表示好奇了。”沉吟片刻,他轻叹了一声:“我……算是常家的养子吧。”
季震鸣的话不多,断断续续的叙述着他的事情,小云也只是从只言片语中得知他是在十几岁时才被带进常家,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可是现在看起来,您在常家很是有地位……”小云不敢再说下去,生怕自己失言。
季震鸣浅笑:“只不过是因为常家那些后辈都不争气,所以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和家里闲七杂八的事情都要我去解决,充其量我也就是个被使唤的,比用人好不到哪儿去。”
“那您何不自立门户,也省得受制于人啊。”小云突然冒出一句,话一出口连小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样的话。
一听这话,季震鸣的目光变得有些奇怪,方才的笑意也渐渐消失,小云有些惧怕起来。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季震鸣见小云满脸紧张,方重新微笑着:“不,你说得没错,自立门户是早晚的事,只不过我在等一个时机,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了。”
他的目光透着坚毅,而在更深处仿佛隐藏着更多的东西,但那似乎是小云永远无法看清的。
季震鸣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似乎是刻意的被隐瞒起来。
不经意间,季震鸣忽然抚上小云的脸,目光闪动的看着他清秀的脸。
“小云,你很特别,我想这或许就是当初我为什么总是把目光投注在你身上的原因吧。季震鸣目光如炬,烧灼着小云整个人,小云赧颜:“我……只是个唱小旦……”
“为什么妄自菲薄?为什么自怨自艾?”他的声音低沉着。“唱戏的人难道就天生低人一等吗?依我看你的品格比那些所谓尊贵的少爷小姐们不知要高洁多少倍,就看你……敢当众大骂常玉德便知道了。”
小云更加红了脸:“我……我……”。
竟未注意到季震鸣脸上闪过的一丝邪恶的笑意。
旋即,高大的身影如窗外的夜色般覆盖下来,动作却是快而轻柔,小云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身体被他压制的无法动弹,就连头脑也变得空白一片,根本无力思考任何事情。季震鸣的目光在昏暗中熠熠闪亮,不等小云说出只字半语,滚热的唇已经重重的压下来。一瞬间,小云只觉得全身上下如同被烈火炙烤,又仿佛被强大电流击中。然而身体却如秋风中的落叶不可自制的发抖。
季震鸣轻轻搂住小云瑟瑟发抖的身体,缓缓的自唇间探出温软的舌,轻易撬开了紧咬的牙关,伸进去,探寻,吸吮,摩挲,柔捻,纠缠……无所不用。
小云觉得自己像个牵线木偶似的完全被控在他的手中,小云眯凄着眼睛,如坠雾里云中。
许久他才把唇从小云的唇边移开,转而向下,停留在脖颈上,进而吻下去,小云受了这刺激,不由自主地缩紧身体,自唇齿之间呻吟轻泄……
“阿……嗯……”
这轻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瞬间传入季震鸣的耳畔,他像是被打了强心针似的,突然一改方才的温柔,强硬的压制住小云,力道大得几乎令小云痛及呼喊。此时小云才惊骇的发现,这一回他所熟悉的温柔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犹如野兽般粗重的喘息。
季震鸣一手扣住小云的头,一边将狂乱的吻洒落在脸颊上,另一只手则探入小云的衣领,“哧”的一声,衣襟被扯开,肌肤的裸露令小云顿感些许的凉意,这反倒令他从恐惧中稍微清醒过来一点。
小云立刻手忙脚乱的抵制对方的猛烈进攻,然而这并不奏效,反而被季震鸣进一步将手伸进衣襟里面,滚烫的掌心紧贴着前胸摩挲揉捻着。
怎么可以再任其发展下去……
小云慌得叫喊了起来:“季……季少爷……震鸣!震鸣……不……不要啊!放手……放开我……求求你!”
季震鸣一愣,动作停了下来。
小云慌忙用手捂住衣衫的前襟,抽身坐了起来。
“你不是说过不会勉强我,会……会等到我愿意的时候吗?”小云声音虽然还有些哆嗦,但是字字却铿锵有力。
季震鸣仿佛被刺痛,沉默许久,他无奈的笑了笑:“你说得对,刚才……没伤到你吧?”
小云摇摇头,望着季震鸣略显沮丧的表情,小云有些不知所措。
“对不起,我……”小云不知该说些什么。
季震鸣轻笑道:“道歉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小云试图做些解释:“我很敬仰您,也希望您喜欢我,但是我毕竟是个男人,两个男人……在一起……我总觉得……觉得……”
“很奇怪,是吗?”优雅和自信再次浮现在季震鸣的眼眸中。
小云抿嘴无语。y
“我喜欢你,就是你这个人,你是男人或是女人,是美丽还是丑陋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你一个人。”季震鸣说完这一番话,双眼炯炯放光,凑近小云看着。
小云低垂下眼帘,却被季震鸣托着下巴而不得不仰起头看着他。
“那你呢?你对我是怎样的感情?”季震鸣一副得不到满意的答复就不会放小云走的架势。
“我……我对您……很敬仰,很……很……”
“敬仰?”季震鸣微微蹙眉,即使这样他的眉峰仍是俊朗非凡。“只是敬仰?”他似乎不满意这样的答案。
小云更加感到舌头打结,不知说些什么。
忽然门外响起“当当”的叩门声,季震鸣便先放过小云,走去开门,门外一个随从模样的人与他耳语几句,他便随之走出了房间。
小云见状忙整理整理衣衫,在房中静静等候着。过了一会儿他缓步踱到窗前,望向窗外的夜色,回味着季震鸣方才的话。
“这里只能看到夜晚本来的颜色……夜晚本来的颜色……”
正在出神,不期然季震鸣已经回来。他脚步很轻,小云竟没有察觉,以至当季震鸣从背后搂上小云的腰时,竟把他惊得浑身一抖。
季震鸣稍稍用力搂住小云,温暖的鼻息吹拂着耳边的发丝。就这样,许久,没有任何其他动作。
“小云。”季震鸣在小云耳边轻语。“有件事要跟你说。”
小云转过身望着他。季震鸣的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语气也沉沉的。
“明天我要出一次远门,也许要一个多月才会回来。”
闻听此言,小云诧异的抬头望他,“一个多月?去哪儿?”
“这……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季震鸣面露为难之色。
小云有自知之明,他不肯告诉自己自然有他的理由,自己也没有逼问的权利,只是心里多少有些怅然若失。
“到时候恐怕戏班子已经到别的地方唱戏了,我们还能不能再见……”小云难掩失落。
“看着我的眼睛。”季震鸣双手捧住小云的脸,近到可以感受彼此的气息,“我说过我喜欢你,所以不论你走到哪儿,我都会找到你,你,只属于我一个人。”
季震鸣眼中的坚毅抨击着小云的心。
“只属于我一个人……”小云在心底深处默默念着这句话。
“所以……”季震鸣接着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保护自己,绝不可以让自己受一点点伤害,你要向我起誓!”
小云望着季震鸣的眼睛,轻轻的点点头:“我向你起誓。”
第 10 章
当季震鸣送小云回去时,外面已经下起了小雨,两人坐在车子里,一路上都没有话,只是紧紧握着彼此的手,似乎一切只要用眼神就可以表达,淅淅簌簌的雨水沿着车窗滑落下来,与街旁的灯光交融在一起,映在车里恍如一副在低泣的画。
最终告别的时候,也没有更多的话,季震鸣没有下车,小云就站在屋檐下,望着车子里的人,嘴边轻轻道出:“保重。”季震鸣或许听见了,向小云微微笑着。
车子开走的一瞬,小云竟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摸摸脸颊上,却只有雨水。只是分别一个月左右时间,为什么总觉得似乎要分别一生一世,再见面时,还会是原来的自己,还会是原来的他吗?
进了院子后,小云心想柱子可能早已睡熟,便轻步走回房里,刚一进门,发现油灯还在点着,柱子正倚着炕沿打盹。小云忙走过去,轻轻的推醒柱子。“柱子哥,柱子哥,醒醒,怎么睡这儿,会着凉的。”柱子被推醒,揉了揉眼睛,“哦,回来了,我想给你等着门的。”
小云心生疑惑的问道:“从来门都是不拴上的,你忘了吗?”
柱子一愣,“哦,是吗?可能是我忘了。嗨,睡吧,睡吧。”
“柱子哥,你……”小云迟疑着,“是不是有什么心思?”
“没什么,什么心思也没有。”柱子露出少有的烦躁情绪。
“咱们是好兄弟,有什么事儿就直说,什么时候开始要藏着掖着了?”没由来的,小云的语气也变的有些过激。
柱子被小云这一说,也有些窝火,他带着气:“谁跟你藏着掖着,说就说,你只顾着和那个季少爷到处跑,也不听听外面的人都说些什么!他们……哼!”柱子把褂子用力一甩,坐在炕沿上运气。
小云闻听只觉得血直往上涌,他瞪着眼睛问道:“外面的人,谁?都说我什么?”
“戏班子内外这些是是非非嚼舌跟的,还能有谁?”
“他们说什么?”小云不肯罢休的继续追问。
“他们……他们……说你给姓季的当相公,陪他睡觉……”
小云一听,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脑袋发胀,半晌说不出话来。他浑身哆嗦着,脚底一软,瘫坐在地上,柱子见状,吓得忙扶住他,“小云!小云!别……别气,这……我……不该跟你说的……可是……”
伏在柱子怀里好一会儿,小云方才缓过来一些。他无力的摇摇头,死命抓着柱子的衣袖,几乎声嘶力竭的:“柱子哥,你……你知道季先生他的为人的,你相信那些人的话吗?”
柱子默然无语。
“你也认为我和季先生是那么不堪的关系吗?”小云几乎绝望,凄然的喊道:“我对季先生就像……就像……戏里面的虞姬对霸王一样,绝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那么肮脏!”
“可是……”柱子咬着嘴唇,“你还记得吧,咱俩约好了,一块练功,一块在台上成角,我成不成角儿的倒无所谓,可现在大伙都以为你是靠着季少爷撑腰才红起来的,你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原来是这样!小云定了定神,紧紧咬住牙关,横下一条心。
“没关系,我到底是不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唱红,戏迷们都看在眼里,那些人爱嚼舌跟就让他们嚼去,总之我和季先生清清白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歪!过不了多久谣言自然会不攻自破的。”
看着柱子仍旧唉声叹气的,小云便轻声道:“柱子哥,方才我错怪了你,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好,怕我自毁前程。”说着小云轻叹一声,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笑意:“算了,也许所有的担心都是白费,反正以后好一段时间,咱们都见不到季先生了。”
“怎么……?”柱子一脸的讶异。
“他要出一趟远门,兴许等他回到汉口的时候,咱们早就去上海唱戏了。”小云无力的摇摇头,“我好累,想睡了。”
这一夜,想睡,却无法睡,头痛欲裂,辗转反侧。
是愁思,是苦闷,是愤恨,更多的却是离别的痛。
第二天,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小云又抖擞着精神来到戏园子,如往常一样,与大伙笑脸盈盈的打着招呼,精神得甚至有点过火。柱子奇怪的看着他,仿佛是看着另外一个人。
是的,小云是刻意的,妄图用欢悦的假象掩盖内心的失落,然而一切都是徒劳,苍白的脸色和暗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