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那座山 作者:山高月晓(起点2011-08-22完结)





知该怎么办,半夜三更他往他家里打电话。他妈也着急得不得了,让他快送医院,可是肖晨这边疼得一个劲地叫唤。情急之中,温保国还是想起江兰来。李珊珊接到电话,让他们别着急说他马上就会开车接他们去医院。他立刻打电话到肖晨做产前检查的医院妇科,告诉值班大夫,有一个高龄产妇要生了,正在路上,半小时之内就到。
  正值人们酣睡的半夜,马路上几乎没有车,珊珊的车像一颗出膛的子弹,朝医院的方向飞速而去。她的情况特殊,因为已经三十多岁又是头胎生育还提前半个多月,羊水已经破了,必须马上手术。大夫说幸亏李珊珊提前打过去一个电话,医院大夫都有所准备,令人高兴的是没等手术开始,肖晨自己顺利产下一个女儿。
  肖晨的女儿出生了,这是孙子辈儿里最小的一个,又赶上他家的小儿子温保国被正式任命为技术员兼车间副主任车间副主任,还赶上他家又有一家连锁餐馆开张,这是真正的三喜临门。温保国结婚时,因为腿伤,没能正式操办。好长一段时间一家人都觉得很没面子,那是他们全家的遗憾。这次孙女满月,全家人卯足了劲儿一定要把面子挣回来。满月酒风风光光,热热闹闹地整整办了三十桌。肖晨和温保国是一个车间的,经温保国的邀请,几乎来了半个车间的人。就连温保国中学的老师都请到了。几条胡同的老街坊邻居,都来捧场,温家是一派喜气洋洋,欣欣向荣的景象。
  肖晨女儿百日这天,江兰和李珊珊一同来到温保国母亲的家。李珊珊特意从单位借来摄像机,他扛着沉重的机子,紧紧地围在肖晨身边,不停地去揪小家伙的小耳朵,可是小丫头不买帐,紧闭双眼就是睡觉。好容易把她弄醒来,眼睛还没有睁开张着大嘴就是哭。李珊珊笑着说,一听这哭声就知道将来不好惹,我还想让我儿子长大了娶她做儿媳妇呢,这么厉害,将来我儿子还有活路吗。
  不足月的孩子体质弱,肖晨本身岁数也大了些,保国的妈专门请来一个保姆伺候肖晨娘俩。女儿的一切开销由奶奶全包,家里是开餐馆的,一日三餐都有人送饭,婆婆每月按时送来她的零花钱。生活好像无忧无虑,但是,肖晨却越来越感到孤单寂寞。温保国给她在厂里办了停薪留职,然而他却几乎见不着面,他总说自己很忙,忙得连家都不回了。每到夜深人静时,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的感觉是生完孩子她却被他遗忘了,她想给他温存,给他爱,但是几乎没有这个机会。她只好每天都坐在麻将桌前,假装快乐地打发着日子。
  

第二十章 拳拳之心昭日月
更新时间2011…7…25 22:01:29  字数:5691

 这天下午,肖晨回到自己的家中洗过澡,坐在沙发上正在回想头天夜里做过的梦,温保国突然回到家里。他一进门就大呼小叫地对肖晨说,你快过来,有一条最新消息。肖晨没有动,她想不出来他会带来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消息。温保国并不在意,他换上拖鞋,顾不上把腋下的手包挂好,就直奔肖晨坐的沙发而来。王昌龙,你还记得吗?就是原来的那个副书记。
  如果没有人提起,肖晨从不敢去想,这个人的名字就是插在心上的一把刀,十多年过去了,想起那个名字依然让她疼得浑身颤抖。就在两天前她还梦见那间支部办公室和那两个正副书记又要找他谈话,把她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多么好的物质生活生活,也无法抹去那段不堪的往事,那永远是她心灵最深处的伤痛。但她没有表现在脸上,她起身去为他接来一杯水放在他面前,假装不太在意地说,还没忘,怎么想起他了。不是我想起他了,是他没忘记咱们大家,今天给我们送来一条特大新闻;他差点被人打死。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肖晨心头猛然一惊。为什么还不知道,现在正在调查,听说就是两天前的事。温保国说:是河北沧州公安局的人到这里调查情况时候说的,说手段特别残忍。咱们厂保卫科的人带着公安局的人,一块儿到咱们车间来了解情况时,还问到你了呢。问我什么?她的心跳开始加快。问你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干什么,我说;我媳妇刚生完孩子,在家养着呢。他们就没再问什么了。你知道吗?重点怀疑柳秀美他爷们。听说那个王昌龙和柳秀美还真有一腿,是王昌龙自己说的,所以怀疑这事是柳秀美爷们干的。
  是怎么打他的,打伤了吗?肖晨尽量平静地说话。嘿,别提了,都把他打残废啦!听公安局的人说鼻梁折了,耳膜穿孔,打掉好几颗牙,两条腿都打断了,折了两根肋骨,最后临了还把生殖器割下来了。公安局的人说,他脑袋肿得像猪头一样,被踢得血肉模糊。没有深仇大恨,是做不出来的,而且肯定是男女关系上的事引起来的。他都昏死过去了,被人发现以后送到医院,抢救过来才报的案,他说一共三个人,一句话都没说。上前就把他的嘴堵上,手捆住。一根铁棍子横抽在腿上,腿当时就没有了知觉。倒在地上以后,三个人都上来用脚照死里踢,最后是用的刀子……。
  后面的话她没听见,这消息像一声惊雷,炸醒了整日浑浑噩噩的肖晨。她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步兵和黎军还有海军,这几年来杳无音讯。她转过身子,抑制住狂跳的心,尽量放慢语速,压低声音,让自己显得平静地说,王昌龙快六十了吧,够倒霉的。
  他也是自找,他比柳秀美大十五、六岁,趁人那会儿是个小姑娘,就占人家便宜。人哪能光占便宜,也得有吃苦的时候。说的对,他就是自找。肖晨附和着温保国说。现在车间里可热闹了,那个柳秀美还党支部委员呢,这一下子可是窝头翻个——现大眼了。没人不骂她,不是背地里骂她,都当着面骂,你说她还在这儿呆个什么劲呢。跟咱们没关系的事,咱不管,孩子这两天有点咳嗽,你过去看看吧。咱们一起过去吧,到我妈那吃饭,晚上我还要回车间去一趟。
  肖晨走到温保国面前,偎在他的怀里说保国,我昨天晚上没睡好觉,今天难受一天了,我要去躺一会儿。行,那我自己去,今天太晚可能就不回来了,你自己睡吧,把门锁好,我走了。
  温保国走了,家里又剩下肖晨一个人。她呆呆地坐在沙发上,一种难以抒发的情怀在心中不停地翻滚。现在,她可以纵情地欢呼、雀跃,又难免忧心忡忡、提心吊胆。她在听说事情的一开始,就知道是谁干得了。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这些年她的心灵在苦涩中煎熬,那五十天的经历是一道无法跨越的屏障,她甚至没有胆量去触摸一下。她突然一下想不起来这些年自己是怎么过过来的,一点都想不起来。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这是种什么感觉?是赶走了日本人?是西藏农奴把身翻?还是粉碎四人帮?都不是,是那被泥土深埋的生命看到了希望的出口那种激动人心。是在长久的暗夜里有人突然划着了一根火柴的那种欣喜若狂。景色辉煌而又真实。十三年来压在心上沉重的巨石被掀走,那颗伤痛的心被轻柔地包裹起来,不再疼痛。耳边时常想起的那阵阵锁门的铁链声骤然停止,那二楼昏暗的楼道和大铁门的房间一下子都在灯火辉煌的映照下变成了明亮宽敞的厅堂。她突然感到自己原来是这样一口一口地轻松、顺畅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是这样的甜润,生活原来是这样厚待她。她真有扬眉吐气的这一天了!她最爱的人,最亲的兄弟,甘愿为她去冒险,用他们的方式给她以安慰,而这些年来她却对他们产生了误会。这一刻,她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胸无大志,鼠目寸光!
  肖晨从梳妆台的抽屉里,翻找出那把很久不用的梳子。那把极为普通的朔料梳子,由于年代有些久远,早已看不出当年鲜艳的翠绿色彩,现在它几乎变成乳白色。仔细地看着梳子上的每一根梳齿,那几个朦胧的,熟悉的、亲切的身影慢慢地向她走来。哥,黎军、海军,你们还好吗?他们就像是从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归来的战士一样,胜利的微笑,快乐地向她招手。
  过去的时光像胶片一样拉开,初次相识,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就如同分别多年后的兄弟姐妹般的自然融洽。他们一起聊天、玩儿牌、打闹的欢笑声,十三年后还能听得见,一切都好像就是昨天晚上才发生的事。她又一次真切地感受到,除了海誓山盟的恋人外,她还有这样两个风雨同舟,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十三年了,这把不敢触摸的、深深插在肖晨心上的刀,被她的兄弟们用他们的方式拔除。十三年钻心的痛楚,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从自己笔记本里取出步兵留给她的两个电话号码,看了又看,想了又想,其实她早就能背下这些数字了,她真想马上打个电话告诉步兵自己很好,叫他们保重自己。可是,她又知道,现在不是打这个电话的时候。肖晨很明白她要做的是让对她的一切怀疑都远远地走开,只有这样,她的恋人和兄弟们才能更安全。
  记得步兵与她最后一次,在香山小白楼见面时,他是那样语重心长地要她记住,一定要好好生活,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沉住气,别忘了,咱们的共产主义还没有实现呢。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和黎军肯定已经联系上了。他们做了周密的行动安排,这几年故意不和她联系,是为了保护她,不让她牵连进去,这拳拳之心可昭日月啊!肖晨坚信,他们联手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这件事情没有人能查出来。
  肖晨整夜无眠,她心潮起伏,思绪万千。对黎军的思念无法遏止地蚕食着她的整个心身,黎军的微笑,黎军的款款深情。这些年过去了,他们消失在她的视线里。她以为自己已经把他忘记了,可是现在,她才清楚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爱,就像那日月星辰一样亘古不变!强烈的思念像欲火烧身一样,使她难以安宁。她无法自制地在两间屋子里来回走动着,一次又一次地跑到阳台上,向远处张望;万里长天隔着两地相思。在月光普照的星空下,在万籁寂静的时空中,她真想大声呼唤远方的恋人和兄弟,想告诉他们自己是多么的爱他们,多么的想见到他们,可是她不能那样做。她回到屋子里,趴在床上,用被子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头大声地说:哥、黎军、海军我想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才能来看我。直到捂出一头汗,被子里没有空气感到呼吸困难,她才平静下来。环顾屋子的四周,看到墙上和温保国结婚时照的合影使她的头脑清醒了。她早已成为别人的老婆,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当黎军站在自己的面前时,自己有什么颜面去面对他?口口声声说爱他,却和别人结婚生子。自己这算什么?不!爱他就把他藏在心里,让他成为自己心中永远的恋人。永远不要见到他!肖晨开始冷静下来,她坐在窗前把自己的爱恋和思念,凭借星光遥寄远方。
  天快亮时,肖晨睡着了,她梦见自己掉进了那个最不愿意去的公厕的粪坑里,浑身上下都沾满了屎,把她恶心坏了。醒来后她马上跑到卫生间站在喷头下,她完全清醒了。她决定从现在开始,按照步兵的嘱咐,拿起笔记录自己的感受。
  坐在梳妆台前,她用手里这把已经脱了色的梳子不停地梳理满头长发,头发与梳子产生了静电发出沙沙的响声。立夏的阳光照在身上,像依偎在恋人那炙热的怀抱里。很久了,她都没有这样仔细地对着镜子观看自己的这张脸。镜中映出的容颜仍然是这样姣好,她没有因为孩子的出世变得衰老,也没有因此在脸上长满雀斑。这满头流淌的乌发,还在悄悄地坚守着一丝少女的情怀。这是上苍对她的垂爱,她要好好珍惜,要活出自己的品位,改变目前对生活的态度。
  正当肖晨对着镜子左照右照时,传来敲门声。她忙起身问道,谁呀?我,保国,你开一下门,穿好衣服有人来。温保国这时带人回家来肯定有事。
  肖晨急忙过去打开门一看,除温保国外还有三个男人,其中有一个厂保卫科长和两个身穿绿衣服的公安人员。她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你们好,请进。宁静清澈的时空立刻让这四个进得门来的男人搅得混乱、污浊了。
  保国介绍说这是河北沧州公安局的同志,来了解点情况,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没关系。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肯定是王昌龙的事吧?没事,你们问吧,我一定会配合你们的工作。肖晨很痛快。
  两个公安都是黑黑的,瘦瘦的,一个中等个,一个矮一点。温保国去为大家倒水,那两个公安主动地在沙发的正中坐下,肖晨故意选择了离他们最近的位置坐下。看着眼前的这两个穿着不太干净还有些皱巴巴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