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满园





  她还没出声,萧逸却一拍手,笑道:“就这么决定了罢。”
  说着抬脚作势要往石阶上走,花满春“哎”一声低呼,奔上前去就捉住萧逸在风中翻飞的衣袖。
  “怎么,想好了要一同去?满春姑娘?”花满春急得直跺脚,萧逸还有心情逗她,回身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笑。
  这一刻,花满春忍了许多天的怒气终于爆发,她愤愤地一摔萧逸的衣袖,叉腰指着他大声道:“九王爷千岁!你作为我朝的摄政王爷,国之栋梁,竟也像乡野富户一般性好渔色、豢养娈童、荒淫无度,可曾想过,这是大大丢了我朝的颜面!”

  惆怅

  性好渔色、豢养娈童、荒淫无度?
  萧逸“哦”一声,挑起眉来笑觑她:“满春姑娘漏说了好几项,这九王爷可还是个杀人成性、满手血腥的人呐!”
  他虽然是在笑着,却是心里暴怒,究竟是什么人给她灌输了这些?若是被他揪出来,他定要将他风干了悬到城墙上晾晒三日!
  花满春看着他咬牙切齿的神情,蓦地脊背蹿过一阵寒意,刚刚沸腾起的热血倏地凉到底。
  她瞧见萧逸的眼神在一瞬间转为暴怒,笑意不达眼底,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吞了熊心豹子胆,才敢向这嗜血阎罗叫嚣。
  阎罗发起怒来,她死一万回都不足惜哇!
  “九……九……九王爷千岁大人,我……小人……奴婢……”花满春干笑着,舌头开始打结,在萧逸冷峻的目光下,她的手握了又松开,松开又握住,最后索性背到身后去抠紧腰后的裙带,才勉强拾起了浑身力气开口道:“奴婢随口胡扯,九王爷就当作笑话,听过就算。”
  当面诽谤皇族,而且还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爷,她这一回可是荒唐得离谱了,唉。
  萧逸不作声,一双细长闇黑的眸子牢牢盯住她,缓缓向她走近几步。
  花满春看着他走近几步,哆哆嗦嗦地往后退几步,背靠上了回廊的雕花石柱,前有虎后无路,她哭笑不得。
  “奴婢是市井粗野之人,说……说话没有分寸,九王爷千岁大人大人有大量,就当奴婢说话全是放屁……”
  萧逸皱起眉头来,“放屁”二字也能这样随意说出口,这姑娘果真是粗野惯了。
  他仍旧是不做声,缓缓走到花满春跟前,忽地一手抵住石柱,稍稍俯下身去凑近花满春眼前,冷冷地望住眼前这讪笑着的胆大包天的清丽姑娘。
  许久,久到花满春快要被那冰寒彻骨的目光看得冻成人冻挂在石柱上,萧逸才沉声开口道:“性好渔色?嗯?”
  这声音低沉悦耳,若是在往日,花满春会喜出望外,抚掌大声赞叹,可放在这时,她自身难保,哪里还能空出些心思来享受。
  “你可曾看到过我呆在哪个女人的房内销 魂一整夜?嗯?”萧逸嗤的冷笑。
  花满春一时语塞,她哪里有这等香艳的机会去窥伺他大爷与女人芙蓉帐夜夜翻红浪?
  见她不说话,萧逸又冷笑一声:“豢养娈童?”
  “我府上还有什么地方是你没去过的?哪个宅子里住得不是女眷?嗯?”
  花满春眼一瞪,她只去过听雪楼归云居兰馨阁,他九王爷千岁大人所住的园子别说进去了,她连名字是什么都不清楚,说不定那地方……
  她望着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忽地眼睛一亮,萧逸看在眼里,不由冷笑道:“你若是想去停云楼瞧瞧,今晚就让你搬进来与我同住。”
  说着,俯下身来在花满春耳旁轻轻吹一口气,低声笑道:“如何?满春姑娘?”
  花满春眼看着他俯下身来,无处闪躲,正要大胆伸手去推开他,忽地只觉耳后一阵温热,密密漫过肌肤;她周身寒毛倏地倒竖起,惊得跳将起来,慌忙摆手:“不不不不,不必了,九王爷千岁大人!奴婢是下人,不……不敢僭越。”
  僭越?萧逸斜她一眼,冷笑:“你哪里不敢僭越,你可是胆子大得很呐!”
  花满春躲不开他调侃的目光,嚅嗫了半晌,还是垂下长睫去不做声。
  她不吭声,萧逸有些惊讶,却越发起了作弄她的心思,他低笑一声俯下身去对上花满春圆睁的杏眼,伸指勾起她的小脸来,以拇指轻轻摩挲她细致柔嫩的脸颊,不怀好意的目光寸步不让地锁住花满春的眼:“是不是?满春姑娘?”
  他又唤她满春姑娘!
  花满春涨红着脸,鼻中尽是萧逸的气息,他的指抚摸着她,恶意却又温柔,她恍惚之间又蓦地记起上一回,他也是这么近地靠着她,紧紧搂她在怀中,密密地亲吻。
  旧日光景在她脑中重现,于清风花香之中萌生的暧昧一丝丝地纠缠住她,萦绕在她心间,在这样的迷蒙幻境中,大火一点点地烧上了她的双颊。
  艳若桃李,明眸如镜。
  花满春沉醉在风中。
  理智却未远离,她感觉到身前这男人温热的鼻息渐渐贴近前来,熨帖住她每一寸肌肤,有个低沉悦耳的声音轻笑着在她耳旁说:“荒淫无度?嗯?”
  迷醉倏地如潮水般退去,她蓦然惊醒,萧逸的脸却已近在眼前。
  他望着她,眼中带笑,分明不是往日所见的阴寒与倨傲,竟带了些微的温柔,那样闇黑深沉的眸子望着她,仿若一潭深水,引着她踏入,沉迷。
  她望着他,眉眼弯弯、双眸晶亮,俏皮的唇角微微弯起,赤红的双颊遍布云霞,那又是另一种风情。
  花满春躲闪不开,被禁锢在萧逸与雕花石柱之间,隔了一层薄薄的夏衫,肩背被石柱上的沟坎花纹硌得生疼;她咬住唇含嗔地瞪他一眼,瞬间萧逸的气息铺天盖地。
  是他又吻住了她。
  萧逸喉头低吼一声,大手探向她脑后将她按向自己,另一只手向下握住花满春的纤腰,用力一扣,把她拉向自己身前,牢牢锁入怀中。
  不再是浅尝辄止,不再是蜻蜓点水,他的舌探入她的唇齿之间,嬉戏、纠缠,密密地含住她的唇舌,吞咽下她惊惶推打他时发出的低声呼喊。
  花满春被紧紧困在萧逸怀中,腰被有力的手掌扣住,双腿被他更加强健有力的膝盖抵住无法动弹,一双手拼命想要推开他的胸膛,却是丝毫也推不动。
  这男人实在太过霸气,太过强硬,她强不过他。
  萧逸的气息环绕住她,一丝一缕自她鼻尖沁入心里,花满春渐渐地停下挣扎,在心里微微叹一口气,双手沿着他宽阔结实的胸膛缓缓向上,攀住他的双肩。
  她终于不再挣扎,萧逸满意地闭上眼去,越加深入地亲吻她,将自己的气息一点点喂入她口中,与她更加亲密地唇舌纠缠。
  握住她纤腰的手也轻轻在她腰际逗留、摩挲,带着点欲念,挑拨着她。
  清风徐来,花香浓郁,丝丝缕缕拂过两人的鼻端,萦绕在四周,寂静无声的午后,只有他和她微乱的呼吸声悄悄地在回廊中飘荡。
  在这甜蜜的纠缠之中,花满春微微睁开眼悄悄打量眼前这个英俊的男人,他带着冷笑的眸子闭上了,弯而微翘的长睫在他眼下铺开阴影,总也皱着的眉宇舒展开来,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润,他温热的鼻尖时而贴上她冰凉的鼻,有一种莫名温暖的暧昧在她心里萌发。
  她有些不专心,忽闪忽闪的长睫轻轻划过萧逸的脸,他微微睁开眼来与她相望,正好瞧见她一泓秋水中瞬间闪过的羞赧。
  她双颊遍布了红云,双眸发亮,却不敢看他,悄悄地移开目光去。
  不知天高地厚的花满春竟也会害羞?
  萧逸在心中轻笑一声,不舍地离开她的唇,清咳一声,伸手替她将额前北风吹乱的发拨到耳后去。
  花满春咬着双唇,眼还是不大敢看他,耳旁停留着他的手抚过的温热,鼻端也还留着他霸道的气息,她的心忽地有些乱了。
  笔下春宫无数、旁观牙床大战、亲见活色生香,定力非凡笑傲青楼、睥睨酒肆的花满春头一回在男人面前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默默对立了很久,萧逸抚额低笑出声:“原来胆大包天的满春姑娘竟也会有羞涩的时候。”
  她害羞的模样不知道比平日里尖牙利齿的时候可爱多少。萧逸敛去眼里的寒意,低下头去静静凝视着她。
  只可惜他这句实在是无比真挚的话在花满春听来无异是挑衅,她霍地抬头要反驳,却一眼瞥见萧逸俊脸上隐隐未退的暗红。
  他在脸红。花满春心里一乐,又忘了前车之鉴,大着胆子伸手去触碰萧逸的脸;谁料手才伸出,萧逸已闪电般捉住她纤细的腕,将她一把拉到身前,瞪着她:“不许随便碰我。”
  呿,不碰就不碰罢,瞪她做什么!花满春愤愤地回瞪他一眼,忽地眼珠子一转又笑靥如花,贴上前去嘻嘻笑道道:“呀,九王爷大人莫不是也在害羞?脸上可还有红晕呢。”
  他不让她碰,她就偏要取笑他。
  萧逸抿唇冷冷再瞪她一眼,既不吭声反驳,也不松手,花满春越发的乐了,笑嘻嘻地朝他眨眨眼:“九王爷大人……莫非您真是害臊?”
  她随口乱说,只是想趁机逗一逗萧逸,萧逸却不做声,冷冷地望着她,直到她自己觉得无趣,收起满面调侃的笑容,皱皱俏鼻叹息一声:“说笑都不成,真无趣。”
  萧逸面色逐渐和缓,轻轻松开紧握住的她的手腕,淡淡道:“你不知道在皇族面前说笑也是要有些分寸的么?”
  他容忍这小妞放肆太久,再放任下去,怕是真要骑到他头上去了。
  花满春揉一揉被握得生疼的手腕,见他转眼又换了冷淡的神情,愣了下,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她悄悄扮了个鬼脸,心里有些莫名的惆怅,不知从何而来,一圈圈的萦绕住她。
  惆怅。
  花满春长这么大,头一回知道了惆怅的滋味。

  掩饰

  萧逸看着她眼神黯下去,有些不忍,想起自己这趟来的目的,终究还是轻叹一声,语气平淡地说道:“雪儿的丫头说看见你领着袖儿来这里,我刚好有空,就顺道过来看看她。”
  花满春咬唇轻轻一笑,雪儿?她险些忘了九王爷萧逸原本已有了两房妾室,可笑她不久前还沉醉在与他的纠缠中不能自拔。
  她花满春岂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袖儿已经在我床上睡了。”她倚着石柱淡淡一笑,头一回心里极坦然地撒了谎。
  可惜她笑得太假,萧逸没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怅然,皱起眉道:“我去看看袖儿。”
  他执意要去,转过身大步向房门走,花满春惊得一颗心蹿到了嗓子眼,慌忙奔过去拽住他的衣袖,陪笑道:“袖儿已经睡了,王爷就不要去打扰了。”
  她笑嘻嘻的模样,却又是往常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市井小妞,萧逸狐疑地看她一眼,忽地察觉到,花满春不再称呼袖儿公主,而是直接唤她袖儿。
  他心内莫名微喜,淡淡地笑了笑,伸手拨开她捉紧他衣袖的手:“我还是去瞧一瞧罢。”
  瞧你个大头鬼!花满春在心里破口大骂一声,跺了跺脚追上去,赶在他推门之前张开双臂拦住他,干笑道:“袖儿好容易睡下了,还是不去吵醒她罢。”
  呿,这个人,怎么听不懂人话!花满春咬牙腹诽着,心里焦急万分,万一被他撞破清扬与袖儿亲亲我我,清扬就死得快了,她更是倒霉,说不定还得自己躺上乱葬岗去。
  花满春心里着急,脸上却还是装得极为镇定,笑盈盈地望着萧逸,有意大声地说话:“王爷还是请先回去罢,等袖儿醒了奴婢再去请您过来。”
  她是想提醒屋内两人,九王爷来啦,该躲的躲该,躺下的躺下呀!
  什么叫物极必反,她就是个例子。
  她越是阻拦,萧逸越是怀疑,她过于夸张吵闹,必然是有隐情。
  莫非是袖儿不在屋内?他将脸一沉,瞪了身前拦住他的花满春一眼,伸手格开她纤细的胳膊,抬腿就想要踹开门进去。
  说时迟那时快,花满春一咬牙往前一扑,搂住萧逸的脖颈,将自己双唇猛地送上前去贴上萧逸的,闭眼狠狠亲下去。
  萧逸被这一下撞得生疼,顺势就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身体,心中啼笑皆非。
  旧日光景重现。
  这是演的哪一出戏?这小妞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无暇再去想,因为花满春紧紧攀住了他的脖颈,她身上清浅的香气迷惑了他,拖着他一同坠入甜蜜纠缠中去。
  花满春使尽全身气力搂住他,生怕他推开她又执意要进屋查看,唇舌相交之间,她虽然生涩却热情的动作却让萧逸的脸色和缓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萧逸叹息一声放开花满春,看着她又一回面红耳赤眼神飘忽不知该看哪里,不由得轻笑一声抵住她的额头直视着她。
  “满春姑娘,你这是害羞了?”他笑着调侃,伸出手去扳过花满春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