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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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老爷子垂着眼,“没有啦?”
江之寒仔细想了想,补充说:“还有一次,是我在中州师范大学参加物理奥林匹克培训的时候,有一群人调戏我的同学,我和他们动了手。”他咬了咬嘴唇,“里面有一个人是练过功夫的。很厉害。对了,还有就是上次和林师兄一起的时候,遇到的那两个通缉犯。”
江之寒抬眼看了师父一眼,他正低头品着茶,气定神闲的样子。
江之寒见师父不接他的话,又补上一句,“师父。。。。。。可都是。。。。。。被迫出手的。”
杨老爷子气定神闲的问:“我们的门规是什么?”
江之寒垂手肃立,背诵道:“第一,不得忤逆师长;第二,不得欺凌弱小;第三,不得作奸犯科。”心里想,我可是一条也没犯呀。
杨老爷子说:“我们先来说说在你家单元楼院子里的那件事吧。你仔细想想,你真的什么错误都没有犯?”
江之寒想了想,摇摇头。
杨老爷子呵呵笑了两声,“我听说,你把那几个人打倒以后,只因为那个老太太骂了几句,你把她已经没有还手能力的儿子的牙齿又踢掉了几颗?好像还有轻微的脑震荡?”
江之寒悚然一惊,谁告诉老爷子这么清楚的细节?
他低下头,嘟了嘟嘴,说:“她。。。。。。她骂的太难听了,好像,好像我是肇事者一样。他们一家,平时欺负邻里,民怨很大呢。”
杨老爷子说:“再说说前两天这件事吧。。。。。。是谁先动的手?”
江之寒说:“是我。不过,他先对我的朋友污言秽语,很下流的威胁她!而且,他们有五个人,不先下手为强的话。。。。。。”
杨老爷子温言道:“所以,你觉得每次你出手,都是有充分理由的,是吗?”
江之寒瞄了一眼师父身后站的关山河。
杨老爷子沉下脸,“别看你师兄,好好回答我的话。”
江之寒倔强的梗着脖子说:“是的。”
杨老爷子说:“两年前,我开始教你一点技艺,出发点是什么?你知道吗?”不等江之寒说话,他便自问自答的说:“我看你见义勇为,勇气可嘉。但因为出手帮助别人,却把自己陷入危险之中,没有什么防身的技能。所以,我教你一点微末的技艺,是希望你能够继续保持帮助别人的勇气,又有自我防卫的能力。”
杨老爷子看了眼江之寒,见他不说话,便接下来说:“按我以前的观察,以为你是个知进退,懂分寸,吃得苦,能忍耐的个性。练了功夫,是用来自卫,不是用来争强斗狠的。通过这两年的观察,你除了吃得苦这一点,我多多少少有些看走眼了。”
江之寒不服气的看了眼师父,没有答话。
杨老爷子说:“你不要不服气。这两年来,你桀骜不驯,好勇斗狠的性子越发的显露出来。如果只是自卫,对手倒在地上了,就不应该继续去打他。如果只是阻止事态恶化,就不会结束了战斗,还要补他七八个耳光,打掉三四颗牙。”
杨老爷子说道:“你大概觉得我要求你太苛严了。但我昨天见过你母亲以后,愈发的后悔教你功夫这件事。”
江之寒皱皱眉,不知道这是何意。
杨老爷子说:“你父母都是极爱你的。我教你些防身的技艺,但可能反而会害了你,到时候我实在是没法向你父母交代。”顿了一顿,他说:“你虽然学的只是些入门的粗浅功夫,不过你基础不错,现在和一般的人对打,就有点大人和小孩打架的味道。因为这个,我看你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出手的**。虽然我告诉过你,和真正精通技艺的人相比,你还差得远,但那样的人毕竟很少,没遇到之前你是不会信的。万一遇到了,以你现在这个性子。。。。。。”
江之寒说:“师父。。。。。。”
杨老爷子摆手阻止他说:“如果。。。。。。如果我没有教过你,在小吃摊遇到你林师兄的时候,他暗示你离开,你就会乖乖的离开。如果你没有学过点功夫,不管是面对住家宿舍的无赖,还是来台球室挑衅的人,你也许看起来要吃点亏,但你其实有别的解决办法。现在,派出所公安局你的熟人不是很多么?。。。。。。回想起来,我很有些后怕。如果二王的子弹打到你身上,如果你那天一脚踢过去把人踢死了,如果你前天打的不是供电局长的儿子,而是一市之长,一省之长的儿子,你想过没有,会是什么后果?”
江之寒说:“不会的,我。。。。。。是有分寸的。”
杨老爷子点了点头,“是吗?我看未必。。。。。。我一再告诫你,出手永远只应该是最后的选择,或者是为了保护需要保护的人,或者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你做到没有?”
江之寒想了想,抗辩道:“我。。。。。。我是为了保护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才出手的,而且那些人都是人渣也!”
杨老爷子回头看了眼二徒弟,回过头来,叹口气,说:“要说巧言善辩,我还不如你。不过,这两天我反复思量,教会你一点点功夫,有时候可能让你风光爽快一些,到头来可能真会反倒害了你。我不想等到大错已成的时候,才来懊悔。所以。。。。。。”
江之寒瞪大眼,难道因为这个,师父要将我逐出门去?!
杨老爷子沉声说:“所以,我决定收回你的功夫。”
江之寒愣了一下,师父是自己推荐给他看的武侠书看的太多了吧?功夫也能收回?难不成还真有琵琶骨可以捏?他抬头瞄了一眼,老爷子和关山河都一脸严肃,好像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一时不由呆住了。
259 我叫林墨
浮生一刹逝如电。断桥辜负美人缘。
未知来生相见否?陌上逢却再少年。
注1)
江之寒的家里,林志贤坐在沙发上,打量了半天他吊着的左臂,很是好奇的问:“到底怎么了?”
江之寒苦笑了一下,“被老爷子骗了。。。。。。”
林志贤说:“快说来听听,我可是警告过你。”
江之寒说:“老爷子号称可以废掉我的功夫,我居然鬼使神差的就相信了。然后呢。。。。。。这个,是我们门派秘密,不能讲给你听。总之呀,我和他过了几招,最后还使了诈。喏。。。。。。这就是惩罚。”
林志贤摇了摇头,“你看起来精神状态还不错。”
江之寒说:“还好,我悬崖勒马,最后展现了一下我的纯良本性,总算没有被逐出门去,得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林志贤说:“关大哥昨晚打电话给我,让我来好好劝诫一下你。他说的其实也有道理。我反省一下自己,这两年来,我从一个派出所所长爬到现在的地位,还总觉得事事不如意,很多人都欠着我的。你呢。更是小小年纪做出一番不小的事业,各方面都还算顺畅,不要老觉得不满足。按你师父的话说,不要太多的莫明的戾气。要知足!”
江之寒摇头道:“是呀,道理其实浅显易懂。可是。。。。。。要达到他老人家那种淡泊的修为,哪是那么容易的?”过了半晌,他探头问林志贤,“你说,师兄,是不是算计多了,就特别容易觉得别人欠了你的?”
林志贤哈哈大笑起来,他指了指江之寒,“嗯。。。。。。有道理,我们两个大概都有这问题。”
这几天,江之寒吊着左臂,整天都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老爷子回来了,又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他自然不好意思再赖在四合院不走。
住惯了郊区宽大的四合院,重回到高楼林立的单元房让江之寒感到很不习惯。这些日子,他坐在屋里,往外看,除了远处露出的山峦,映入眼的全是高低参差不齐的钢筋混凝土,让他本来就郁闷的心情更是加重了几分。
江之寒回想师父教育他的话,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这两年来,自己得到了很多,大学考上应该没问题。从无到有的创办了几个公司,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可同日而语,在高中的校园里也可以算得上是绝对的风流人物。为什么有时候还是满腹怨气,甚至满腹戾气呢?
老爷子也许说的对,自己把得到的东西越来越当成理所当然,而对任何一点没有到手的,或者受到的一点点挫折,心里却满是不平,总觉得是老天或者世人欠自己的一样。老爷子那天说,不知足有时候可能是好事,有时候却足以让你堕入深渊,永无回头之日。
倪裳走了,是自己没能好好的护住她;思宜走了,是自己伤害她太多次。这一年来遭受的所有大的挫折,与其诿过于人,不如自我反省才是正道。
道理虽然想的明白,心情却不是能够一夕扭转的。
江之寒勉强打起精神,想要继续完善它的校园整体的商业化改造计划,从昨天开始提笔尝试了七八次,总是不得要领,写上十几分钟就搁下笔来。既缺乏灵感,又缺乏强迫自己前进的纪律性和动力。
如果按照师父所说,就算维持现在这个生意的规模,就已经比普通的工人强上十倍百倍,一辈子也不需要担心衣食的问题。那么拼命的在十七八岁挣钱,牺牲所有的假期,是为了什么呢?为了钱更多,有朝一日像Andrew他老爸那样?还是为了往上爬,爬到罗行长,崔副市长,甚至顾司令那样的位置?
对于财富和权力这个***,江之寒不像普通的同龄人,已经有了粗浅的但真切的接触和体会,但对进入这个***强烈的憧憬,他似乎缺乏那么一点点动力。
有钱当然是好的,但要奋斗到多有钱才是人生的目标,他没有一个清晰的想法,或者说是冲动。在这个阶段,他拼命的经营手中已有的东西,更大的原因是因为这是自己一手创建起来的,有那么一点像自己看着成长的婴儿,心里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
除了出去换药,江之寒在家里已经呆了几个星期了。
今天是去学校看成绩的时候,放在古时候,就是科举发榜的日子。
江之寒走在路上,却找不到任何激动的心情。他冷静的自我评估过,结果应该是考上一般本科和重点本科当中二选一,而这两者的区别,对他来说基本是不存在的。唯一让江之寒有些兴奋的是。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真正走出生活了十几年快二十年的这个城市,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每想到这个,他莫名的有些兴奋。
在巷子口的刘烧饼处买了张刚出炉的热热的沾满芝麻的甜烧饼,江之寒一边啃着,一边沿着阶梯往下走。
在早晨的阳光下,前面十几步的地方,有一个穿着浅蓝色衣服的小姑娘正走在路上。随着她下阶梯的步子,乌黑的头发编成的辫子不断的上下摇荡着。江之寒在她身后走了一段,觉得她走路的步子仿佛含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像是和着音乐在跳舞,又像是某种小动物。江之寒细细想来,对了,就像是一只迎着晨光跳跃的小鹿。
江之寒瞧着女孩的背影,很惊讶一个人走路的韵律仿佛就可以给人一种欢快的感觉,简简单单的动作,却似乎带着快乐的磁场,能够感染到周围的环境。江之寒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一部流行的日本电视剧,叫排球女将,里面的女主角叫小鹿纯子,好像天天都跳阶梯训练耐力来着。
走到阶梯快结束的地方,往右转就是四十中了,从左边往上走。是去七中的路。江之寒快走了几步,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去看看女孩的正面是什么样子。
江之寒走过她的身边,装作不经意的侧过头,脱口而出道:“我认识你。”
那女孩停住脚步,偏头看了江之寒一眼,眼神在他吊起的左臂上停留了几秒钟,说:“江之寒。”
江之寒微笑道:“没错,你是林。。。。。。”他记得倪裳提起过她的名字,却一下子想不起来。
林墨说:“我叫林墨。”
那声音在稚嫩清脆中带着一丝熟悉的感觉:我叫林墨。。。。。。
江之寒觉得脑袋里有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仿佛唤回一些陈旧的回忆。他无法清楚的描述那种感觉。但他几乎可以肯定,在某一个时间某一个地点,有这样一个声音说,我叫林墨。
我叫林墨。。。。。。
江之寒像被魔法定住了手脚,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嘴巴微微张着,脑袋飞快的转着,想要把那种熟悉的感觉从记忆库里的某个储存格里调出来。
林墨偏着头,很有兴趣的打量着他,问道:“我的名字很古怪?”
江之寒啊了一声,从催眠般的状态中苏醒,冲口而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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