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缘今生定+番外 作者:llj275(起点vip2012.12.17完结,平凡生活)
吃完菱藻吃草叶、葛蕨、竹米和各种树皮,连树皮也没得吃了时就只能掘食“观音粉”了。这“观音土”是一种白色土质,细细的粉状,用水拌了有些粘,进口略甜,很好进口,但不能多食,也不能单吃,要伴着米面粉吃得多了,即会肚子涨大如鼓拉不出大便来,直至将人憋胀致死。所以不到最后关头,人是不会吃这东西的。这观音土也怪,偏是春荒夏荒才会出现,一到秋收,土质变红,即不能食,所以民间称之为救命的观音土。此是题外话。
当时官府对灾民虽也有漕米改折、截留漕粮、行平籴法、煮粥赈饥、转运米粮等多种救济措施,但是江南地域广大,人口密集,加上朝廷各级官员昏溃**层层贪墨,最后拨到灾民手里的赈灾米粮十成里不到三成,因此,一时饿殍遍野到处可闻哭声,饥民煮食子女、鬻妻女、流亡、行抢、杀人等等事件随处可现。
当年,鲁家先祖鲁学道正是雁城县令,这位县令倒是位悲天悯人的好官,看到辖区内百姓度日如此艰难,就冒着抗税不交的罪名打开县仓,放粮赈灾,并奔走联络城里富绅捐钱捐粮,帮助百姓渡过了春荒和夏荒,所以这一年,周围诸县都有食人事件唯雁城没有。
当年年底,鲁学道因交不出税粮获罪入狱,次年,病死于狱中。万历十六年,为感谢救百姓于倒悬之中的鲁学道,雁城百姓自动捐资在慈惠祠为鲁学道修建了一坐祠堂纪念他。
这鲁公祠堂因为是由乡人捐资建造而成的,规模并不大,因此也不同于其它的家庙,只有一进三间屋,正中供了鲁学道的塑像,塑像前祭台上供有香火,两侧厢房里有桌椅,供祭祀的人落脚休息。明朝时这祠里香火很旺,从明未至清经历数度战乱,鲁公祠几度被毁,又几度被鲁家后人在原址上修复,但毕竟年代久远,至今已久未修茸破败得很了,然这里见证了鲁家的兴盛,凡鲁家后人对这祠堂都十分看重。听鲁启公已有计划重建此祠,所以鲁昌轩才有刚才那么一。
鲁荣明似懂非懂地听着阿爸和三伯伯的话,此时他一点也不冷了,两只脚热乎乎全身暖哄哄的,背上似乎还有出汗的迹象,只是两条腿却酸痛得要命,但他没有作声,仍然跟着阿爸和三伯伯一步不拉地走着。
此时,前方已能望见雁城的北城门了。
章节目录 第七章入殓
杨柳村张家
阿根三兄弟为阿爸揩了最后一次身,给他换了最后一次衣服,也给他第一次穿上了一双袜子。那个时代的穷人春夏秋三季是不穿鞋的,尤其是男人,连鞋子也不穿何况穿袜?所以,对穷人来,这袜子根本就是个奢侈品,乡下人一年到头一双脚在地上泥里来泥里去的,穿鞋都多余还要那袜子干吗?如果天太冷,他们大都会在脚上包一块破布或是随便什么可以缠绕的东西就行了,实在太冷就只好不出门了。
张德亮也是,他生前从来没穿过袜子,连鞋子也很少穿,有时冬天也赤着一双脚,那一双老脚就和老树根似地四处裂着口子,有的地方还渗出血来,如果裂口实在太大妨碍他走路干活了,他就让女人用根粗粗的缝针穿上引线眯着老花眼在火塘边上给他缝合那裂口。来也奇怪,这样处理后那脚竟然不会有事,等到天暖和了,那脚上的裂口不痛了,他就把线扯了,什么事也没有。
这充分明那时候的人抗病力特强,没有如今的人那般娇贵。当然,也许那时候的细菌种类也没有现在这样多。
今天张德亮穿的袜子并不是他的,他没有穿袜子的习惯,他的女人自然也不会做好一双袜子压在箱底等他去世后再穿。
这袜子是阿根的,是他女人在婚前就做好了,带着嫁过来的。这里的习俗和雁城差不多,新妇嫁过门来时要送夫家每人一双鞋子的。阿根女人手巧,给夫家每人做完一双鞋子后看到还有多余的布,她就拼拼凑凑的给未来的男人做了双布袜子。这双袜子阿根一直没有穿,他也和他阿爸一样不习惯穿袜子,尽管冬天脚上很冷。
想不到今天这袜子派了这个用场。
张德亮从头到脚头面光亮鞋袜相冠在躺在床板上,如果光看这副行头,谁都以为他是要去走亲戚了。一条旧被单缓缓盖到他身上,一块新的白土布蒙上了他那张辛劳一生饱经苍桑,现在没有一丝血色又青白蜡黄的脸。脚边点着一盏长明灯,这也叫引路灯,是亲人怕他找不到去阴司的路而点的,床里面放着一张秧凳,凳上放着三只小盅,小盅里是几只煮熟了的糯米小圆子,这是亲人特意做给他路上吃的。床外侧放着一把镰刀,大概是让他在前往西天的路上用于防身,又或是让他到阴司干活时可以有个工具。床头放着一只甏,甏内是饭菜,这本来是应该由出嫁女儿吊唁时送来的,但张德亮没有女儿,大媳妇又刚生产,于是就由阿义的大脚女人代了。
天神庙里道信和尚的批书已来,入殓时间定在腊月縀七巳时,张家的亲友接到报丧后陆续赶了过来。
吃过简单的中饭后,张家三兄弟除了阿根女人外全都聚在张德亮的这间屋里,他们要陪阿爸最后一程。
按当地习俗,在老人弥留之际,他的亲人是要日夜守候在旁直到老人咽气,然后亲人们一齐号哭,这叫做送终。但张德亮是猝死,昨晚还好好的和人话来着,过了一夜就和亲人阴阳两隔,谁也不知道他在夜里是什么时候断的气,让他的亲人们怎么来得及给他送终?
这让张家三兄弟非常不安和歉疚,虽然知道现在无论他们怎么做对阿爸来都无济于事,可他们还是想尽量弥补一下这种亏欠。如果阿爸真的在天有灵,那么当他看到这一幕后也许会感到欣慰一些吧?
“阿根,什么时候‘移穴’?”门口突然进来一个人,冲阿根瞪眼道,语气很是不善。这是张德亮的小兄弟王坤达。张德亮有兄弟姐妹七个,四男三女,前面四个哥哥,后面三个妹妹,张德亮是老二,老大张德天三年前去世,女人也在去年死了,留下两个女儿都出嫁在外村,接到阿根他们的报丧后也都赶了过来,此时正在外屋喝茶。
这王坤达排行第四,是兄弟里面最小的,因为家里穷,娶不起老婆,十八岁时入赘到离此七里地的芦花浜王家,按此地风俗,入赘女婿和女子嫁入一样也是要改姓的,于是他就改姓为王。
“移穴”,是当地风俗,家里有人去世后,等至亲们在床前祭过后将遗体从房里的床上移至正屋灵堂,让亲朋好友邻居们拜祭,也方便孝子们守灵和尚道士们念经拜菜(道士做道场)。
“呃,这个,棺材还没做好,所以在等……”阿根吞吞吐吐地答道,心里有点忐忑不安。他知道这小阿叔很爆,一言不合就会和人吵架,所以平时他也很少回娘家来。和哥哥们更是没什么交往。
“什么?棺材都没做好?阿哥六十岁时你们怎么不给他做笀材?阿哥怎么养了你们三个忤逆子啊?”王坤达果然大怒,指着阿根的鼻子责问道。
阿根三兄弟都面有赧色,一齐低了头不吭声。
“阿哥过世时身边竟然没有一个儿子送终,他是猝死的,这倒也罢了,可这笀材是应该在他六十岁那年做的,要是那一年早点备下了,到今朝也不至于这么局促狼狈,连‘移穴’都要等,我阿哥真是养了你们三个好儿子啊!”王坤达越骂越来劲,突然他话锋一转指着阿根:“我问你,你身为长子,你可尽到一个长子的责任了吗?你阿爸一生辛辛苦苦把你们三个养大,你这个长子就这样报答他?就这样让他躺在那里等棺材做出来再入殓?……”
这时在堂屋里的人都慢慢聚了过来,静静地听王坤达骂几个侄子,不时地互相耳语几句,望过来的目光有同情、怜悯、好奇、惘然和不屑,更多的是责备。
阿根额上沁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这位小阿叔,也不敢还嘴,因为对方是长辈,更因为今天自己是丧父的孝子,这样的身份使得任何一个长辈都能挑他的理,都能在老父入殓前让他做任何有关丧葬的事情,而他,是不能拒绝也不能有任何怨言和不满的。
此时他真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让他钻进去,这样他就不会经受面前这么多人异样的目光了。
阿根娘在一边默不作声,在这种场合,她也无法为儿子们辨解,昨夜她就睡在老头子边上的一张铺上,可她也没有听到一丝异常动静,哪里想到这老头子不声不响就这么走了?想到此,她又低低啜泣起来。
阿义和阿进更不敢开口话,怕一开口,小阿叔就会掉转枪口对着他们狂扫,现在只好委屈大哥啦。
“好啦好啦,阿达兄弟,你大侄子阿根是个老实头,你看,让你这一骂,他都快要哭出来了……”菊花婶娘赶忙出来打着圆场,阿根一听,心里的委屈和悲伤一直涌上心头,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一颗颗叭嗒叭嗒往下掉,也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很快就濡湿了面前的一小片泥地。
“小阿哥,这种时候你这么多干吗?二阿哥突然这样走了,阿嫂和阿根他们心里肯定也很痛的,你这样一闹,他们心里不是更难过了?好了,到外面来喝茶吧。”这话的是阿根他们的小姑姑,叫张秀英。
“是啊,秀英得对。不过讲老实话,亮阿哥去得也太突然了,啥人能想到啊?就是阿达兄弟你也没有想到吧?你看你的这几个侄子都还年轻,又那么老实,他们哪里会在亮阿哥六十岁那年就想到会有今天这事啊?对不对?嗯,以后他们啊还得靠你阿达兄弟多多提醒提醒才是啊。”菊花婶拦住想开口的王坤达,笑盈盈地又补了一句,王坤达一听,不满地瞪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把嘴闭上了。
“阿达了那么多,肯定也累了渴了,快到外面喝茶去吧。”阿根三阿叔张德水也上前打圆场,把心里仍存不满的王坤达拉了出去。
“好啦好啦,大家也都散了吧,该做啥做啥去,等会王木匠完工后还要请大家出力呢。”菊花婶娘也把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群驱散了。
屋里立刻安静下来,阿根一头扑到阿爸的床前失声痛哭起来,他的两个弟弟也都忍不住一起放声哭泣。屋里顿时又响起一阵男人们的惊天动地的哭声。引得屋里阿义阿进的女人和门口张望的几个女人也跟着流起了眼泪。
此时一旁的阿根娘却停止了哭泣,发髻散乱满面泪痕,怔怔地低头看着地上,泥雕木偶般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听见儿子们的恸哭。
一直到未时(下午一时至三时)初,王木匠带着两个徒弟做的棺材总算完工,当然上漆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只能用口白皮棺材把张德亮安葬了。
在菊花婶娘夫妻二人的指挥下,众人七手八脚,相帮着将张德亮的遗体移到堂屋里南北方向放置的灵柩盖上,这即为所谓的“转穴”。
灵柩前面早已拉了一根绳子,绳子上挂了一大块白布,正好将灵柩挡住,白布外面是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数样供菜,供菜前是点燃了的两支白蜡烛。至此,再有前来吊唁的人就在这正屋的灵堂里向死者祭奠。
张家兄弟三个夫妻及他们的子女除了阿根女人正在坐月子无法出场外,全都穿上麻布孝服,男左女右各跪伏于放置在灵柩两侧的草垫子上,遇有人前来吊唁,就要陪哭到那个吊唁的人起身。阿根娘坐在祭桌旁的一张木椅里,哭一会停一会,想想以后日脚难过,就忍不住哀哀再哭,嗓子早已完全嘶哑,那样子就像条不慎跳上岸的鲫鱼样光张嘴翕动但发不出一丝声音。
按风俗,应该请和尚或道士来念经或做道场,但张家穷,请不起正宗的和尚道士,就请了一个自家村里早已还俗娶妻的和尚来念经。这和尚姓胡,当地人话“和”“胡”不分,所以省了一个字,都叫他胡尚。胡尚来时竟还带了两个徒弟做帮手,师徒三个到后在地上各放了一只稻草蒲团,焚好香后一起在蒲团上坐下,一手木鱼一手小槌开始有节奏地敲着木鱼念经文,那经文念得整齐一致抑扬顿挫极有韵味,丝毫不比专业和尚差,虽然没人能听懂他们倒底念了些什么,但终究是给这场丧事增添了一些空灵飘渺的气氛,令人对人生无常心生畏惧而不得不接受这个最终的结局。
据这胡尚还极有职业道德,来丧家念经时从来不讨要东西,也不在乎丧家的饭食好坏,念完经后的酬金也比天神庙里低好多,事后也不会多嘴议论丧家的家长里短,所以在这一带口碑极好,请他去念经做道场的人家也很多,家境自然也不错。
无论是哪个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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