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草





  “这么说,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对吗?”马普尔小姐问。 
  “是的,”班特里太太说。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在那儿住很久了吗?”马普尔小姐问。 
  “大概两个星期吧。”班特里太大答道,话语间透着厌恶。 
  “你不太喜欢威小姐,对吧?”亨利爵士问。 
  “是的,一点不假,我不喜欢她。”那种厌恶的语调变成了忧伤。 
  “班特里太太,有些话你没说出来。”亨利爵士指责道。 
  “刚才我就想问,”马普尔小姐说,“但我没说出来。” 
  “你想问什么?” 
  “当你提到两个青年已经订婚的时候,你说‘因此她的死才令人心碎。’不知道你是不是明白我的意思,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的声音听起来不太对劲,不太让人信服。” 
  “你这人大可怕了,”班特里太大说,“什么你都知道,是的,我是在想另一件事情,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讲出来。” 
  “应该讲出来。”亨利爵士说,“无论你的顾虑是什么,你都不该藏着它。” 
  “好吧,是这样的。”班特里太大说,“一天晚上,实际上就是悲剧发生的前一天晚上,我碰巧在晚饭前出去,客厅的窗户是开着的,我无意中看见杰里·洛里默与莫德·韦,他正在……吻她,当然了,我不知道这纯粹是一种巧合,还是……我是说,谁也分不清楚。我知道安布罗斯爵士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杰里·洛里默,也许他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年轻人吧。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姑娘,莫德·韦是真心倾情于他的。当她没有戒备的时候,从她看他的眼神里就能知道,我也觉得他们俩在一起比他与西尔维亚更般配。” 
  “我得在马普尔小姐之前提个问题,”亨利爵士说,“我想知道,悲剧发生后,杰里·洛里默娶了莫德·韦没有?” 
  “娶了,”班特里太大说,“六个月之后,他们结了婚。” 
  “噢!山鲁佐德,名副其实的山鲁佐德。”亨利爵士说,“想想你是怎样开的篇,你只给我们一些什么也没有的骨架,看看现在我们是怎么给它添上血肉的。” 
  “别说得那么撕貌缓谩!卑嗵乩锾笏担氨鹩醚庹獯省K厥痴呔途K怠掖硬怀匀狻!?说这话的那种声调让你看着你的小牛排倒胃口。柯尔先生就是个素食者。他早餐吃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糠。这些弯腰驼背满脸胡子的老朽就喜欢赶时髦,连衬衣也别出心裁。” 
  1flesh指人或动物的肌肉。此段中作者用的是同一个词。一一译注。 
  “多莉,究竟怎么了?”她丈夫说,“你连柯尔先生穿什么衬衣都知道?” 
  “想哪儿去了,”班特里太太严肃地说,“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现在我需要对我前面的话加以修正。”亨利爵土说,“我得承认,这故事中的每一个人物都很有趣。我开始认识他们了,是这样吗?马普尔小姐。” 
  “人的本性是很有意思的,亨利爵士。奇怪的是同一类型的人的行为方式完全相同。” 
  “两个女人,一个男人。”亨利爵士说,“一个永久的话题——三角恋。这就是我们今夫问题的基调,对吗?但愿是的。” 
  劳埃德清了清嗓子。 
  “我一直在想,”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缺乏自信,“班特里太太,你说你本人也有些轻微的中毒症状,是吗?” 
  “我能例外吗?阿瑟病了,每个人都病了。” 
  “这就对了,每个人都中了毒。”大夫说,“你们知道我的意思,在刚才亨利爵士给我们讲的故事里,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可他用不着把整屋子的人都杀了。” 
  “我不明白,”珍妮说,“谁杀了谁?” 
  “我是说,无论做这计划的人是谁,都太离谱了。他既盲目地相信机会,更完全置别人的生命于不顾。我真不敢相信,一个人会故意给八个人下毒,目的只是想除掉八个人中的一个。” 
  “我明白你的意思,”亨利爵土认真推敲后说,“我早该考虑到这一点的。” 
  “这个作案的人他自己也中毒了吗?”珍妮问。 
  “那天晚上谁没有在家吃饭呢?”马普尔小姐问。 
  班特里太太格摇头。 
  “每个人都在。” 
  “除了洛里默之外,我猜,他没有一直呆在房间里,对不对?亲爱的。” 
  “是的,但他那晚上跟我们一起吃的晚饭。”班特里太大说。 
  “哦!”马普尔小姐用另一种语气说,“这可不一样。” 
  她恼火地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我真笨,实在是笨。” 
  “劳埃德,你说得有道理。”亨利爵士说,“是啊,怎样才能保证那姑娘,而且只是那姑娘被毒死呢?” 
  “没法保证,”大夫说,“这让我得出这样的结论,也许那姑娘并不是凶手要杀的人。” 
  “什么?” 
  “在所有食物中毒事件中,结果往往是不确定的。几个同时进餐,可能有两个人中毒程度要轻一些,两个重一些,而另一个可能会死去,就是这样,没有个准儿。但还有些其他因素需考虑进去,毛地黄是一种直接作用于心脏的药,只是在某些情况下才用这种药。那屋里有一个人的心脏不好,这个人可能就是凶手的真正目标。因为食入同样剂量的毛地黄昔对有些人是致命的,而对其他人则不一定。这一点凶手可能是早就谋划好了的。事件的结果正好证明了我的观点,药物对不同个体的作用因人而异,具有不确定性和不可靠性。” 
  “你认为安布罗斯爵士,”亨利爵士说,“是凶手的真正目标吗?看来那姑娘的死纯属阴差阳错。” 
  “他死后谁能继承他的遗产?”珍妮问。 
  “问得有道理,赫利尔小姐,这是职业警察要问的第一问题。”亨利爵士说。 
  “安布罗斯爵土的一个儿子。”班特里太太慢吞吞地说,“许多年前他们就闹翻了。我认为这孩子有些桀骜不驯,但安布罗斯无法剥夺他的继承权。他是克洛德哈姆庄园的法定继承人,因此,马丁·伯西继承了他父亲的封号和庄园。 
  尽管如此,安布罗斯还有其他一些财产可以留给他选中的人。他把这部分财产留给了受他监护的西尔维亚。中毒事件后不到一年他就去世了.他死后我才知道这些背景。西尔维亚归天后他也懒得再去重新立遗嘱,我想那些钱要么充了公.要么就是留给了他儿子或者什么别的亲戚,我不太记得了。” 
  ,‘这么说,能从他的死中获益的两个人,一个远离出事现场,一个死了。”亨利爵土若有所思地说道,“这无法让人十分信服。” 
  “其他的那些女人还有谁能得到好处?”珍妮问,“比如班特里太大称之为‘猫眯’的那个。” 
  “她的名字不在遗嘱里。” 
  “马普尔小姐,你没在听。”亨利爵土说,“你走神了。” 
  “我正在想老巴吉先生的事,他是位药品商。”马普尔小姐说,“他家有一个年轻的管家,年轻得不但可以做他的女儿,连做外孙女都可以。他没给任何人留下点什么,包括家里那堆侄儿侄女们,他们眼巴巴地指望得到他的遗产,等他去世的时候,你能相信吗,他已暗中跟她结婚两年之久。当然了,巴吉先生是位药品商,是个粗鲁的普通老头子,而安布罗斯·伯西则是位非常有教养的人,班特里太太是这么说的,但人性是一样的。” 
  短暂的沉默,亨利爵士紧紧地盯着马普尔小姐,而马普尔小姐那双蓝眼睛则以沉稳的眼神回望着他,还是珍妮打破了沉默。 
  “那位卡彭特太太长得漂亮吗?”她问。 
  “长得一般,貌不惊人。” 
  “她有一副很好听的嗓子。”班特里上校说。 
  “喵喵的叫声,我是这样认为的,猫咪满足时的喵喵叫声。”班特里太太说。 
  “你自己有一段时间也被叫做‘猫眯’的,多莉。” 
  “在自己家我喜欢被叫做‘猫眯’。”班特里太大说,“你知道,我是不太喜欢女人的,我喜欢男人和花。” 
  “很有品味,”亨利爵士说,“特别是把我们男人放在了前面。” 
  “这话很得体。”班特里太大说,“那么我那小小的问题你们怎么看呢?我自认自己做到还可以,阿瑟,你说呢?” 
  “是的,不错,但我想骑师俱乐部的管理员是不能谈赛事的。” 
  “从你开始。”班特里太大说着,用一个指头指着亨利爵士。 
  “我得从头再把线索理一理。就这起中毒案,我没什么特别有把握的想法。首先是安布罗斯爵士,他不可能采取这种常见的方式自杀,另一方面,从他监护的西尔维亚的死中他什么也得不到,除去安布罗斯,科尔先生没有害死那姑娘的动机。如果安布罗斯爵士是谋杀计划中的目标的话,他应该人不知鬼不觉地偷走一两部珍贵的手稿,这有些勉强,也不太像。因此,除了班特里太大对他衬衣的责难外,科尔先生应该是清白的。莫德·韦小姐没有谋害安布罗斯的动机,而谋害西维亚的动机却很强烈,她想夺走西尔维亚的男人,照班特里太大的说法,她非常想得到他。那天早上是她陪西尔维亚去园子的,因此她有机会摘那些叶子。不,我们不能随便地就把她排除在外。那个年轻人洛里默,他在两方面有害人的动机,如果他能摆脱未婚妻,就能与另一个姑娘结婚,为此就杀人是有些过火,因为解除婚约现今已不是什么难事;假如安布罗斯死了,他就能娶到一位有钱的姑娘,钱对他来说是否重要取决于他的经济状况,如果我发现他的庄园已抵押出去,而班特里太太故意向我们隐瞒实情的话,那就是犯规。现在再来看看卡彭特大大,我有点怀疑她,那双白白净净的手,她没参与摘那些叶子的证据是有力的,可我从不相信那些所谓的不在现场的证据;我还有另一个原因怀疑她,但现在还不想说出来。总之,要我说的话,我认为莫德·韦小姐最值得怀疑,较其他人而言,不利于她的证据也更多。” 
  “轮到你了。”班特里太大指着劳埃德大夫说。 
  “我认为你错了,克利瑟林。从理论上讲那姑娘的死使我相信凶手真正的目标是安布罗斯爵士。我认为年轻的洛里默不具备必要的知识,我倾向于认为卡彭特太太有罪,她在这个家里呆了很长时间了,对安布罗斯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很容易安排西尔维亚——照你的说法,有些笨——去采摘她需要的叶子,至于动机嘛,我承认,还没找到。但要我猜的话,可能安布罗斯曾一度留过一份遗嘱,其中有她的份。” 
  班特里太大的手指继续移动,这次移向了珍妮·赫利尔。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珍妮说,“但有一点,为什么不是那姑娘亲手干的呢?毕竟是她把叶子送到厨房去的。你也说过,安布罗斯横生枝节地反对她的婚姻,如果他死了,她就会得到他的钱,并马上结婚。对于安布罗斯的身体状况,她与卡彭特太太一样清楚。”班特里太大的手指慢慢地指向马普尔小姐。 
  “现在轮到你了,女学究。”她说。 
  “亨利爵士已把一切都讲清楚了,相当清楚。” 
  马普尔小姐说:“劳埃德大夫的观点也有道理,他们俩已分别把问题分析透彻了。只是我认为在劳埃德大夫的理论中,有一点他没意识到,瞧,不是安布罗斯的私人医生,你就不知道安布罗斯心脏方面的疾病属于哪一种,对不对?”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马普尔小姐。”劳埃德大夫说。 
  “你肯定安布罗斯患的是那种不能用毛地黄苷的心脏病吗?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可能还存在着另一种情况。” 
  “另一种情况?” 
  “是的,你说有时候可用毛地黄昔去治心脏病。” 
  “即使是这样,我也看不出能说明什么问题。” 
  “这说明了他可能备有这种药。他用不着作什么声明,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想用毛地黄昔置某人于死地,恐怕用毛地黄叶去使每个人都中毒是最简单、最容易的方式了。对其他任何人都不是致命的,只有一个牺牲品。大家也不会觉得奇怪。因为,照劳埃德大夫的说法,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没有人会去问这姑娘是因为误食毛地黄叶中的毒呢?还是其他类似的东西。他可能把毛地黄苷放进鸡尾酒里,咖啡里,或干脆把它当作补药让她喝了。” 
  “你是说安布罗斯先生毒死了被他监护的人,那位他爱着的可爱的姑娘吗?” 
  “正是,”马普尔小姐说,“与巴吉尔和他的年轻管家一样。别跟我说一个六十岁的男人爱上一个二十岁的姑娘是不可能的事,这种